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大軍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了玉泉亭的東部地帶,直接讓玉泉亭之中的漢軍在一瞬間便陷入了混亂。
縱使是將校拼命的彈壓,但是卻無法阻止恐慌的情緒在軍中蔓延。
此前的鏖戰之中,在占據了絕對的優勢情況之下,尚且屢次受挫。
被困守于河灘的明軍接連擊破了上萬大軍,而后更是一路突進,距離他們主將所在之地不過百步之遙。
敵人不過只有四千余騎,尚且不能耐何。
而現在明軍的大部騎兵已經趕到了玉泉亭,一眼望去,便知絕對超過了萬騎。
明軍的主力已至,他們如何能夠得勝?
而且明軍是東面而來,自歷城到臺縣只有一條路可走,而這一條路必須要經過玉泉亭。
那么也就是說,臺縣很可能已經是失陷,否則為什么明軍會出現在他們的后方?
而且如此多的明軍出現東面,莫不是明軍其實早已經發現了他們,就等著他們露出馬腳,而后將他們一網打盡!
此時玉泉亭內的漢軍已經是徹底亂了,失去了章程,亂哄哄的向著西面和南部撤離而去。
雖然漢軍陷入了混亂,但是麹義卻并沒有下令追擊。
從平旦時分鏖戰至今快要接近午時,快到四個時辰的鏖戰和追逐,他們早已經是強弩之末。
最后還能發起沖擊,完全就是強行提著一口氣,使得精神還能堅持。
當他們看到是真的援兵出現之時,那口氣也就這樣泄了下去,很多人甚至就此從馬上栽落了下去。
麹義現在情況也頗為糟糕,他只感覺渾身的酸痛,身上所受的傷口此時也開始發痛,疲憊感也從四面八方瞬間襲來。
不過麹義也并非沒有去做任何的事情,他帶領著還能行動的騎兵,將倒地的軍卒重新拉上戰馬,然后帶著剩下的人在戰場之上找尋是否還有活著的人,一路向著河灘緩緩的靠攏,盡量避免和漢軍相互接觸。
漢軍此時已經瀕臨崩潰,若非是明軍騎兵距離他們尚遠,他們現在絕對已經是一潰千里。
他們大部分人都只是想要逃離玉泉亭,麹義領兵也并沒有任何進攻意向,他們自然而然的便繞開了麹義等人。
曹操面色鐵青,嘴唇發紫,他現在整個人都是失神的狀態。
為什么明軍會突然出現在玉泉亭的東部,出現在他們的后方,又為什么知曉這里正在作戰,他一概不知。
他看到了那面代表著許安的赭黃色大纛旗,他的心中再無一絲僥幸。
戰場之上一片喧嘩,曹休和曹洪兩人帶領著虎衛騎兵護衛著曹操一路向著西南方逃去,典韋則領著虎衛步卒作為殿軍,勉強算是穩住了漢軍的大陣,不至于立時崩潰。
唯一的好消息是,明軍的騎兵趕到他們所在的位置還需要一些時間。
但是除了這個消息算好之外,其余的全都是壞消息。
如同之前他們將明軍的騎兵困在玉泉亭之內時一樣,現在明軍主力也是將他們困在了玉泉亭。
陳宮還保持著些許的理智,他接過了曹操手中的指揮權,指揮著大軍向著南山撤離。
漢軍的軍陣凌亂,士兵惶恐,但是陳宮畢竟是陳宮,很快便穩定了情況,勉強是維持住了軍勢不潰。
這些漢軍畢竟是青州漢軍的之中所有的精銳,陳宮及時的應對,也讓其軍心稍微恢復了一些。
不幸之中的萬幸,若非是麹義帶領著騎兵突破了第一道封鎖線,將戰線一直拉的更往西面,恐怕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們能夠撤離回去,明軍的騎兵就已經殺到近前。
背靠著山嶺,原本駐軍留下的簡陋營寨,也讓漢軍的軍卒找到了一絲的安全感。
只是難道逃入山嶺之間,他們就真的安全了嗎?
“敵軍正在逃入南部山區,山區之中插有不少的旌旗,看起來應該是有一處營寨。”
一名偵騎從前方疾馳而來,向著正在牽引著戰馬緩緩前進的許安稟報道。
“令前鋒圍住山區周邊,戒備四周,保證安全。”
“著隨軍夜不收進入山林,查看地形,清查小道,不要走了曹操。”
許安抬頭看了一眼遠處亂成了一團的漢軍,又看了一眼河灘處的情況,鎮定的下令道。
“看起來我們來還算是及時,并不算晚。”
許安長舒了一口氣,他看到麹義的將旗還飄揚著,而河灘之上一眾明軍都還維持著陣型,并沒有失去指揮的樣子,麹義和管亥兩人應當是沒有什么大礙。
“不過好像這一次的傷亡有些嚴重阿”
賈詡掃視了一眼河灘,多年的經驗讓他心中大概有了一個底。
粗略看去,河灘之上剩余的軍兵規模恐怕只有兩三千之數,戰死者應該超過了一半,算上傷者,只會是更多。
這一戰的代價確實不小,只怕是西涼和先登兩營要退出之后對于青州的征伐了。
賈詡搖了搖頭,皺眉道。
“這麹義倒是一員猛將,只可惜是心神亂了,太過于急功想要得利。”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傷亡確實不小,但是如此代價,卻是值得的。”
“麹義這一次雖說有過,但是沒有麹義,也不會讓我們遇到這一天賜良機!”
許安舉起了馬鞭,指著遠方那面火紅色的大纛旗。
“整個青州,只有作為青州牧的曹操一人能用大纛,我們逮住了青州最大一條魚!”
許安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本來只是感覺情況不對,后面根據青州的地形圖,還有青州戰場的南部的情況推斷出漢軍可能會在沿路設伏。
此前在規劃青州之戰時,因為有麹義獻出的青州堪輿圖,所以很多計劃都能夠進行。
而許安也記得麹義曾經著重說過幾條進攻青州的要道,其中一條正是玉泉亭。
玉泉亭連通祝阿、歷城和東平陵、臺縣兩地,麹義也曾經在這里駐過兵。
當時許安感覺不對,點兵南下,一路向著臺縣進發。
而后在路途之上,賈詡幫忙分析之后,得出了結論,如果漢軍詐敗勾引,那么最為適合作為戰場的絕對不是臺縣和東平陵附近的平原地帶,絕對是在玉泉亭的周圍。
因為玉泉亭北面靠水,南面環山,只有兩處方向可以通行,只要截住了兩側的道路,那么玉泉亭之中更多人便成為了甕中之鱉,逃無可逃。
于是許安改變了前往臺縣的計劃,一路帶兵向著玉泉亭疾馳而來。
濟水雖然不到休水期,但是其水勢并不大,寬度也有限,水畔基本都是平緩的平原和丘陵地帶,因此并不能作為天險,很多地方都可以渡河。
許安南下之時,不僅帶了騰驤衛、太平衛、驍騎營三部騎兵,也帶了一營武卒。
武卒大多都會騎馬,他們只是不太精通,之前漢魏兩軍在繁陽大戰之時,許安領兵自長安出發,在最后的路段,奔襲繁陽之時,武卒是直接騎馬過去。
因此行軍的速度遠超漢軍的預計,打了漢軍一個措手不及。
明軍的武卒甚至騎乘著戰馬在距離漢軍軍陣百步之外下馬列陣,隨后一舉擊敗了皇甫嵩所帶領的漢軍。
明軍的武卒攜帶了搭建浮橋的工具,他們選取了一段水面狹窄的河段,很快變修起了數座浮橋,明軍便是如此讀過濟水,踏入了敵后。
而后許安領軍一路向著西南而行,終于是在麹義準備殺身成仁的時候趕到了戰場。
本意只是想要救下麹義,防止先鋒軍的戰敗使得士氣受挫。
但是讓許安沒有想到,在玉泉亭之中居然是曹操親自領軍。
說實話,青州的防線層層疊疊,在此前的估算之中,青州之戰起碼要打上幾個月甚至是小半年的時間,才能最終將整個青州拿來。
畢竟包磚的城墻,尤其是想要摧毀那種重金加固了多次的城墻,要耗費的時間甚至可以用月來計算。
這都是在太平道工坊之中實驗過了的內容,許安實際上已經做好了青州之戰打到明年開春的準備。
但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轉變,根本就不需要到明年的開春,如今青州漢軍的所有精銳大部分都在這里,只要將其全部吃下,那么青州的防線將會就此土崩瓦解。
而若是擒斬作為青州牧的曹操。
一個大膽的計劃已經是出現在了許安的腦海之中。
擒斬青州牧曹操,旬月之間擊破青州,必然更加彰顯天命,到時候流言一起,青州之戰的結束,必將會使得整個漢庭都震動。
挾大勝之勢,或許能夠畢其功于一役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真是機緣啊”
漢庭經歷了變法之后,雖然本質未變,但是卻也是強大了不少,若是真要覆滅漢室,少不得要費上一番手腳。
但是現在將曹操還有青州漢軍的精銳都圍困在玉泉亭,那么計劃便可以進行相應的變動了。
許安緩緩勒停了戰馬,他現在已經抵達了玉泉亭西側的官道之上,之前曹操陳兵的所在之地。
“命軍士稍微散開,保持軍陣,多打旌旗,站住官道,所有的軍卒都安排在漢軍可以看到的地方,傳信北部暫且休兵罷戰,再調兩營武卒,一營銳士前來,再命高順領陷陣營即刻南下玉泉亭。”
許安這一次領兵,只帶了騰驤衛、太平衛、驍騎營三部騎軍還有一營武卒,合計一萬兩千余人,其實并不多。
這也是為什么許安沒有馬上下令進攻退守南山的青州漢軍,還要調兵遣將原因。
許安掃視著一片瘡痍的戰場,饒是他見慣了尸山血海,但是仍舊是為之動容。
從河灘到此處,地面之上無數的軍卒陳尸,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犁過了一般可怖。
許安抵達了原來曹操駐足的地方之后,麹義和管亥兩人也沒有再停留在河灘之處,兩人一路趕來,求見許安。
“罪將麹義管亥,拜見道君。”
麹義和管亥兩人驅馬趕到近前,一起下馬,半跪于地,請罪道。
若非是許安趕到,或許他們兩人現在已經命隕沙場了。
先鋒戰敗的后果有多嚴重,他們兩人都是宿將自然是清楚無比。
“此次中伏,皆是我一人之過失。”
“管亥曾經勸說過我小心謹慎,等到霧散再行進軍,但是我想要建功,因此并未理睬,一路領兵追擊至此,因此中伏。”
麹義并沒有推諉責任,而是將應負的責任全部都扛到了自己的身上。
許安的神色稍緩,他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是麹義態度恭敬,沒有推諉解釋,讓他心中的不滿稍平。
他也看到了戰場的情況,還有最后麹義所在的位置。
一共兩處戰場,死傷者枕藉,滿目的瘡痍,倒在地上的軍卒,許安也看的清楚,大多都是漢軍的軍將。
看起來麹義是帶領著騎兵在最后想要做殊死一搏,沖擊了漢軍大陣,一路沖到了距離曹操不足百步的距離。
又因為有麹義中伏這件事,才能將曹操困在南山,從戰略之上來說,麹義甚至還是有功。
不過功績并不能這樣去算,許安自然也不可能嘉獎麹義。
麹義輕兵冒進,致使中伏,損兵折將,這是事實。
“軍事操典之中寫的很清楚,霧天、雨天、缺失視野之時,不得追擊潰兵超過五里。”
“我記得這本書,我當初已經是讓狼衛的緹騎交到你手上,讓你”
“但是你明知故犯,損兵折將,又該當何罪?!”
麹義低垂著頭,不敢去看許安,實在是因為許安的威勢。
這一次許安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突然趕到玉泉亭,讓麹義完全始料未及。
“但憑道君責罰,罪將絕無怨言。”
麹義頭顱垂的更低了一些。
許安本來還想說幾句話敲打一下麹義,但是他看到麹義身上滿身的血跡,想說的話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
麹義此時身上的布滿了血污,外罩的戰袍殘破不堪,鮮血將原本穗黃色戰袍染成了暗紅色,其身上的盔甲更是布滿了刀劍的傷痕。
“勝敗乃兵家常勢,此事戰后再議,你與管亥兩人領軍暫時移居玉泉亭內,先行安置傷兵。”
許安牽引著戰馬,繞過了麹義,向著前方行去,帶著親衛登上了土丘,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曹操所在的山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