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此攻彼也,使之兩相殘殺…”
許安目光閃動,看著賈詡的眼神不由也發生了變化。
“文和大才也!”
能夠化危機為機遇,賈詡的計策,足以使得黃巾軍轉危為安。
“既然文和胸中已有韜略,那么我便將驍騎、武驤、并州、上谷、西涼五營的虎符盡皆交付于你。”
許安面色肅然,從懷中取出了五營的虎符。
五枚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經文的亮金色虎符出現在了賈詡的面前。
賈詡面色凝重,微微垂頭,背脊微躬,從許安的手中恭敬的接過了五營騎軍虎符。
黃巾軍中,除許安可以直接號令眾軍之外,其余軍將,甚至包括閻忠在內,無虎符皆不可調動軍隊。
黃巾軍中軍規森嚴,所有的部曲都是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而行事。
“明公信重,將如何重任托付于在下,在下必定竭盡全力,絕不負明公所托。”
賈詡面色凝重,肅然道。
進入太平道多時,他終于等到了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賈詡的心中遠遠沒有他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
太谷關一戰,當時董卓信心全無,再不是當初那個敢于沖鋒陷陣的董鐘穎,而是成為了一個沉迷于聲色犬馬之中無法自拔。
賈詡看出了董卓的衰弱,又有閻忠一層的關系在,權衡了利弊之后,他才勸說早已經積怨多年的張揚帶領并州騎北投太平道。
其實本來賈詡以為他作為士人加入太平道之中,定然會遭受排擠,許安恐怕也不會太過于信重他。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許安當時竟然親自南下到了上黨郡去迎接他。
后來,許安更是將其委以重任,作為謀士。
許安如此看重,賈詡卻是根本沒有料到。
賈詡很清楚自己的名望,無論是在涼州還是司隸亦或是其他地方,他都并不出眾。
張揚無論是從名望還是地位來說都要比他高上許多,但是相對而言許安似乎卻對張揚似乎比較平淡。
不過這些還算說得通,畢竟閻忠和許安的關系亦師亦友,賈詡自己也算是閻忠的半個弟子,許安對他親近些還算正常。
而后許安的一系列的舉動更是讓賈詡有些意想不到。
涼州安定,閻忠卸任中軍府令,擔任涼州牧一職。
賈詡本以為中軍府令如此重要的職位,是萬萬不可能輪到他的,多半是會讓楊績、傅祁等和閻忠同輩的幾人擔任,或者是交給許攸擔任。
許攸加入太平道的時間遠比他久,而且剛加入太平道之后不久,便獻計襲取了軍都陘,為黃巾軍奪取了幽州上谷郡、代郡兩郡打下了堅定的基礎。
隨后更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從冀州一路潛行,輾轉近千里,一路行至青州,統領四州百萬黃巾軍向西進發。
許攸帶領著四州黃巾,擊破了層層攔截的漢軍,最終和許安帶領的黃巾軍主力于冀州的安平國成功會師。
而后更是擊破了冀州的北部軍,懾服了顏良和文丑兩名冀州名將。
許攸在太平道之中的名望和功勞遠高于他,無疑是中軍府令最好的人選。
然后最后命令從晉陽府衙下達之時,眾人皆是有些難以置信。
許安將中軍府令這個重要職位竟然交給了賈詡,而并非是許攸。
有傳聞,在公布人選的那一天內務司的司衙之中許攸連續砸壞了不少的東西。
而后更是將太平道謀主的位置交付在了他的手中。
賈詡不清楚為什么許安對他如此信重,似乎在許安的眼中,他的能力要比其他人要出眾的多。
很多問題,許安都會來詢問他的意見。
許安的舉動讓賈詡感覺到了信任,感覺到了看重。
自入仕以來,每日埋頭于案牘之中,到了不惑之年,卻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屬官。
升任平津都尉,勉強到達了高官之例,但是卻還是因為董卓竊國,與一眾西涼軍的軍將一同升官,又何來人看重過他。
多年以來,只有一個人,極為看重他,那人翻閱了他所有的文章之后。
當著所有人的面,鄭重其事指著他說道:“此子有良、平之奇!”
那個人便是閻忠,他一直都記得那天閻忠的神態,還有閻忠的言語。
賈詡之所以很久和閻忠沒有再見,其實并非是事務繁忙,其實并非是路途遙遠。
只是功未成,名未就,不惑之年,卻官職卑微,他實在是無顏見昔日對于寄予厚望的閻忠。
這一次除了閻忠之外,又多了一個人看重他,甚至以一方勢力謀主之位相待。
“明公稍安,此計若成,這樣還有些不夠。”
賈詡看到許安準備讓徐鴻進來讓其傳達軍令,于是上前了一步制止道。
“若是想要兩虎相斗,還需要獵人退到足夠遠的位置,讓兩只猛虎感受不到威脅。”
“所以。”
賈詡將手中的折扇緩慢的向著西南方向移去。
許安的視線也順著賈詡手中的折扇緩緩而動。
“益州?”
賈詡的折扇最終所指的地方正是益州,正是是詩歌之中,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的巴蜀之地。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益州之地,崇山峻嶺,說是十萬大山無疑都是只多不少,崇山峻嶺,猛獸叢生。
如今的益州巴蜀之地,可不是后世的天府之國,富饒之地。
漢時的巴蜀之地絕對稱得上是危險環伺,富饒之處有,但是更多是卻是窮鄉僻壤。
甚至相當一部分的地區還有所謂的瘴氣存在,原始森林密布,遮云蔽日。
在這個醫療條件簡陋的時代之中,甚至在巴蜀之地單純的行軍都是對一支軍隊的考驗,往往讓客軍減員嚴重的并非是戰陣之上的傷亡,而是各種各樣的疾病。
“不錯,正是益州。”
賈詡微微頷首,接著言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明公此前已經是派人接觸過了位于漢中的張魯。”
許安點了點頭,在平定涼州不久之后,他便已經是派使者前往漢中,想要和張魯接觸。
但是這個同樣都是道家的傳道者卻是直接拒絕了太平道的使者進入漢中,許安派出的使者剛進入漢中郡沒有多久,便被張魯麾下的軍卒趕了回來。
太平道和五斗米道雖然同屬于道門,但是無論是理念還是信奉的神祗都大不相同,尤其是經過了許安修改了之后的太平道,更是沒有辦法被張魯所接受。
漢中郡易受難攻,當時許安的心思也不在漢中,而是在關中之地和幽州的公孫度身上,所以也就沒有多管漢中的事情,只是保證漢中郡的張魯不會進攻涼州便沒有了其他的舉動。
眼下賈詡舊事重提,許安不禁有些疑惑。
“廢史立牧乃是劉焉提出,劉焉眼見天下即將紛亂,獻出了廢史立牧之策,其心意如何,不難猜出。”
劉焉自請州牧,意欲自立,本是請交州牧一職,但是后來益州刺史郤儉在益州大事聚斂,貪婪成風。本來想領交州避禍的劉焉因為聽侍中董扶說益州有天子之氣,改向朝廷請求為益州牧。
于是以劉焉為監軍使者、益州牧,并封為陽城侯,命令劉焉其前往益州逮捕郗儉,整飭吏治。
詔曰:“收攝行法,以示萬姓,勿令漏露,使癰疽決潰,為國生梗!”
道路難通,劉焉領著隊伍剛剛抵達荊州的東界。
郗儉任益州刺史,其在職期間,橫征暴斂,民不堪命。
貪殘放濫,取受狼籍,元元無聊,呼嗟充野,
馬相與趙祗兩人合聚疲役之民數千人于棉竹發動起義,據說兩人都是太平道的道徒。
其麾下的軍隊也如同黃巾軍一般打扮,頭裹黃巾,精銳者稱為力士,近衛號為黃天使者。
馬相與趙祗兩人起義之后,益州各地民眾皆是云集響應。
馬相帶領大軍先殺綿竹令,進攻雒縣,斬殺了益州刺史郗儉,又擊破了蜀郡、犍為郡等郡國城邑。
旬月之間,三郡連破。
馬相于是自稱“天子”,眾至十余萬人,遣兵破巴郡,又殺郡守趙部。
但是剛稱帝沒有幾日的馬相隨后便遭遇了益州從事賈龍會和豪強世家組織的軍隊。
馬相大敗,死于戰陣之上,聚攏在其麾下的十數萬黃巾軍也就此土崩瓦解,或死或逃。
賈龍迎接劉焉進入益州。
劉焉將治所定在綿竹縣,上任后便任命賈龍為校尉,將他遷到綿竹居住。
劉焉一開始入住益州之后還算安分,他安撫收容逃跑反叛的人,極力實行寬容恩惠的政策,但是其內心一直別有所圖。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劉焉韜光養晦,羽翼逐漸豐滿,也終于是露出了鋒利的獠牙,圖窮而匕現。
中原大亂之下,南陽、三輔一帶有大量的流民進入益州,劉焉悉數收編,稱為“東州兵”,以為心腹。。
劉焉欲立威刑以自尊大,先是上書言米賊斷道,不得復通。
又找尋借口,派遣軍兵殺州中豪強王咸、李權等十馀人,以立威刑。
這也讓益州本土的豪強和劉焉結下了仇怨。
很快,劉焉便遭到了益州本土豪強世家的反撲。
犍為郡太守任岐自稱將軍,于犍為郡舉兵進攻劉焉,但是劉焉麾下軍兵眾多,并發、青、羌犍為郡太守任岐不敵,被亂兵亂殺。
除去任岐之外,賈龍也召集軍兵起兵反抗,但是都被劉焉暴力鎮壓。
中原板蕩,更多人逃入益州,劉焉將這些逃入益州的人都聚攏了起來以為心腹,募集成兵,制約益州的豪強世家。
“劉焉以東州兵為嫡系,依仗東州士之威壓制益州豪強世家,實乃取禍之道。”
“東州兵不過數萬人,其成分復雜,人心各異,與明公麾下軍眾差之甚遠,益州豪強前番事敗,必定不會如此罷休,而是會掀起更大的反撲。”
許安眼神微動,賈詡根據在益州鷹狼衛的探聽的情報,推測出益州的豪強世家會有更大的反撲確實是正確的。
不過許安對于益州的這段歷史倒是頗為熟悉。
建安五年(200年),趙韙以錢財賄賂的方式收買荊州地方官,減除外力,并聯合益州本土的豪強世家和荊州的一些豪強聚眾起兵。
聽聞趙韙起兵,蜀地的豪強世家云集響應,當時劉焉早已經病死,其子劉璋是新的益州州牧。
但是結果益州豪強世家的反撲再度被鎮壓。
劉焉之前收容荊州、三輔的流民建立的“東州兵”聽到了傳言,傳言之中,說那趙韙似乎要殺盡所有的東州兵和東州士,以為當初死難的益州士民報仇雪恨。
東州兵畏見誅滅,乃同心并力,拼力死戰,益荊聯軍在兵力優勢的情況之下,竟然被東州兵擊破。
趙韙帶領殘兵一路丟盔棄甲,退入江州,其部下龐樂、李異的反叛,將其殺死。
“其實馬相麾下的軍眾被擊敗之后,并沒有土崩瓦解,而是分散到了山嶺之間。”
賈詡淡然一笑,笑道。
許安眼眸之中的瞳孔微微放大,有些驚訝。
“益州鷹狼衛已經聯系上了數股勢力頗大的軍眾,合有三萬余人,益州黃巾軍殘部大都分布于廣漢、巴郡一帶。”
賈詡抬起頭,神色肅然,鄭重道。
“馬相雖死,但是趙祗卻是僥幸活了下來。”
“益州鷹狼衛回報,趙祗的原話:‘如若大賢良師舉兵南下,愿傾益州黃巾全軍之力以助功成!’”
“可以讓益州黃巾假意聯合益州豪強世家,煽動益州世家豪強。”
“益州黃巾軍于北攻略州縣,劉焉若是想要平叛,必定會調動東州兵,屆時州治必然空虛,再讓益州豪強世家于此時反撲,益州豪強世家如何不會心動?”
賈詡手中的折扇最終落在了漢中郡的上方。
許安的目光也停留在了漢中郡之上。
“最終益州之地將會成為益州豪強世家與東州兵的亂戰之所。”
“而我軍趁此機會,大舉南下,擊破漢中之后,直接南下,有益州黃巾接應,內外俱發,益州內亂之際根本無暇北顧…”
賈詡的目光陰冷,寒聲道。
“關隘既破,天下又有何人可以擋住我軍之鋒芒?”
“此計名為…”
“驅虎吞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