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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太行工坊

  寬敞的官道之上,一隊十余人的黃巾軍軍兵走在最前方,他們的身后跟著一群衣衫各異,灰頭土臉,背著大包小包行囊的四州民眾。

  官道之上,不時就會有背負著令旗的信使從官道之上飛馳而過。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又是一名信使從這支正在遷移的隊伍旁側飛馳而過。

  陳豐收回了目光,再度看向前方,這幾日遇到信使的頻率似乎越來越頻繁了。

  日近午時,但已入冬季,并不炎熱也并不會如同夏日一般必須要休息,因而耽誤了趕路。

  但是人并非是機器,總是要吃飯的,從早上走到現在,眾人早都已經是饑腸轆轆了。

  為首的黃巾軍軍官也是平凡人,他也感到有些力乏,肚子也是有些空蕩蕩的。

  他看了一眼太陽,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民眾,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形,隨后大聲喊道。

  “同道們,請暫時離開官道,我們休息一下,吃些東西,等一會再上路。”

  話音剛落,隊伍之中便傳出了如釋重負的聲音。

  趕了這么久的路,他們自然也是想休息一下,只是也不敢耽誤了趕路,因此沒有人主動提出休息,此時聽到休息,皆是放松了下來。

  眾人沒有生火,也沒有做飯,而是從行囊之中拿出了干糧,就著攜帶的水就這樣吃了起來。

  干糧和水都是之前就備好的,為了節約時間,還有節約體力,都是在某一天一次性做好食物和準備好飲用水。

  陳豐小心翼翼的打開行囊,取出了幾塊粟米做成的餅子分給了一旁的男孩,還有自己的妻子,這就是他們中午的口糧了。

  男孩接過兩塊粟米餅,咽了咽口水,隨后將其中略大一些的遞給了一旁的小妹。

  “慢些吃,不夠還有。”

  坐在地上的小妹雙手捏著粟米餅,直接便放進了嘴巴里面,含糊不清的說著什么,卻聽不出一句完整的詞。

  陳豐看了一眼努力的啃著粟米餅的女兒,欣慰的笑了一笑。

  隨后陳豐又摸了摸胸口,那封黃紙被他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了胸口,最安全的地方,他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摸上一摸,生怕中途不小心丟掉了。

  周圍很多人都是他認識的人,他們大多都是從一個鄉聚出發的,好像是被分到了一處民屯。

  對于“民屯”這個詞,陳豐感到十分陌生,他不明白具體是什么意思。

  之前帶領他們的這位軍官倒是提過一些,說是到了地方,將會給他們發放土地。

  只要繳納田稅,公四民六,也就是說只收取四成的田稅,除此之外再沒有什么苛捐雜稅。

  田稅收取的雖然要比漢廷收取的高了很多,但是因為沒有那些多余的什么口賦,人口稅,還有那些根本數不清名目,說不出名字來的苛捐雜稅。

  實際上所要繳納的稅收比在漢地要少得多。

  若真是只收取四成的田稅,那么只要田土不是太少,辛苦勞作一年,也能攢下一些余糧,不至于一年到頭,連朝廷的稅賦都無法繳納。

  “嘀嗒嘀嗒嘀…”

  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陳豐抬起頭看向官道,轉瞬之間,戰馬已經是從官道之上飛馳而過,揚起的灰塵四散開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極為明顯。

  陳豐挪了挪身軀,背對著官道,將手中的粟米餅往懷里放了一些。

  他聽說他們去的這處民屯,是黃巾軍的軍卒幫忙開墾的新民屯,可以直接領取田土,不像是其他地方,只發放農具還需要自己去開墾。

  這處民屯,每一個大人都發放二十畝的田地,一個小孩算半個大人,無論男女,都發十畝的土地。

  也不要擔心耕種不完,民屯之中有鐵做的農具,還可以租借耕牛。

  唯一讓陳豐感到有些失落的,就是那些土地,是屬于太平道的。

  雖然說發放給他,但是他只有耕種的權力,但卻是并不屬于他,是不允許買賣,也不允許租借他人。

  不過他已經知足了,這里的生活起碼有了盼頭,比起在青州的日子要好得多。

  在青州,租借那些的豪強的田地,租稅起底便是七成。

  一畝普通的田地,收獲一次大概可以打出三石的粟米。(未去殼)

  (漢時1石=4鈞=120漢斤,一漢斤大約為25824克,換算成如今的重量,一石就是62市斤,31千克。)

  也就說如果這六十畝地全種糧食,這一年下來,只要年景不差,就能夠收成一百八十石的糧食。

  其中四成交公,也就是七十二石,而剩余的一百多石糧食,都是他們自己的。

  那可是有一百多石的糧食,他們一家四口,一年到頭也不過是吃二十多石的糧食。

  這還是往多里算,要是有些野菜,再檢些其他的吃食,或者偶爾吃少一些,也能撐的過去。

  這一年下來,最好的時候或許能攢下七十多石的糧食,除去一些生活必需品的購買外,估計還能余下五六十石。

  雖然不可能一直都是這樣的收成,畢竟同一塊田地一直種植同一種作物,肯定是不行。

  土地的肥力不夠,不過黃巾軍也給他們指點了一些,除了適當的休耕外,還有就是輪耕。

  聽黃巾軍的軍官說,可以這里可以種植苜蓿[mùxu],苜蓿的種子免費發放。

  苜蓿長大之后,黃巾軍會派人來收取,可以用作抵消一部分的稅收。

  苜蓿,謂其宿根自生,是一種非常好的牧草,可飼牧牛馬也,人也可以使用,其米可炊飯也。

  而且還允許自行開墾土地,聽說自行開墾新的土地,還擁有一定的減稅的政策。

  這樣的好事,放在以往,這可是他從來都不敢想過的事情。

  不過好像那些田地都是剛剛開荒的新地,收成要低上不少,今年可能是攢不下多少的存糧。

  不過就算如此,也總比在青州等死,要好多得…

  一想起青州,陳豐的眼眸之中便彷佛蒙上了一層灰霾一般,顯得黯淡無光。

  領路的黃巾軍軍官在官道的旁邊,巡視了一番,滿臉喜色的回到了臨時的歇息地。

  “同道們,再休息兩刻鐘我們就啟程,這里離我們的民屯區只有十里左右的路程了,今天黃昏之前,就能趕到了!”

  陳豐聽到聲音,有些驚喜的抬起頭來,他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了,從青州一路走來,對于時間他都有些淡忘了。

  此刻聽到離民屯地只有十里左右的路程,眼前不由的浮現起了一絲的霧氣。

  終于,終于,歷經千難萬險,他們終于要到達終點了…

  上艾縣北部,一處隱蔽在山林之間的塢堡緩緩的打開了堡門。

  塢堡之中,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人聲鼎沸,與堡外靜怡的山林顯得十分不合。

  一眾灰頭撲面,拎著大包小包的人站在堡外,一時間不由的全部楞在了當場,全都直勾勾的看著堡內的景象。

  喧囂人聲從堡內傳出,那些行走堡內的人笑著談論著什么,一番興興向榮的景象,恍若那世外的桃源。

  “咻————”

  一聲奇怪的哨音陡然響起,那哨音并非是黃巾軍軍中的哨音。

  堡外的眾人皆是被嚇了一跳,凌亂的踏步聲驟然響起。

  就在眾人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三十名身穿黑色鷹狼服,挎著雁翎刀的鷹狼衛緹騎,他們簇擁著一名騎乘著戰馬的鷹狼衛千戶官,從塢堡之中魚貫而出。

  三十余名鷹狼衛緹騎,分成兩列,站在塢堡大門的兩側。

  身穿著赤狼服的狼衛千戶官緩緩的驅策著戰馬走上前去。

  “太平道符祝田仲,見過同道。”

  身穿著土黃色道袍,頭戴道冠的田仲上前了一步,先行了一禮,隨后將一塊令牌遞給了走上前來的一名穿著蒼狼服的鷹狼衛旗官。

  “奉大賢良師令,護送四州民眾匠人到太行工坊,這是憑證,請千戶過目。”

  “憑證就不需要看了,既然是田符祝親自送來,自然是沒有半分的問題。”

  田仲微微一愣,卻是沒有想到那鷹狼衛的千戶會這樣說話,好像認識他一般。

  “莫非不認識昔日的同道了?田符祝?”

  田仲微微一怔,不遠處那鷹狼衛千戶官從戰馬之上一躍而下,大步流星的向他走來。

  “趙績!”

  田仲終于是認出了趙績,不是他記不住趙績的摸樣,而是趙績給人的感覺,實在是跟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

  “好久不見!”

  趙績走上前,伸出雙臂抱住了田仲,重重的拍了一下田仲的背脊。

  “真是好久不見了…”

  田仲也是有些感慨,自蒲子城一別后,已是有快一年半了。

  曾經趙績是隊率,他是隊內的符祝,趙績入道,他便是引薦人。

  后來外務司成立,他被征募進了外務司,擔任外務使,一直都在奔波,不是處理涼州事務,就是處理幽州事務。

  兩人之間也慢慢的斷了聯系,書信來往幾乎是不可能的。

  現在黃巾軍的驛站的系統并沒有建設,只是繼承了原先的漢軍的驛站,只是運送公文和軍情,其余的信件,只在空余時候會幫助運送一些信件,但是也名額有限。

  “之前聽說你被劉渠帥親自征辟為鷹狼衛百戶,后來絳邑城抓獲漢軍奸細升為副千戶,眼下看來,已經是成為了正千戶了。”

  田仲看著一身赤狼服的趙績,打趣道。

  “身穿錦繡赤狼服,腰橫秋水雁翎刀,聽我門外務司的人說,趙千戶可是絳邑一等一的名士啊。”

  趙績咂舌道:“田仲啊,田仲,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田仲拱手笑道:“哈哈哈,敘舊的話等會再說,這一次我是帶著公務來的。”

  趙績也笑了一聲,隨后從旗官鄧續的手中接過憑證,簡單了查看了一番。

  “隊伍共有鐵匠三百五十七人,算上家眷一共有一千零四人,這是簡章。”

  田仲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得頗為平整的黃紙,遞給了趙績,然后說道。

  趙績從田仲的手中接過了簡章,仔細的檢查了一番,隨后黃紙重新疊好,收入了懷中。

  田仲順勢站在了趙績的一旁,趙績上前一步,微微張開了雙臂,露出了笑容。

  “歡迎各位來到太行山區域最大的工坊——太行工坊!”

  田仲走在太行工坊的內部,臉上驚訝的表情一直沒有消散。

  他此前雖然聽說過太行山有數座秘密的大型工坊,但一直都是無法得知詳情,因為那些工坊都被秘密的保護著。

  尋常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工坊的存在,他是外務使,倒是在公文之中看到了名字的出現,但是也從沒有進入其中。

  他以為的工坊就是如同各城邑的那些鐵匠鋪子,木工枋一般,全都是忙碌工匠,所處的區域狹窄。

  但現在看來,卻完全是一個錯誤。

  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塢堡,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工坊,這就是一處城邑!!

  街道之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車水馬龍。

  一輛又一輛滿載著礦石的車駕向著遠處緩緩而過,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拎著著購買的物品,或是拿著一些木制的器械相互的笑談著。

  不止有男人,也有女人和小孩的存在,甚至還有一些鬢須花白的老者。

  “這里難道不應該是太行工坊嗎…”

  田仲有些恍惚,他感覺自己來錯了地方,他來的應該是太行山區域最大的工坊,但是這里根本不像是工坊,他感覺自己好像到了晉陽城一般。

  “哈哈哈哈哈。”

  趙績大聲的笑著,他當初剛來的時候也是和田仲一樣的錯愕,以為自己來錯的地方,此時看到田仲錯愕的神情,不由的放生大笑。

  他憋著笑,指著周圍的行人,對著田仲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里確實就是太行工坊,田符祝沒有來錯地方。”

  “那這些人?”

  田仲一頭霧水,他指了指周圍的人,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些人都是太行工坊內工人的家眷,這里是外城,也是工人們的住宅區。”

  趙績笑著說道,隨后指了指前方的街道盡頭。

  “還需要走過兩條街道,才到內城,內城才是真正的太行工坊!”

  田仲注意到,趙績的眼眸之中似乎泛著光芒,提到太行工坊的時候,似乎他整個人的情緒都高漲了起來。

  趙績望著遠方依稀可見的城垣,他一想到城垣之內的景象,便禁不住有些熱血沸騰。

  “我黃巾軍中有大半的武器和甲胄,都是從太行工坊之中打制出來的,這里可以說是我太平道最為重要的地方。”

  趙績邁步向前,田仲不住的打量的周圍的環境,漸漸落后一些。

  “不要分神,我們要向前走。”

  等到田仲再回過神來時,趙績已經是停在了一處城垣的外圍。

  田仲抬頭望向城墻,城墻之上,一名又一名鷹狼衛的緹騎按著雁翎刀,背負著弓箭警惕的盯視著四周的情況,一股肅殺之氣從城墻之上蔓延開來。

  “吱————”

  厚重的城門緩緩的被打開,一面影壁率先映入了田仲的眼前。

  影壁之上,鮮紅的大字躍入了田仲的眼眸之中。

  “我們正在前進,我們正在做前人沒有做過的,極其光榮和偉大的事業,我們的目的一定能達到,我們的目的一定要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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