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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摧陣

  繁陽城南的原野之上,一眼望去盡是身穿著黃衣的明軍騎兵。

  原野之上的的翠綠早已經被猶如汪洋大海一般,無窮無盡的明軍騎軍所覆蓋,土黃色的浪潮帶著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從原野之上席卷而過。

  所過之處,無數的青草被踏碎,水花四濺,泥土飛揚,如同洶涌的洪水漫卷過大地。

  數架高大的四輪戰車已經停了下來,馬車之上,巨大的黃天戰鼓被牢牢的固定著。

  頭系著黃巾,赤裸著上身的明軍力士將鼓槌高高的舉起,而后奮力的敲向鼓面。

  “咚!”“咚!”“咚!”

  黃天戰鼓獨有的鼓聲轟然響起,只是一瞬間便已經傳遍了整個繁陽城南,渾厚而又有力的鼓聲一瞬間便壓倒了漢軍的鼓聲,漢軍的士氣也因此為之一落。

  緊接著,就在明軍的各部將旗之下,立刻便響起了與之呼應的哨音。

  尖銳的哨音一聲接著一聲,此起彼伏,與其遙相呼應。

  鼓聲如雷,哨音起伏。

  就在那激昂的鼓哨聲之中,一聲奇異銳響自明軍騎陣最前方那桿赭黃色的大纛下傳出。

  那聲銳響幾乎蓋過了所有的聲音,無論是漢軍的鼓號聲,還是明軍自己的鼓哨聲。

  就在銳響聲響起的下一瞬間,明軍龐大的騎陣陡然一變,左右兩面大旗陡然向側方奔馳而去,兩聲各有特色的銳響聲沖霄而起。

  明軍的騎陣轉瞬之間已是一分為三,一陣位中直沖漢軍軍陣,一陣向左,一陣向右,如同大掌一般,想要將繁陽城南皇甫嵩帶領的這支漢軍全部包裹吞噬!

  這樣快速而又大規模的調動,卻并沒有明軍的騎陣引起任何一點騷動和慌亂,三方騎陣,皆是各司其職,甚至沒有一絲的遲滯。

  皇甫嵩面沉如水,原本他還心存著的僥幸,覺得來的人可能是太行明軍的統領于毒,而并非是許攸安明軍的主力,畢竟許安要帶領著大隊兵馬在這個時間點趕到,那明軍的行軍速度一日要超過百里。

  但是那怎么可能?明軍主力那一萬多名騎兵,但是其余的步卒又如何能夠做到,那么多的輜重,那么多的武備,如何去運輸。

  皇甫嵩久經沙場,只是粗略一眼,他便知道眼前的明軍的騎兵絕對超過了萬人。

  繡衣使者遞來的情報有誤…

  皇甫嵩的心在此時徹底落入了谷底,再無一絲僥幸。

  那般嚴整的騎陣,那樣井然有序的分兵,又怎么可能不是明軍的主力。

  皇甫嵩環顧四周,心中更沉,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一眾跟隨在皇甫嵩身側漢軍的將校慌亂無比,甚至于是驚慌失措。

  孫堅、程普、紀靈還有劉備這些漢軍的大將都已經領兵進攻繁陽。

  現在皇甫嵩的身旁,只剩下了剛剛從戰場之上退下來不久,鏖戰許久的蔣欽、周泰,還有陳蘭、雷薄、梁綱、張勛四名從屬于袁術麾下的將校。

  “慌什么!”

  皇甫嵩的聲音冷冽,銳利的眼神從眾人的身上一掃而過。

  一眾將校心中俱是一驚,就是蔣欽和周泰兩人也感到了心驚膽顫。

  皇甫嵩身上的殺氣濃烈的比起孫堅甚至都要可怖。

  蔣欽心中微冷,他也想起了一件事。

  皇甫嵩是有名的止欲將,能與軍卒同甘共苦,善于用兵,且賞罰分明,公正嚴明,跟隨在其后的軍卒,作戰之時無不舍生忘死,奮不顧身。

  而其實,皇甫嵩卻并非是什么真正的善男信女,一旦違抗軍法,無論是何人,皇甫嵩都會將其立即正法,毫無回轉的余地。

  而在下曲陽和廣宗兩地,皇甫嵩用二十余萬黃巾軍修筑成了“京觀”…

  皇甫嵩不僅只會領兵作戰,曾經鎮守雁門之時,上陣搏殺,斬將奪旗之功并不遜色孫堅多少。

  皇甫嵩面沉如水,沒有顯出絲毫的慌亂之色,沉聲喝令道。

  “幼平!”

  “你領丹陽兵列于前陣之后,為前軍壓陣,若有軍卒擅逃,立斬不赦!”

  “公弈,你帶我麾下親衛前去右軍壓陣!”

  “陳蘭、雷薄,你們兩人帶親衛前往左軍壓陣!”

  “梁綱、張勛你們兩人領…”

  皇甫嵩的將令如同流水般傳遞下去。

  旌旗搖動,漢軍各處正在飛速的移動,布置著防御。

  “列陣、準備迎敵!!”

  “敵軍離我們還很遠,不要慌!”

  漢軍的軍陣之中,手執著環首刀的將校在各自軍陣的左右不斷的走動,怒聲的呼喊著,指揮著軍卒列陣。

  “穩住軍陣!!!”

  漢軍的隊率站于軍陣之中,大聲的疾呼著。

  “穩住軍陣!!!”

  “弓弩手,弓弩手在哪里!!”

  “弓弩手上前,弓弩手上前,弓弩手全部去藍旗之下列陣!”

  “擅退者,立斬!”

  漢軍的軍陣之中,背負著令旗的傳令兵大聲的傳達的皇甫嵩的將令。。

  中軍不斷發出號令,令旗揮動之間,漢軍正在努力的從進攻繁陽的陣型改成防御陣型。

  但是這又談何容易,因為進攻繁陽,為了不給魏軍喘息的機會,漢軍需要保持連綿不絕的攻勢,其進攻的波次也是一波連著一波。

  因此漢軍的戰線拉的極長,城內的漢軍此時也根本來不及回援。

  劉備率領的騎兵現在還在和魏軍的騎兵纏斗,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撤回,騎兵之間的搏殺,一方若是選擇倉促逃竄,那么甚至可能有全軍崩潰的危險。

  騎戰比起步戰來說,對于軍卒的素質和士氣要求要更高。

  現在皇甫嵩能夠依靠的,只有麾下的一萬五千名大軍,其余的所有軍眾都已經指望不上。

  漢軍必須要撐住明軍的這第一波攻勢,只要撐住了明軍第一波的攻擊,其余各處的漢軍才能得到回防的時間和機會,才有機會能夠將傷亡降低到可以接受的范圍,能夠撤回黃河之南…

  反敗為勝,皇甫嵩根本沒有想過,許安都已經帶領著明軍的主力趕到,還一路殺到了繁陽城南,他拿什么去反敗為勝,拿他麾下這些步卒,還是劉備麾下已經疲憊不堪的幽州騎兵?

皇甫嵩表面之上沒有絲毫的慌亂,但是他的心中其實早已經是無比的沉重  就算沒有想過反敗為勝,但是擋住明軍的第一波進攻談何容易。

  明軍的第一波攻擊,絕對是明軍傾力一擊,也是明軍的最強一擊。

  馬蹄聲微微有些沉悶,身穿著黃衣的明軍騎兵已經鋪滿了整個正面。

  明軍騎兵的速度此時并不快,已經放緩了下來,軍陣之中旌旗搖動,哨音不斷。

  很明顯,明軍的騎兵正在調整軍陣,積蓄馬力,等待著兩翼的騎軍完成對于漢軍的合圍。

  皇甫嵩的臉色凝重無比,他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馬韁,停止了發號施令。

  他已經做了一切他能夠做好的事情,接下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聽天由命…

  視線之前,在那面赭黃色的大纛的統領之下,明軍的騎軍滾滾向前,前鋒的明軍騎兵已經鋪滿了整個正面,而后方的士卒還好像無窮無盡一般。

  最前方明軍騎兵齊齊緩步而來,猶如一道城垣一般,徐徐前進。

  無數的旌旗在勁風之中招展,在陽光之下更顯矚目。

  大量的騎兵列陣徐進,在那震懾人心的鼓號聲之中,更是讓人驚顫不已,刀劍一直懸于頭頂,沒有落下,其實才是最折磨人的時候。

  眼前明軍的騎兵在旗幟和鼓號簡單有序的指揮下前進,豎起的長槍如同一片片移動的槍矛森林。

  沐浴在陽關之下,身穿著黃衣,披掛著玄甲的明軍騎兵恍若天上的天兵一般讓人不由心生畏懼。

  漫山遍野的赭黃色對比著翠綠的草地,傳遞出強烈的視覺刺激,數萬名明軍騎軍同時壓來,讓一眾漢軍的軍卒幾乎感覺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很多漢軍的軍卒已經是憋紅了臉,大氣都無法放出。

“隆隆隆隆隆  明軍的騎兵已經調整好了騎陣,兩翼明軍的騎兵也已經是到達了預定的位置,明軍的騎兵在這一刻猛然加速。

  數萬匹戰馬同時踏地,皇甫嵩騎乘著戰馬,立在土丘之上都感覺有一種站立不穩的錯覺。

  皇甫嵩尚且如此,漢軍普通的軍卒又如何能夠淡然自若。

  漢軍的軍陣明顯能夠看出已經是慌亂了起來。

  不得不說,皇甫嵩無愧于當世第一兵權謀的稱譽,在發現明軍騎軍不到數息的時間之后,他便已經是簡短而又清晰的下達了多道軍令,調換陣型,以為防備。

  只要擋下了明軍的第一波攻勢,接下來漢軍將會得到源源不斷的馳援,漢軍分散于繁陽等地的部曲將會盡數回援。

  但是發出的軍令在執行之上卻是出現了極大的問題。

  漢軍中的精銳大部分都已經被派往了黎陽,為的便是用最快的時間來擊潰魏軍的主力,留在中軍的,只是普通的軍卒。

  慌亂之下,其表現更是不堪入目,慘不忍睹。

  甚至還有不少想要逃跑的軍卒,不過那些軍卒很快便被督戰的將校所斬殺。

  那道奇異銳響聲再度沖霄而起,那是明軍進攻的信號!

  許安此時仍在騎陣的最前方,他手執著鐵戟,目視著眼前慌亂漢軍的軍陣,凝望著不遠處那桿火紅色的大纛旗。

  戰馬驅動之間,逆風迎面襲來。

  相隔不到一里,很快便要到達漢軍弓弩手的射程之中了。

  許安微微放慢了馬速,身為主將,他不可能再如同當初在太行山之時沖鋒陷陣,而且也不需要。

  更何況,誰說他要讓麾下的騎軍正面沖擊漢軍的軍陣?

  “長槍兵前進,舉槍!”

  “槍陣準備,準備防備沖擊!”

  周泰一手挽韁,一手執槍,立于前陣的中央,沉聲喝令道。

  漢軍軍陣之中,一眾軍卒雖然慌亂不已,無比的恐懼,但是卻依舊不敢違背軍令。

  周泰的馬下倒著十余名身穿著紅衣的漢軍軍卒,那些人就是違抗軍令的典范。

  塔盾豎起,前陣的漢軍緊密的貼靠在一起,一支支鋒利的長槍被架起,伸出了盾陣,閃爍著寒光的槍尖有的斜指前方,有的平放于前,在盾陣的前方,匯成一片密集的死亡森林。

  雖然漢軍的軍陣還很凌亂,但是槍陣還是勉強被架起了起來,明軍騎軍想要正面沖破槍陣,也必須要付出不小的傷亡。

  “弓弩手,準備!!”

  漢軍前陣之后,大量的弓弩手已經被集結了起來,他們已經搭箭在手,扣弩按弓,

  他們并沒有太過于慌張,畢竟他們不需要去直面騎軍的沖擊,他們只需要等待將校的命令,然后放箭殺敵即可。

“隆隆隆隆隆  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那猶如暴漲河水一般的馬蹄聲居然平息了下來。

  皇甫嵩看著眼前突然停步在百步之外的明軍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百步的距離,騎兵已經可以發起進攻了。

  但是…

  為什么這個時候,明軍停下了來…

  皇甫嵩臉色微變,明軍的下一刻動作,讓他明白了到底是為什么要在陣前停下。

  明軍中軍的騎兵齊齊下馬,而其轉瞬之間已經排列成了緊密的布陣!

  皇甫嵩此時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許安突然多出了這么的騎兵,繡衣使者的情報并沒有錯誤,許安麾下真的只有一萬多騎兵。

  那兩翼的騎軍已經是許安麾下的所有騎兵了,而中軍這兩萬余名步兵,則全部都只是騎馬的步兵!

  哨音長鳴。

  響亮的步鼓聲自明軍的陣中傳出,

  身披著玄鐵重甲,手穿著環臂鐵甲,握持著塔盾的明軍武卒緩步向前。

  身后是無數手執著弩機,握持著長槍的明軍軍卒。

  “舉弓!”

  “舉弩!”

  漢軍的軍陣之中,弓弦繃緊的嗡嗡聲綿綿響起。

  明軍已經逼近了五十步之中,已經到達了弓弩射擊的范圍,這個范圍已經可以破甲。

  但是就在漢軍的軍侯正準備下令之時,視線之中突然出現的黑點卻是將他的命令堵在了喉嚨之中。

  數十支矛槍自明軍的軍陣之后飛射而出,狠狠的貫入了漢軍原本就凌亂的軍陣之中。

  在一瞬間便帶起無數的血霧,一名前陣的漢軍隊率連同身后騎手一起被穿成了葫蘆。

  而那些矛槍還有不少射入了漢軍的弓弩手方陣。

  沒有等到下令,很多的弓弩手因為恐懼已經射出手中的箭矢,甚至有轉身而逃走。

  那些弓弩手放箭之時沒有瞄準,也沒有聽從號令,甚至沒有拉滿弓弦。

  射出的箭矢落在正在不斷推進的明軍軍陣之中時,早就沒有了威力,這一波箭雨甚至沒有給明軍帶來多少像樣的損失。

  承受了漢軍的箭雨過后,明軍武卒弩手也到達了預定的距離。

  “咻————”

  短促的哨音在一瞬之間便已經響徹了整個明軍的軍陣。

  “舉弩!”

  明軍的盾陣之后,無數明軍武卒斜向上方,舉起了手中的弩機。

  武卒軍規,兩軍交戰若是條件允許,可用弩機連射六矢。

  就在明軍武卒舉弩的時候,武卒軍陣后方明軍的弩車再次發出了咆哮,四十六輛弩車上的床弩相繼被激發,大量的矛槍越過明軍武卒的軍陣,向著漢軍的前陣急射而去。

  矛槍不費吹灰之力的貫穿漢軍的盾陣,又在漢軍的軍陣之中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漢軍原本就已經凌亂的軍陣在弩槍的侵襲之下,再度變的殘破了數分。

  “穩住軍陣,擅退者…”

  一名漢軍的軍侯聲嘶力竭大喊著,他不是普通的軍卒,他知道軍陣一旦告破,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那漢軍的軍侯愣在了原地,最后的斬字并沒有說出口。

  就在他的眼前,原本重新明亮的天空再度變得昏暗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遮蔽陽光的并非是什么烏云…

  而是無數的羽箭!

  數千支鋒利的羽箭從明軍武卒的軍陣之中掠空而起,漫延成了浩瀚的一片,如蝗般的箭雨自天空之上狠狠的射落而下。

  弩箭破空,挾帶起一片銳利的尖嘯,瞬間變傾覆在了漢軍的軍陣之中。

  漢軍的軍陣因為弩槍的攻擊本就不整,武卒所持的弩機皆是太行工坊之中鑄造出的強弩,其射出的弩箭,在三十步的距離,足以貫穿重甲。

  漢軍的前陣中無數人哀嚎痛呼,無數人驚慌失措,他們在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之下已經徹底陷入了崩潰。

  “咻————”

  “舉弩!”

  明軍的武卒沉默的舉起了手中已經上好的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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