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停下了腳步,他已經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僰道城的監獄。
成都之戰,任憲、任燮等人被陣斬,甘寧帶領麾下親衛沖出了包圍網,但是最后還是沒有躲過鷹狼衛的伏擊。
鷹狼衛用專用的漁網還有器械,多方配合之下成功的將沒有多少防備的甘寧等人擒了下來。
黃巾軍如今雖說兵強馬壯,并不乏精兵強將,但是誰又會嫌棄麾下名將眾多。
原本的時空之中,甘寧在孫權麾下屢立戰功。
乘船破黃祖,百騎劫曹營,持索奪皖城,臨江截關羽。
合肥之戰,張遼募敢死者八百人,登鋒陷陣,大破吳軍。
孫權有心退兵,于是校尉旅撤走,唯車下虎士千馀人,并呂蒙、蔣欽、凌統及寧,跟隨著孫權一起留在逍遙津北。
張遼于城樓之上望見吳軍情況,當機立斷,帶領步騎奔襲而來。
張遼勇不可擋,逍遙津一戰,吳軍雖眾,但是卻是膽氣皆失。
魏軍殺到,眾軍潰散,唯有甘寧、呂蒙、凌統三人領親衛死戰。
張遼威勢驚人,吳軍鼓手因為驚怖而忘記了鳴鼓,甘寧引弓射敵,連殺數人,方才止住軍陣。
甘寧厲聲喝問戰鼓何以不作,敵軍在前,仍無半分慌亂,其壯氣毅然,勇冠一時。
眼見鼓手膽怯,甘寧怒目而視,擎刀在手欲斫殺鼓手,吳軍的鼓手這才重新開始敲鼓。
據記載,當時張遼“幾復獲權”,若無甘寧等人死戰,恐怕三足鼎立之勢在建安二十年(215年)時便不復存在。
甘寧并非只是單單一個斗將而已,無論是制定軍略,亦或是臨陣指揮,都極為出眾。
《三國志》將東吳十二人合為一卷作傳,盛贊其為“江表之虎臣”,而甘寧名列其上。
而且甘寧精通水戰,這正是黃巾軍目前所急需。
趙砥這次攻取江關和白帝城,繳獲了一大批的戰船,而且還留下臨江甘氏一族,以及那些一直跟隨在甘寧麾下的水賊。
當初剛剛擒下甘寧之時,其實許安就想要試著招降甘寧。
但是最后許安還是沒有選擇立即去見甘寧,只是將甘寧和其麾下的一眾親衛隨軍軟禁。
甘寧是世家出身,臨江甘氏之后,秦丞相甘茂之后,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出身,他的出身便決定了很多的事情。
少年時甘寧曾為水賊,其出入,步則陳車騎,水則連輕舟,侍從被文繡,所如光道路,住止常以繒錦維舟,去或割棄,以示奢也。
雖然現在的甘寧早已經脫去了往日的很多習性,在郡縣之中為官久年,并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年少輕狂。
只不過,許安并不了解甘寧,鷹狼衛收集的情報有限,綜合現有的情報看來,許安估算,說服甘寧歸附太平道的概率絕不會到達兩成。
如同演義中,之中,敵將五花大綁推入帳中,然后親自下去為其解綁,好言相勸一番,便可使得敵將倒頭就拜。
這樣的事情確實存在過,但是卻是少之又少,若是曹操、劉備等人去做,還有能夠行得通的可能。
但是許安不行。
他的出身,他所處的位置,決定了那些豪強世家出身的人絕對不會因此而被收復。
從中平元年(184年)到初平四年(193年),一共過了九年。
這九年的時間,加入太平道的人多是升斗小民,而沒有多少的豪強世家。
賈詡和張揚來投,也是許安事前已經給賈詡寫了書信,安排了方略。
郝昭也是因為許安入主了并州之后,少年意氣,對于太平道和豪強世家的恩怨并不清楚,這才加入了太平道之中。
再后來,便都是因為種種無奈的原因,才選擇加入太平道中。
涼州的王氏也是看中了許安奇貨可居。
就是當初的閻忠加入太平道,也是看中了許安的能力和漢室的衰弱,想要在亂世之中建立一番功業。
只是后面,慢慢的一切都在改變。
僰道城內的監獄中,陰暗又潮濕。
許安緩步走入了監獄,監獄的四周布滿了手握著雁翎刀的黃天使者。
在許安的心中,甘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是在城中,許安在保護上也沒有絲毫的放松。
僰道城內的監獄有足足三百名黃天使者作為安保,還有三百余名軍卒駐扎在旁側,隨時換防。
萬事小心謹慎,這是張梁曾經教給他的道理,也是一直以來讓他能夠帶領曾經日暮西山的太平道一步一步從太行山走到益州來的原因。
之前一直沒有來找尋甘寧,是因為許安沒有想好該如何開口,該如何勸說甘寧。
第一次的談話重要無比,幾乎決定了是否能夠是否能夠成功說服。
走入了監獄,原本燥熱的空氣驟然之間都變得讓人有些涼意。
監獄之中,光線黯淡,為了保證監獄的安全,并沒有沒有開多少的窗戶,外界的陽光難以照入,只有些許的通風口和不時傳來的微風,讓許安還感覺仍舊存在于人世之間。
這里的監獄原來所有的罪犯都已經被清空帶走,那些罪犯按照之前收錄的罪名按照太平道內最新頒布的《太平律》嚴格執行刑法,若是有人想要申冤,法司和鷹狼衛也會受理案件,重新審定。
現在在僰道城內的監獄之中,只剩下甘寧還有他麾下的一些親從。
甘寧的親衛被關押在后監之中,和甘寧所在的牢房相去甚遠,甘寧被單獨關在了僰道城內的監獄的最深處。
許安的進入打破了監獄之中原本寧靜的氣氛,黑影晃動,悉索聲和見吱吱聲快速的作響,隨后便見似乎有黑影從過道一閃而過。
昏暗的火光跳動著,映照在墻上,將許安的背影照射在了墻壁之上,顯得頗為奇怪和扭曲。
走到了僰道城監獄最深處的牢房,守衛在其外的數名黃天使者見到許安皆是齊齊敬禮。
許安走到牢房的近前,坐在了一名黃天使者搬來的胡椅之上,看著坦然坐在牢房之中的甘寧。
因為許安下令優待的原因,甘寧雖然身處監獄,但是仍然過的不差。
甘寧也坐在牢房之中的胡椅上,平靜的注視許安,衣衫干凈不見多少的褶皺,劍眉短髯,眉宇之間自有一股英武之氣。
膚色略偏麥色,想必應該是經常在戰船之上經由太陽曬過而成,倒是和汾水水師的那些水兵膚色相仿。
許安在打量著甘寧,甘寧也在打量著許安。
許安進來的時候,并沒有人道出過許安的身份,但是甘寧卻是本能的感覺眼前這名身穿著戎裝,頭戴著道冠的青年男子絕對就是許安。
雖然聽說許安并沒有到而立之年,不過是二十七八歲的年齡,甘寧有過一定的心理準備。
但是當看到許安的那一刻,甘寧卻仍然感覺許安年輕的有些過分。
中平元年時的許安應該只有十八歲左右,他到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江面負毦帶鈴,引著一幫隨從到處游走,劫掠來往商船。
而許安那個時候卻已經是黃巾軍中的一員。
太平道從衰弱到重新崛起這期間所發生的事情甘寧曾經也了解過,無論如何作響都還是感覺不可思議。
九年的之間,原本墜入谷底幾欲衰亡的太平道卻是在許安的手中重新煥發的活力,甚至在許安的帶領之下,比張角、張寶、張梁等人籌備了十數年才發起了叛亂還要強上數倍。
郡縣莫能制,朝廷不能討。
只是許安的面容雖然年輕,但是甘寧卻在許安梳著整整齊齊的頭發之下看到了些許被遮掩頗好的白發,不過遮掩的再好,還是沒有能夠瞞過甘寧的眼睛。
甘寧的視力很好,他能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許安就離他不到五步的距離,面對而坐。
所有的東西可以騙人,但是眼神和氣勢卻是很難騙人。
甘寧原本以為許安是坐鎮中軍,如同韓信、樂毅、張良等人那樣,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畢竟許安被譽為當世第一兵陰陽,甘寧下意識便將其當成了一名習慣于坐鎮中軍的將領。
但是真正見到許安,卻是發現自己的認知其實有不小的錯誤。
許安手掌中有繭,是長期握刀磨出來的老繭,若是養尊處優,絕對不會有那樣的老繭。
許安不止是曾經親陣過,而且親自斬殺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數。
傳言之中,廣宗之戰張梁之所以能夠逃脫,是許安身先士卒帶領著城中黃巾軍發起反攻救回了張梁,這一傳言恐怕是真實的事情。
“益州今年的夏季比往年都還要熱上幾分。”
許安開口打破了牢房之中的寧靜。
“本來以為想要趁勢收取南中六郡,但是現在看來事與愿違,恐怕只能等到秋天才有能繼續南下了。”
“不過南中六郡已經有遞來的降表,有一便有二,收取益州全境也并非難事了。”
許安靠在胡椅上,詢問道。
“我記得甘校尉出身臨江甘氏吧?”
甘寧眼神微凝,心中微動,他出身于臨江甘氏的事情這并非是什么隱秘。
臨江距離成都遙遠,成都之戰戰敗的消息恐怕早就已經傳到了臨江,他的宗族得知成都之戰益州軍戰敗,應該會立即前往相對安全荊州,不會繼續留在益州。
相隔距離如此之遠,黃巾軍就算是會飛,也應該沒有他們快,再加上白帝城還有原本跟著他的水兵以及荊州的水師,白帝城和江關肯定不會失的,如此也能照拂他的家人一二。
這也是什么甘寧被關在牢房之中一直以來都沒有多少反應的原因,他不怎么害怕黃巾軍拿著他的家人威脅。
“我覺得這件事還是需要告知一下甘校尉。”
“白帝城、江關已為我軍所奪,兩關的船只還有甘校尉麾下的一千余名水兵,現在都已經暫時被劃分到了我軍的序列之中。”
“順便一提,現在臨江甘氏的宗長正在幫助我軍協防。”
“此為憑證。”
許安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玉佩,站了起來走到了距離只有甘寧兩步左右的距離。
甘寧霍然起身,甘寧此時已經是有些失去了鎮靜,許安手中所持的玉佩正是臨江甘氏宗長才能配戴的玉佩。
許安并沒有說謊!
“你在威脅我?”
甘寧猛然上前一步,劍眉微凜,逼視著許安。
他的眼眸之中精芒一閃而過,凌厲的殺意驟然浮現。
“不。”
許安搖了搖頭,淡然道。
“本來我原先的計劃,只是攻下巴郡的江州城便可。”
“但是局勢瞬息萬變,沒有人想到,白帝城和江關居然同日而落。甘校尉同族人被扣留其實純屬意外。”
甘寧雙目微瞇,怒視著許安。
他現在突然能夠體會那些東州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了。
“以老弱之命作為脅迫,這就是太平道的行事做法?”
甘寧目露兇光,沉聲言道。
許安沒有躲避甘寧的目光。
“我軍在成都、江原兩地共招降益州兵五萬余人,蜀郡、蜀郡屬國、廣漢郡、廣漢屬國、犍為郡、巴郡六處郡國如今在我軍控制范圍之內,益州兵中普通軍卒有想要返鄉者皆發放路費準許返鄉。”
“將校留后,在各地實行屯田之后,同樣發放路費準許返鄉,主要是擔憂若是放其歸鄉之后,若是有他心,會聚攏軍兵反抗,所以暫時留后。”
“巴郡如今已經平定,我太平道的官吏也進入了益州,很快將會在各地籌備屯田事務,就在數月之間,屯田制實行之后,校尉想走隨時可以走。”
甘寧目光閃動,他沒有想到許安放那些益州兵返鄉,當真不怕再度引起動蕩。
“為了保證安全,各處城邑亭鄉所有的兵刃我們都會將其收繳,工匠也會集中起來,農具損壞后,有專人維修送新。”
“山中賊匪不需要擔憂,少許賊匪,人多勢眾拿著農具完全可以驅趕,大股賊匪由我太平道自會派兵剿滅。”
許安眼神微厲,似乎是猜出了甘寧心中的所想。
“昔日太行山十數萬的賊匪都在我軍軍前化作了灰飛,這益州之地縱使再多上十數萬又能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