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信使再度念了一遍后,眾人這才從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之中恢復了過來。
“顏良、文丑居然降了?”
閻忠翻閱著手中的帛書,驚詫的說道,顏良、文丑這兩人他也是知道,下曲陽之戰,顏良、文丑兩人也是參加戰役,只不過主要的戰力還是孫堅等人和五校三河的精兵。
諸如顏良、文丑等冀州的郡國兵只不過是作為掩護以及邊軍,并沒有承擔主攻的任務。
但是顏良、文丑兩人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頂尖騎將,以前顏良、文丑在邊郡任職時,閻忠就聽過二人的勇名,而在后來顏良、文丑兩人的能力也稱得上的可圈可點。
烏桓峭王帶領步騎南下之時,因為之前許安和張舉達成的協定,黃巾軍可以派出一隊人跟隨烏桓峭王的軍隊一齊南下。
張舉雖然不知道許安此舉是為了什么,但是這件事在他看來無關緊要,所以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而許安之所以派遣一隊人跟隨烏桓峭王的軍隊一齊南下,便是為了觀察張舉軍的實力,還有烏桓部族用兵的方法,和后世的軍事觀察團,有異曲同工之妙。
烏桓峭王帶領步騎南下,遇到的阻礙自然就是顏良、文丑、高覽三人帶領的冀州北路軍。
雙方在渤海郡展開大戰,漢軍以萬余郡國兵連同這一萬余名鄉勇合兵兩萬人,對抗烏桓峭王帶領的五萬步騎。
也確實讓許安派去觀察的觀察員看到了不一樣的情況。
冀州的騎兵在顏良和文丑的帶領下,讓黃巾軍的觀察員看到完全不一樣的騎兵使用方法。
相比于呂布和張遼迅猛而直接的攻擊方法,顏良和文丑兩人的戰法雖然凌厲,但是也更注重于配合,冀州騎兵也因此多次擊敗了數倍于其的烏桓騎兵。
而高覽也帶領的步兵頂住了烏桓軍的攻勢,依靠著堅城成功的阻擋了烏桓軍的進攻。
只不過最終還是因為兵力的劣勢而落于下風,鄉勇面對烏桓的步卒還能一戰,但是一旦對面的騎兵發起沖擊,鄉勇組成的軍陣在敵軍的騎兵還沒有沖到的時候就已經潰散了。
迫于這種壓力之下,高覽、顏良、文丑三人只得帶領麾下的軍兵撤退,要是不撤退,再強行阻攔烏桓軍,一旦軍陣崩潰,就是全軍覆滅的下場。
無論是從指揮騎兵的能力,還是個人的勇武,顏良、文丑兩人都是屬于一流的水平。
只是為什么顏良和文丑會選擇加入黃巾軍之中,這是一個很令閻忠費解的問題。
顏良、文丑兩人雖然不屬于豪強世家出身。但是他們兩人也算的上富貴之人,他們的宗族在當地應該頗有威望和田產,加入黃巾軍就意味著要放棄這些東西,放棄安定的生活,成為人人喊打的反賊。
但是帛書上印著鷹狼衛和符祝的紅印,還有許安交給許攸統領四州黃巾軍的神上使印,這都證明著信使所說的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并無半句虛言。
許安接過了閻忠手中的帛書,再度審查了一遍,隨后將目光放在沙盤邊緣擺放的兩封另外的信件。
這兩封信件是隨同插著雞毛的“軍情急令”一并遞上來的,一封蓋著許攸的神上使印,一封蓋著魏律的狼衛鎮撫使印。
“許攸和魏律兩人同時傳信?”
許安有些疑惑的拿起了兩封信件,思索了片刻之后,許安先拆開了魏律遞交上來的信件。
魏律是狼衛鎮撫使,因為渡河事宜,還有四州遷移的百萬民眾,被許安調派到了冀州。
后面由于冀州北路軍的威脅,還有許安對許攸的一絲提防,所以魏律就被留在了四州黃巾軍主力之中,也就是扶柳大營。
雖然許攸和漢廷有仇恨,而漢廷也通緝許攸,許攸是不可能再度叛變幫助漢廷轉而來對付他,但比起許攸來說,許安自然是更相信魏律。
魏律是黃天使者出身,忠誠沒有一點問題。
許安拆開信件,展開了帛書,只是剛看了一眼,臉色瞬間便沉了下去。
閻忠站在一旁也是注意到許安面色的變幻,不過閻忠雖然極為想知道魏律在信中寫了什么,但是他也并沒有湊到許安的身前。
閻忠一直都是一個很懂進退的人,雖然許安對他極為尊重,但是不該看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會去看,不該碰的東西,他也堅決不會去去觸碰。
一般將校寫給許安的信件,閻忠有時候會選擇去看,但是鷹狼衛呈交給許安的信件,閻忠只有在在許安主動遞交給他的時候,才會查看。
“軍師。”
許安面色陰沉,將魏律的帛書遞給一旁的閻忠。
閻忠接過帛書,瞬間便明白了許安為什么臉色一下子垮了下去,想不到許攸膽子居然如此之大,竟然擅自下達命令抓捕了顏良、文丑兩人的家眷族人,以此作為要挾,逼迫顏良、文丑兩人歸順。
“欺上瞞下,無令而擅自調動部曲。”
許安面色陰冷,語氣嚴厲非常,他就說當時為什么許攸提議要先派遣一部分的騎軍,快速的渡過漳水,前往安平國的腹地,甚至一路深入到南宮附近。
當時許攸說的是偵察冀州漢軍的情況,還有地形。
現在看來偵察是假,抓捕顏良、文丑兩人的家眷族人這才是真。
并州義從和烏桓突騎之中,許安只是安置了一些將校,并沒有如同普通的作戰部隊和驍騎營等部曲一般,安置符祝監察部曲。
而許攸正好利用了許安的這一點漏洞,假傳了消息,擅自下達命令,讓先鋒騎兵抓捕顏良、文丑兩人的家眷族人。
許攸原本在冀州牧王芬的幕下作為謀主,對于顏良、文丑兩人家庭情況自然是了解的。
顏良、文丑兩人宗族并沒有居住在城中,而是在鄉聚之中,這也給了許攸這一個絕好的機會實施這個計劃。
大隊的并州義從,輕而易舉的便控制了顏良和文丑兩人的家眷族人,雖然顏良、文丑兩人的家族也編練了一小部分的地方鄉勇,但是不過總計數百人,防防盜賊還尚可。
面對著成百上千的并州義從怎么可能有一戰之力,就是想跑,平原之地兩條腿的人怎么可能跑的四條腿的戰馬,所以連顏家和文家兩家直接選擇了放棄抵抗,就這樣被控制了起來。
四州上百萬民眾的事務使得狼衛忙的焦頭爛額,而許安也是因為冀州漢軍的調動時刻緊繃著,就這樣被許攸欺瞞了過去。
“我倒要看看,他許攸是如何辯解的。”
許安冷著臉,拆開了許攸的信件。
帛書展開,許安的面色終于是緩和了一些。
這一次閻忠滅有避諱,直接靠近了一些和許安一起看著帛書上的內容。
只是看了一眼,閻忠的臉上便是露出笑容,不由的笑罵道:“好一個許子遠,確實是聰穎啊,無愧其名。”
許攸寫的帛書,第一段話沒有一句的辯解之詞,他將自己違反的律法一條一條的寫了出來,悉數認罪,表示愿意伏法,并向許安鄭重的道歉,承認了自己犯下的所有錯誤。
這也是為什么閻忠說許攸聰明的原因,如果第一句是辯解之詞,無疑是會讓人感到反感。
后面又說了自己為什么選擇如此行事,將他推算出來的情況還有顏良、文丑兩人歸順之后的情況,所有許安想要知道的事情就簡單的敘述了清楚。
再最后,對于為什么欺上瞞下,擅自調動部曲,控制顏良、文丑的家眷族人也講解了清楚。
許攸知道許安很大的概率,不會允許他控制顏良、文丑兩人的家眷族人,繼而去逼迫兩人加入太平道。
而且就算許安答應派兵控制顏良、文丑兩人的家眷族人卻是不妥當,因為許安頒布的律法還有政令以及其所作所為,都顯露出仁主的風范。
若是這次許安答應了此事,那么輿論和風向可能會抓住這一點來攻擊許安,雖然實際上許安已經被漢廷給妖魔了很多地方,但是也要慎重一些。
建立一個好的形象困難,但是崩塌卻只要一瞬間。
“這個許子遠…”
許安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扶柳大捷,按理來說應該褒賞許攸,但是許攸此前擅自下令,又監禁鄉民,這兩條罪證卻是不太輕。
許攸上書有理有據,卻是讓許安有些拿不定該如何處置許攸。
許安從未允許過功過相抵的行為,在許安看來,功就是功,過就是過,功當賞,過當罰,賞罰分明,這才是正確的方法。
治理國家當依據律法,律法若是能被違背,那么輕則律法被人所輕視,官府信譽缺失,重則社稷動蕩,國將不國。
閻忠看到了許安臉上的思索之色,想了一想,進言道。
“明公是在思索如何處置許攸可對?”
許安點了點頭。
閻忠笑道:“明公一直都說功當賞,過當罰,既然許攸指揮麾下部曲贏得扶柳大捷,那么自當褒賞,而侵擾鄉民,擅自調兵卻是觸發律法,自當懲戒。”
“明公曾言‘治理國家當依據律法’,但如今我太平道律法并不完備,這種情況從未遇到,而許攸只是控制了顏良、文丑兩人家眷族人,并沒有傷害其中一人,又獲得了顏良、文丑兩人的諒解,在下以為可以從輕處置。”
閻忠摸了摸胡須,緩緩開口道。
“閻公請繼續說。”
許安聽到閻忠如此言語,自然是知道閻忠心中有了定計。
閻忠舉起了折扇,在沙盤的邊緣輕輕一劃,言道:“許攸雖然被拜為軍師,但是卻沒有別的封號,在下以為此次扶柳大捷,可以封賞其一個校尉的職位,褒獎其功。”
“而侵擾鄉民,擅自調兵觸發律法,則是按律責罰。”
“擅自調兵,我軍中尚沒有律法規定,所以在下以為,可以直接剝奪許攸神上使之職,以示懲戒,神上使之職本就是臨時定下的職位,現在戰事已經結束,就算剝奪神上使之職也無不可。”
“侵擾鄉民,按律法鞭二十,既然有律法可依,那就按照此律法行刑。”
閻忠笑了一聲,言道:“許攸他既然清楚自己犯下的律法,那么自然也有這個心理準備承擔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