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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小胖子

  太液池,養心閣內。

  許安坐在座椅之上,他第一次知道了如坐針氈是什么樣的感覺。

  數年以來,應天府不斷的被修繕改造,如今已經成為了三府六部、內閣百官處理公務的場所.

  石渠、天祿兩座位于應天府內的學府被遷移到邊緣的地帶,應天府內已經不再適合人居住。

  所以他的居所也移到了太液池的范圍之中。

  閻忠此前身體有恙,應天府東的太液池便成為了療養地,醫學院也在太液池的附近。

  太液池中新建立了不少的建筑,療養院在南,他的居所則被移動到了北面。

  養心閣便是他居所后院的一座閣樓。

  看著眼前的正一臉好奇,觀察著他的小胖子,許安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還是坐在一旁的王異先行開口。

  “你往日里,不時總吵嚷,問你阿父在哪里嗎。”

  王異眉目帶笑,微微躬身,將小胖子往坐在一旁的許安那里推了一推。

  “現在你阿父現在到了你的面前,反倒是說不出話了?”

  眼前的小胖子,正是許安的兒子。

  只是那個時候天下風云變幻,他的所有心神都不得不投入到漢魏之間。

  局勢詭異莫測,猶如行走在獨木橋上一般,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根本容不得分出多少的心神。

  青州驚變,漢軍突然北伐,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來的去取,在其剛剛出生不久便帶著大軍東征。

  現在小胖子的名字還是在繁陽之戰后才真正定下來。

  小胖子的名字叫做許豐。

  “豐”原義只是指草木繁盛,后來引申指人的體態豐滿,容貌豐潤。

  《詩經·鄭風·豐》首句便是“子之豐兮,俟我乎巷兮。”

  不過許安為他取名為“豐”,更多的,是取的“豐”字的本意,草木繁盛,五谷豐登。

  天下已定,對于升斗小民來說,沒有什么比起豐收更為讓其喜悅。

  不過好像許豐如今卻是正向著豐字的第二個含義轉變而去,體型偏胖。

  算算時間,小胖子今年也到了四歲,這個時候,都是以出身之年為一歲。

  差不多有一米的高度,此時他身穿著一件紅緞戎裝,頭發不長,打理的整整齊齊,腰間懸掛著一塊純白色的玉佩,還掛著一把木劍。

  那木劍的劍柄之上甚至還掛著劍穗,纏著繩索,像模像樣的插在劍鞘之中,掛在其腰間。

  不過許安敏銳的注意到,小胖子的鞋子有些濕土,多半是不知道在哪里玩樂沾染上的。

  漢時的孩童都不束發,也不剃發,頭發自然下垂,因以稱為垂髫。

  后世的一些圖畫,年畫之中,出現的一些孩童梳著一小簇頭發,周圍的頭發都被剃掉,其實并不符合漢禮。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能輕易剃除?

  這個時代在孩提時期,會剃發扎辮的人只有北方的游牧部族,諸如鮮卑、烏桓等部族才有剃發的傳統。

  小胖子眼神陡然一亮,隨后煞有其事的彎下了腰,做了一個還算是看得過去的揖,口中喊道。

  “見過阿父。”

  不過他的頭只是剛剛低了下去,很快便抬了起來。

  小胖子的眼睛仍然是停留在許安的身上,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咕嚕咕嚕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許安看著眼前的小胖子,不由的笑了起來。

  他伸出了手,摸摸了小胖子的腦袋,小胖子原本打理的整齊的頭發被他這么一波弄,倒是弄得又亂了不少。

  “戎裝佩劍,倒真像個少年將軍。”

  許安將小胖子抱了起來,讓其坐在了大腿之上。

  “劍是劉叔給我的,戎裝是阿娘給我的做的。”

  血脈相連,冥冥之中似乎真有什么感應,許安的舉動并沒有讓小胖子感覺不舒服,相反他感覺呆在的許安身旁反而很是安逸,聽到問題,他想了一想,很快便回答道。

  “你是喜歡這些東西,還是?”

  許安眼神微動,小胖子口中的劉叔,自然就是留在長安監國的劉辟了。

  小胖子興致勃勃,他的聲音略微高昂,手中比劃著。

  “劉叔說,阿父是英雄,是大丈夫,我聽話本里面說,英雄和大丈夫都是佩著劍的,所以我也要佩劍!”

  “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像阿父一樣,成為英雄,成為大丈夫!”

  “有志氣,有志氣!”

  許安仰天而笑,他本來想著自己常年在外征戰,耽誤了對于許豐的教育,但是沒有想到,許豐居然有著這樣的之氣。

  “哈哈哈哈哈。”

  “豐兒常去石渠學院,也是聽到那些國學生在殿閣里面談論時事,還有講師講述的一些故事,這才纏著我一直來問。”

  王異的眼神之中充滿了寵溺,頗有幾分無奈道。

  “我把你的事講給他聽之后,他也要穿戎裝,要佩劍。”

  “央求不過,我便給他改了幾件衣服。”

  小孩子想要舞刀弄槍,一般的父母,尤其是母親都會極力反對,畢竟擔憂孩子受傷。

  但是王異顯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父母,她本來就是自幼習武,愛好舞刀弄槍。

  她臉上雖然有無奈的表情,但是對于許豐喜愛武事,她根本一點都不反對,不然也不會親手去給許豐改制衣物。

  “許久不見,你的女工倒是長進了不少啊。”

  許安哈哈一笑,調侃道。

  說起來,王異的女工其實并不好,少有縫制什么衣服。

  許安現在所穿著的內襯就是王異縫制而成的,那可是這個世界上的孤品。

  不過雖然針腳歪歪扭扭,很多地方都有問題,但是許安一直以來,只要披甲上陣,許安都會一直都穿在身上。

  王異白凈的臉龐之上浮現出了一抹嫣紅,聽到許安的調侃,輕輕白了一眼。

  兩人雖然聚少離多,感情頗有一些平澹如水的感覺,但是實際上卻是牢固非常。

  “豐兒還沒有進學吧?”

  許安手中把玩著原本掛在許豐腰上的木劍,同時開口問道。

  “不曾進學,還要兩年的時間,才夠年齡的限制,才能進蒙學堂入讀,就算是破格錄取,也得五歲的時候了,現在年齡不夠。”

  王異梨渦淺笑,清聲回道。

  蒙學堂的入學年齡最低是六歲,破格錄取的界限也是五歲。

  要想破格錄取,必須要通過面試官的面試,一座蒙學堂一年最多也就十個名額。

  破格錄取的好處,也不過只是早一年進學罷了。

  如今的太平道學院體系之中,也允許優異的學子接連跳級,入蒙學堂有年齡的要求,但是無論是之后的郡學還是國學,都沒有任何的年齡要求。

  “不過之前閻公在時,也算是為豐兒啟蒙了,閻公教著他開口說話,識文斷字。”

  “后面閻公去往青州之后,又讓閻綸來教導豐兒。”

  “閻綸…”

  許安微一沉吟,對于閻綸,他的印象已經有些陌生了,不過也并非是全無印象。

  閻綸是閻忠的族侄,因為其政務處理卓越后來他被他調往太行工坊之中擔任坊主。

  閻綸可是說是閻家年輕一輩最有優秀的幾個年輕人之一,不僅博覽全書,還精通術算之道,通曉工匠之事。

  能成為太行工坊的坊主更多的也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偌大的太行工坊在他的管理之下一直都沒有出過什么差錯。

  在其之后更是完美的完成了新式馬具的制作任務,各方面的工藝和制作速度都遠超其他的幾座工坊。

  諸如太行工坊一般的工坊本來共有五座,但是在閻綸的管理之下,最終太行工坊的發展比起其他的工坊都要更為迅速,生產的速度要快上了許多。

  因此太行工坊也被訂為了最重要的工坊,之后的新設的研究室和試驗室也都設在了其中,教給了了閻綸負責。

  太行工坊裁撤之前,閻綸一直都是擔任著太行工坊的坊主。

  裁撤之后,許安將閻綸也調入了長安城,擔任新工坊的坊主。

  閻綸如今在長安城,擔任的是十座工坊之中最為特殊的一座工坊坊主——研究工坊。

  顧名思義,這座工坊主要的任務并非是生產武備和軍械,而是主要在于研究,研究各式各樣的事物。

  蒸汽機和火藥、還有改進造紙術都是在這一所工坊之中實驗研究之中。

  研究工坊就在應天府和太液池的旁邊,那里也是由黃天使者負責看守,所有研究人員根據其對于技術、以及職責被給與了對應的權限。

  當了解的技術達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他們將無法再和平常人一起生活,會被限制了一定的人身自由。

  研究工坊極為特殊,內中頗為封閉,甚至有專屬的市集和醫院。

  這里不歸長安巡撫司管轄,也并不歸長安官府管轄,負責其治安管理的是黃天使者,研究工坊直屬于道政府管轄,換而言之,他們只用對許安一人負責。

  畢竟道政府雖有府令和有司,但是實際上,如今的整個太平道都是許安的一言堂。

  “閻綸,倒是個人才。”

  許安微微頷首,心中思索著,如今研究工坊在蒸汽機的研究方面有了一定的進步,但是缺少密閉材料無法再進一步,前去找尋橡膠的船隊還沒有航行,蒸汽機只能是暫時擱置了下來。

  黑火藥的比例也通過了窮舉法確定了大概的最優比,正開始試制火藥武器。

  現在研究工坊的重心,主要是放在了火器之上。

  水力鍛錘這個構思許安之前也提了出來,研究工坊內的工匠在多次的試驗之后,已經是推出了一臺利用水力的機器,但是還在完善之中。

  水泥之類的重要的基建材料也在試制的范圍之中,而紡織機的改進,也正在穩步推進。

  珍妮紡紗機的發明引發了第一次的工業革命,許安自然是記得,生產力的改變正是因為那些機器的發明。

  想法很多,但是技術的難關卻非是可以輕易的突破。

  許安并非是專業研究這方面的人物,對很多的東西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很多東西他連外觀都不知道。

  尋常人不去主動了解這些東西,對于其也是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怎么可能全都知曉,明白其中的細節和原理。

  除非是理工科生的學霸,還是雜學有著一定的研究,而且實踐能力點滿。

  就好像很多人張口就來,火藥的配比是一硝二黃三木炭。

  但是實際上,那些人卻是不知道,所謂一硝二黃三木炭,并非是說1:2:3的比例。

  一硝指的是黑火藥配置中,一斤的硝酸鉀,二黃指的是二兩的硫磺,三木炭則是說取三兩木炭,并非是簡單的1:2:3。

  而就算是知道一硝二黃三木炭真正意思的人,但是絕對有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二兩和三兩的“兩”,到底是按照古時的十六兩一斤來算,還是現在現在的十兩一斤去算。

  而就算是掌握了全部的理論知識,真正的動起手來卻又是另外一種事情。

  后世的中學物理課、化學課中常有實踐課,很多學生說起理論來頭頭是道,但是在實踐之時,卻是常常犯下許多的錯誤,以至于實驗最終失敗。

  “閻綸現在可是在研究工坊?”

  許安微微挑眉,他突然有些心血來潮。

  王異擰了擰眉,一雙鳳眸熠熠流波,她怎么會不知道許安心中的想法,現如今天下太平了,但是她這個郎君卻還是閑不下來,當下無奈道。

  “今日又不是休沐日,研究坊自然是在運轉,現在騎馬趕過去,太陽還未落山,工坊中應當還有人在值守。”

  許安正準備說要去研究坊,但話到臨頭卻是止了下去。

  “今天太晚了,研究坊反正就在哪里也沒長什么腿腳,終歸是跑不掉。”

  許安站起了身來,伸出了左臂,一手便將小胖子抱了起來,

  王異神色微訝,鳳眼之中有明波流轉,她看的出來許安確實一開始是想去研究坊,她驚訝的是,許安竟然轉變了心意。

  許安一手抱著小胖子,另外一只手向著王異伸了過去。

  “這幾日沒了宵禁,東西兩市徹夜燈火通明,正好見識見識,這長安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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