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處的位置不同,利益點不同,人的思考方式也會隨著相應的改變。
審配、袁紹他們是世家豪強,他們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肯定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思考,做對自己有益的事情。
閻忠等人雖然也是世家豪強,但是涼并除了少數的幾家大家族之外,其余的世家豪強根本沒有辦法進入漢庭政治的中心。
閻忠剛開始的時候,他更多的其實只是一個野心家,他見過了小民的艱苦,他知曉底層發生的事情,他也明白廟堂的黑暗,他雖然抱有一定的同情,但是卻也只是同情。
當初閻忠之所以愿意加入太平道,也是因為看中許安奇貨可居,廣有前景。
而楊績、龐渤、傅祁三人則是因為和閻忠的交情,還有便是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好,而他們如今也收獲到了利益。
不過太平道的制度決定了他們的上限,在現在的太平道內,絕對不會出現如同四世三公的袁氏那般的大世家。
取而代之,是全新的官員體系,文武分治,軍不管政,政不管軍。
現在無論是軍官,還是文官,亦或是講經的博士,教書的教師,這些原本獨屬于世家豪強世中人職位,已經不再只都獨屬于世家豪強,太平道實行的教育制度,使得就算是平民,也能成為其中這些人中的一員。
太平道內那昂揚的精神和嶄新的思潮終究是改變了閻忠心中的想法,也改變了楊績等人,也影響了郝昭、張遼這些年輕一代的人。
袁紹雖然是敵對,出爾反爾,其反復也使得泰山黃巾軍陷入危難,但是那是立場的問題。
袁紹雖然優柔寡斷,多端寡要,好謀無決,但是袁紹確實稱得上是大丈夫。
不過之所以許安允許讓審配用王侯之禮安葬袁紹,并非是對于袁紹真的傾佩,而是因為袁紹畢竟原來魏國的皇帝,掌控著魏庭。
以帝王之禮安葬袁紹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退而求次也已經達到了許安的目的。
而且這一筆錢自然是不需要許安來出,審配動用的肯定是袁氏和審氏的財產,或者是讓其他豪強世家一起出錢。
以王侯之禮安葬袁紹,其實也是許安釋放的一個信號,一個友好的信號。
比起一個殘破的河北,一個完整的河北對于太平道來說無疑要好得多。
只是一個名義,不需要花費太多的代價便能換來一部分人的支持,消除了一部分的人敵意,無疑是值得的。
許安走入了后院,抬頭看著院落之中枝繁葉茂的大樹,心中平靜如水。
最難的一關已經被他們克服,大勢已定,現在的一切都不過只是旁支末節,不會影響大局。
耳畔突然響起了一陣嗡嗡聲,許安循聲望去,那里正是南城的方向。
很快,那嗡嗡的聲音已經是變得清晰了起來,那并非是喧囂聲和吵鬧聲,而是歡呼聲,無比高昂的歡呼聲。
“蒼天已死,漢祚將終,順天從正,以樂太平!”
大明歷二年(195年),六月三日。
繁陽城中府衙之中最后的一千余名武威軍放下了兵刃,審配與高覽兩人領兵出府投降,明軍進駐府衙,從審配的手中接管了府衙的控制權,自此繁陽城徹底的被明軍所掌控。
審配找尋到一口棺木,將袁紹的遺體仔細的收斂好,許安從車隊之中分出了一輛空置的四輪馬車,作為車駕。
同日,下午。
許安帶領麾下武卒向鄴城進軍,同時命令銳士在郝昭的之下,收取陰安,然后進取東郡的衛國等地。
審配帶領著親衛,護衛著袁紹的棺木跟隨在明軍武卒的隊中,一同向著鄴城行進。
大明歷二年,六月六日。
此時的鄴城已經是混亂成了一片,魏軍在繁陽城敗北的消息早已經傳來,那些潰兵帶來了袁紹的死訊,更是整個鄴城陷入了慌亂。
在消息傳來的第一時間,鄴城之中就有大量的世家豪強帶著家中的私兵離開了鄴城,他們駕著馬車,順著官道,向著趙郡的邯鄲方向逃離而去。
鄴城之中一眾世家豪強的消息很靈通,反應也很快,但是他們沒有想到明軍的行軍速度更快。
就在不少世家豪強逃出鄴城之時,許攸已經是帶著上谷營的騎軍趕到了鄴城城外,散出去的斥候,很快便發現那些逃竄世家豪強的車隊。
許攸沒有任何的心慈手軟,命令麾下的騎軍直接截斷了那些想要逃離鄴城的世家豪強。
那些世家豪強匆匆聚攏起來的私兵和門客,怎么可能是弓馬嫻熟,武備精良的上谷營騎軍對手,只是剛一交鋒,那些私兵和門客便已經崩潰。
車隊之中的那些世家豪強見到這種情況,皆是下車投降,不敢反抗。
他們知道,不反抗或許還有一條活路,反抗,那么就是必死無疑。
所謂的黃巾軍殘暴,大肆殺戮,劫掠地方,這些都是用來去騙那些愚夫愚民的,這已經不是秘密,他們大部分的人都知道明軍真正的情況,畢竟他們就是傳言的傳播者,為的便是忽悠底下那群人繼續衛他們賣命打仗。
之前冀州之戰,并州黃巾軍接應四州黃巾軍之時,除去攻破了豪強塢堡之外,在城邑鄉聚都做到了秋毫無犯,甚至有人或者戰馬踐踏農田都會賠錢道歉。
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是豪強世家,只要自己投降,未經公審有罪之前,他們都能活命。
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許攸作為中書府的府令,對于太平道內的各方面都有所了解,法司就是中書府的下屬機構,他自然知道《太平律》中的律法。
因此當那些豪強世家跪地投降之后,他便下令麾下的騎軍停止了進攻,將其全部捆綁了起來。
而那些滿載著財物的車駕也成為了明軍的戰利品。
許攸帶領上谷營,于鄴城以東北方扎下了軍營,以防止鄴城的人逃亡北方的邯鄲和東方的斥丘。
鄴城雖然混亂,但是還勉強保持著最后一點理智,留守鄴城的袁紹麾下的大將朱靈。
朱靈在經過了短暫的慌亂之后,便迅速的恢復了理智,他先是宣布四城戒嚴,不僅禁止任何人出城,將城門封鎖,還讓城中的所有坊市都戒嚴,禁止活動。
隨后朱靈第一時間,帶兵進入鄴城皇宮,將袁尚保護了起來。
在確定了袁尚安全之后,朱靈開始收攏城外的殘兵,并于城外筑寨以為屏障。
朱靈擔心那些殘兵之中混有明軍的奸細,若是讓其趁亂混入了城中,那么局面當真將會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不是審配,指揮不動魑魅去抓捕那些奸細。
鄴城在朱靈強而有力的手段之下成功的穩定了局面,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潰兵,袁紹的死訊傳開,鄴城之中人心惶惶,越發的難以穩定。
雖然混在潰兵之中的鷹衛沒有成功的混入鄴城,但是這并不妨礙鄴城中的鷹衛行動。
他們雖然和外界沒有太多的交流,但是他們得知了袁紹的死訊和繁陽魏軍大敗之后,便立即在鄴城之中散播消息。
他們不僅散播袁紹的死訊和繁陽魏軍大敗,還在其中添油加醋,引得鄴城之中的居民更加恐慌。
朱靈久經沙場,他是一名優秀的將校,但是絕對不是一名合格的民生官員,城中居民的恐慌與日俱增,但是朱靈卻是束手無策。
大明歷二年,六月七日。
邶城告破,于毒和白饒兩人一起擊潰了邶城中的六千漢軍。
孫賁被龐德陣斬,俘虜漢軍三千余人。
大明歷二年,六月八日。
白饒南下黎陽,黎陽漢軍正在撤退,袁術部正在黎陽渡河。
黎陽漢軍有大量的守城器械,白饒沒有找尋到機會,于是在黎陽以北扎營,等待著于毒領步兵南下,以及李恒帶領其麾下步兵東進。
同日,上萬名明軍武卒在許安的帶領之下抵達鄴城。
鄴城此時內外交困,朱靈每日被各城之中的事務已經煩的焦頭爛額,各種各樣的事務都已經冒了出來。
魏庭之中,很多的大臣在第一時間便已經逃出了鄴城,因此很多爛攤子都只有朱靈一個人收拾,他又如何能收拾的過來。
不止是民心,軍心也因為繁陽的大敗而跌倒了谷底。
如今鄴城不過只有數千老弱新編之兵,明軍據說有數十萬人,正從四面八方合圍而來,不日便將兵臨城下,他們還有那可以拋射大石的霹靂車,鄴城的城墻修筑的再高在霹靂車的攻擊之下,據說都要化為灰燼。
那些霹靂車,聽說被許安貼上了雷符,能夠擁有雷霆之力,摧城破墻輕而易舉。
數萬的精銳都敗在了繁陽,他們又如何能夠抵擋住明軍的進攻。
而且就算是暫時擋住了明軍,但是那又如何,他們已經沒有了反攻的機會,他們已經失去了再戰的能力,他們現在只是在垂死掙扎,落敗只是遲早的事情。
很多的人都已經開始盤算著投降了,只是礙于朱靈在軍中的威望,一直沒有人敢提起。
而當眾人在城墻之上,看到官道之上那一隊有一隊如墻徐進,衣甲鮮明的明軍武卒之后,一眾將校直接將朱靈攔在了城墻之上開始了勸導。
朱靈一面看著不遠處那蜿蜒起伏正在官道之上徐徐前進的明軍武卒,一面聽著眾人的吵雜的聲音,只感覺頭大如斗,根本難以思考。
一面又一面土黃色旌旗在官道之上匯聚成了一條巨大的黃龍。
巨大的黃龍在官道之上蜿蜒游動。
旌旗獵獵,黃龍在疾風之中張開了龍嘴,露出了猙獰的利齒。
騎軍奔馳,黃龍在陸地之上伸展開了龍爪,展露出了爪間的鋒芒。
朱靈并沒有再一直經受著這樣的折磨,審配的到來,讓朱靈得到了解脫。
袁紹的棺木將眾人心中最后一絲僥幸擊碎,他們明白,他們真的已經敗了,而且是一敗涂地,再無翻身之機。
大明歷二年,六月八日,申時。
朱靈帶領麾下軍將走出了鄴城,獻城投降。
許安接受了朱靈的投降,派遣大軍開始逐步接管鄴城,并宣布鄴城實行軍管。
酉時兩刻(17:30)。
鄴城的防務很快被明軍盡數從魏軍的手中接管,鄴城之中的魏軍全部放下了手中的兵刃,被押解出了鄴城。
他們在城外修建的安置殘兵的營地,現在成為了關押著他們的營地。
許安要進駐鄴城,必然是要保證鄴城的安全,他自然不會讓原來的魏軍還在城中。
在一眾騰驤衛的護衛之下,許安騎乘著戰馬踏入了鄴城的城門的甬道之中。
“這就是鄴城嗎?”
郝昭看著眼前的有些雜亂的街道,低矮的房屋,眼中露出了疑惑。
“比起長安,差的可真遠啊。”
鄴城在這個時代其實已經絕對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大型城池,但是相比于如今明國的國都長安來說,卻是小巫見大巫,相形見拙。
如今太平道的中央府衙所在之地是原來漢時的皇宮,而長安城則更是經過了大量的擴建,而起是后世唐朝長安城的優化版。
是明國國內外,政治、文化、經濟的交流中心之地。
西域之路自長安起始,通蜀之路也自長安起始,而漠南經商的終點也是長安城。
許安啞然失笑,在兩郡軍區磨礪之后,許安本以為郝昭肯定是性格沉穩了許多,但是沒有想到郝昭相反變得跳脫了許多。
郝昭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一席話,讓那幾名迎接的魏庭官員臉色變得又黑了幾分。
不過他們也沒有人敢出言反駁,他們已經輸了,敗者沒有言語的權力。
一路行進到鄴城皇宮。
許安的眼神微動,鄴城的皇宮相比于長安城的皇宮來說要稍微顯得小氣了一些,但是極為奢華,不過看起來并沒有大興土木。
袁紹還沒有昏庸到在還未統一天下之時,便將大量的錢財消耗在享樂作福之中。
此時鄴城的皇宮的正門已經打開,鄴城皇宮的宮墻之上,插著的也是明軍土黃色的旌旗,而魏軍的藍旗已經是被盡數拔下,丟入了不知道何處的倉庫之中。
鄴城皇宮的格局和未央宮有些相似,只是比例要小了許多,也因為如此,許安騎馬走在鄴城的皇宮之中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熟悉。
許安騎乘著戰馬,通過了御道,在一眾騰驤衛的簇擁之下,一路走到了鄴城皇宮正殿的殿前。
正殿的殿內,一眾身穿著朝服,頭戴著冠帽的魏庭大臣已經在殿內坐定,他們皆是跪伏于地,面對著殿外,等候著許安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