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當是人民之天下,朝廷當是人民之朝廷,而國家亦當是人民之國家。
顏良、文丑兩人還有他們身后的漢軍騎兵盡皆是看向許攸,甚至呂布和張遼等人的目光也是一齊停留在了許攸的身上。
“敢問許先生,這些話是出自誰的口中。”
顏良微微一怔過后,沉吟了片刻之后,試探性的問道。
許攸對顏良、文丑兩人頗為了解,顏良、文丑兩人自然對于許攸也是有所了解,畢竟許攸曾經是他們的上官。
一無好的家世背景,二無看重他們的高官,若是還不交好直屬的上官,就算是再有能力,他們絕對不會有什么好日子過。
顏良和文丑,還有呂布、張遼等人都很清楚,許攸絕對不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
“你猜的不錯,這些話并非是我所說,我只是將他所說的話復述了一遍罷了。”
許攸微微一笑,笑道。
“這些話正是出自如今我太平道的大賢良師——許安!”
果然…
顏良文丑等人皆是神色微變,雖然他們很多人都猜到了,但是得到了許攸的確認,還是不由的變了顏色。
這些離經叛道,大逆不道的話,也確實只有那位太平道的大賢良師,許安才敢說出口,才會說出口,才能說出口。
顏良、文丑兩人在石脆山之戰后發現了一些端倪,于是借著職權,也開始查閱一些關于黃巾軍,還有許安的資料。
后來在冀州高邑府衙之中述職時,他們兩人翻閱了當時記載許安的卷宗,許安一路的崛起的速度,算得上是恐怖,基本說每一次的判斷和決策,在事后都證明了其正確性。
雖然在某些小事之中他犯過錯誤,但是只要牽扯到大事之中,許安幾乎是沒有犯過一次錯誤。
許安和一般的黃巾軍渠帥不同,而許安麾下的黃巾軍也與一般的黃巾軍差距甚大,包括張角直屬的部曲在內,都曾經行過劫掠之舉。
數十萬的大軍,雖然張角圖謀了許多年,但是上百萬黃巾軍最終還是讓張角焦頭爛額,難以約束。
直屬于張角、張梁、張寶三人的黃巾軍,還有一些張角弟子帶領的黃巾軍,尚且還能保持一定的紀律性,但是更多的卻是打著黃巾軍旗號的賊寇,也就是黃巾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許安在百萬黃巾覆滅,八州太平道盡皆銷聲匿跡之時,進入太行繼而統一太行后,在缺少錢糧的時候選擇出兵掠奪,但是展露出的紀律性卻是極為恐怖。
卷宗上清楚的記載著,太行黃巾軍從太行山中出發,掠奪并州、冀州、司隸三地。
按常理來說,如此大規模的出兵掠奪,燒殺劫掠之事必然會出現,太行山中原本的那些賊匪出山劫掠,甚至有聚落都被屠戮一空。
那一次太行黃巾軍出征,據統計有確實有不少的平民百姓遇難,但是黃巾軍卻是一共留下了七百多人的首級在被攻破的城池之中。
而那些七百多人的首級,盡皆是屬于那些為非作歹,犯下了侵擾民眾之罪的軍卒。
黃巾軍召集城中百姓,用筆在墻上書寫其罪狀,宣告其判決,當眾將那些作奸犯科之人斬首示眾,以儆效尤,并且還拿出了錢財賠償了那些民眾的家屬。
而在鄉間聚落,這些一般遭遇了賊匪幾乎便會變成廢墟的地方,黃巾軍的部曲在行軍的途中卻是都避開了田地,若有踩壞作物的,由軍官負責,賠償等價的錢財。
漢廷雖然在其他地方對于黃巾軍的宣傳都是極為恐怖,都是進行了妖魔化之后的加工,但是在卷宗之中,還是將許安和太行黃巾軍的所作所為都記錄的非常之詳盡。
畢竟愚民之策雖說可用,但是若是連上層的官吏都愚弄,那么便真是愚不可及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卷宗的意義,就是在于讓上層的官吏能夠清楚許安,清楚黃巾軍的情況,以便明白其威脅,清楚其實力,好便于應對。
顏良、文丑兩人身為軍司馬本來按理來說是沒有資格翻看卷宗的,但是當時在王芬有意的拉攏之下,他們兩人也得以查閱到了相關卷宗,了解到一些隱秘。
原本他們原本所得知的情況卻是,許安兵出太行山,劫掠郡縣,殺害百姓萬余人,更是攻破城邑,肆意劫掠,殘害鄉民,與禽獸無異,各地因此皆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許攸明顯看到了顏良和文丑兩人的神色的變幻,知道顏良和文丑兩人的已經是生出了一些別的想法,當下趁勢繼續說道。
“不說去官免職之事,就算此戰未敗,就算顏司馬和文司馬免于責罰,繼續做著軍司馬之位,但兩位真的認為有朝一日,可以成為校尉,可以成為將軍,可得封候之榮光耀宗族?”
顏良和文丑兩人面色一僵,校尉對于他們來說,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出身已經決定了他們的上限。
至于將軍之位、還有封候之榮,他們更是想都不可想之事,歷來拜將封候之人,又有多少起于微末、出身平凡之人?
哪個不是豪強,哪個不是士族,哪個不是世家?
真以為憑著一身的本事,便可拜將封候,便可登上高位,那簡直是可笑至極。
“繡衣使者之中,對于并州黃巾軍將校的信息收集不少,你們兩人也自然是看過了吧?”
許攸舉起折扇指向呂布,對著顏良說道。
“在我身側這位便是曾經上郡的軍候呂布呂奉先,如今卻已經是我太平道中,大賢良師親拜的驍騎將軍,統領七千驍騎營。”
“以顏司馬、文司馬之驍勇,若是肯加入我太平道之中,必受大賢良師器重,大賢良師素來賞罰分明,有功者無不賞者,若是兩位愿意加入我太平道,拜將封候、光耀宗族實非難事。”
一絲精芒從顏良的眼眸之中閃過,他微微偏頭,想要查看文丑的臉色。
拜將封候對于一個武人的吸引確實是重大無比,許安的名聲都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名望,郡縣莫能制,朝廷不能討。
涼州、幽州、并州三州又好似結成了聯盟,南方兵亂不止,四州百萬黃巾復起,曾經令人的恐懼,令人覺得強盛無比的漢帝國如今卻是顯得衰弱不堪,像是一個臃腫不堪的巨人。
對于各地的叛亂,對于各地的異變,每一次的處理都要比上一次要緩慢,都要比上一次要艱難,逐漸的變得力有未逮起來。
似乎…
似乎已經是大限將至一般…
漢祚將終似乎并非是危言聳聽。
而與正在衰弱之中的漢帝國相比,并州黃巾軍在許安的帶領之下,卻是顯得朝氣蓬勃,如果將其形容成人,那么黃巾軍就是一名正在茁壯成長的青年,一名擁有著無窮無盡活力的青年。
雖然比起漢帝國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黃巾軍還沒有能力徹底擊敗他,但是未來的事情,所有人都說不準。
只是如果就這樣發展下去,或許黃巾軍,或許太平道在未來能夠擁有擊敗漢帝國的力量,甚至是擁有顛覆這個世界的力量。
如果黃巾軍真能擊敗漢帝國,真能入主中原,一統大漢十三州,那么他們現在加入黃巾軍,只要等到那一天,他們就將是以后的開國功臣,享從龍之功,青史留名,萬古傳頌。
顏良的呼吸變得有些紊亂,他在糾結,他在考慮。
若是西涼軍,若是張舉建立的那個可笑無比的偽燕國,顏良根本就不會在意,但是拋來橄欖枝的卻是黃巾軍,卻是太平道。
許安這個名字的分量,現在可是要遠遠重于張舉、重于王國、重于韓遂。
黃巾軍的領袖,太平道的大賢良師,黃天的化身…
一連串的稱號和榮耀加在許安名諱的前方,朱儁、盧植先后敗于其手,葵城陣斬朱儁、八尺山擊退盧植,破上黨,收并州,襲取兩郡,無一不是雷厲風行。
這一次的黃巾復起,更是掀起了萬丈的波瀾,四州百萬黃巾復起,突破了重重的阻礙一路渡過黃河,進入冀州,千里輾轉,九路并攻,引得天下震動。
黃巾軍在數年之后,再度露出了它鋒利的獠牙,在漢帝國臃腫龐大的身軀之下狠狠的撕下了一塊血肉,也向天下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文丑注意到了顏良微小的動作,他們作為異姓兄弟已經有十數年之久的時間了,對于對方皆是了解非常。
文丑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知道顏良現在已經有些意動了。
而文丑其實也是有些意動,他和顏良一樣,都清楚黃巾軍的現狀,但是他和顏良的不同的是,他對于漢帝國保持著更多的敬畏之心。
西園禁軍的強大,漢帝國的恐怖,繡衣使者的無孔不入,皆是讓文丑感到有些畏懼。
相比于顏良來說,文丑則更想要穩妥一些。
加入黃巾軍幾乎就是斷絕了后路,只能是破釜沉舟,一條路走到黑,再也無法回頭。
謀反之罪,罪無可赦,而且還是加入到黃巾軍之中,加入到太平道之中,對于黃巾軍,從中平元年到如今,漢軍的字典之中可并沒有寬恕二字。
歷史上的張燕選擇妥協,漢靈帝也將其任命為平難中郎將。
但現在的許安卻并沒有妥協,并沒有選擇接受招安,而是選擇繼續扛著黃巾軍的戰旗,堅定的站在了漢帝國的對立面。
鷹狼衛的滲透,也促使著漢帝國衍生出了繡衣使者這般的怪物,繡衣使者在各地大肆捕殺太平道的信眾。
因為許安的原因,漢帝國和太平道的矛盾也越發的嚴重,越發的尖銳。
現在的黃巾軍雖說有潛力,但是終究還是比不過漢廷,漢帝國就算再衰弱,但是瘦死的駱駝畢竟還是比馬大,再臃腫的巨人當他發怒的時候所能造成的破壞也是極為的恐怖,沉睡的獅子終究會蘇醒。
若是黃巾軍失敗,那么他們無疑要落得一個身死族滅的下場,被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普通的百姓和小民可能會被寬恕,但是黃巾軍的中高層肯定是絕對沒有辦法逃過懲罰。
顏良和文丑兩人的表情被許攸盡收眼底,許攸知道,此時就是趁勝追擊,一錘定音之時。
許攸右手輕輕抬起了折扇,向上搖了一搖。
身后又是數十騎緩緩奔馳而來,顏良、文丑兩人正在考慮之時,突然聽到響起的馬蹄聲,皆是循聲望去,隨后他們的臉色明顯的變的凝重起來。
那數十騎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兩人家族之中認識的長輩,還有一些子侄,甚至包括顏良、文丑兩人的妻子也在其中。
“堂陽、南宮兩地皆在我太平道的控制之中,好歹我也是曾經是顏司馬和文司馬的上官,對于你們兩人家中的情況自然也是有所了解。”
顏良、文丑的反應早在許攸的預料的之中,許攸面不改色,笑道。
“兵危戰兇,萬一有什么盜匪,在我軍攻入安平國的時候趁機作亂,傷害了顏司馬和文司馬的家族中人,卻是不美了,所以早在我軍剛剛渡河之際,我就派遣騎兵,將顏司馬和文司馬你們兩人的家眷全部都保護了起來。”
“而且,我已經將其中的厲害都告訴了你們兩人家族中的長輩,你們也不需要擔心你們的決定遭到家族中人的反對。”
顏良握著手中的眉間刀不由的又緊了幾分,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股怒火,如果說之前他們還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忠義死節,一個是投效黃巾,那么他們現在顯然是已經沒有了第一個選擇,只剩下了第二個選擇。
忠孝難以兩全,若是選擇忠義死節,無疑是要帶著整個家族的人一起殉葬。
許攸此舉,逼迫著他們不得不加入黃巾軍之中。
文丑的心中也是同樣升起了一股怒火,眼前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正用驚恐和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顏良回過頭去,看在跟隨在他身后的一眾漢軍騎兵,他們的眼神之中隱約閃動著對生的渴望,但同樣他們也并不缺乏赴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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