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戎馬十數年,見過的軍卒,部曲數不勝數,卻從未見過有哪一只軍隊,和現在跟在他身后這支部曲相仿。
他了解過以前黃巾軍騎兵的作用,他知道在之前,在光和七年,黃巾軍的騎兵就是為了掩護戰敗的部隊撤離,用來犧牲的物品。
這些黃巾軍的騎卒是那么虔誠,虔誠到在葵城之戰時,當許安命令他們全軍出擊,迎戰兩千余名漢騎時,他們甚至都沒有退縮半分。
他們用鮮血為太平道取下了葵城之戰的勝利。
勁風鼓蕩,吹起了呂布身上土黃色的戰袍。
黃巾軍騎陣最前排的戰馬鼻中一起噴著白氣,呼呼作響,熾熱的氣息從這些戰馬的肺部被呼出。
馬上騎士呼出的氣體也在空氣化作了白氣,騎士口中吐出的白氣和戰馬呼出白起一起騰起。
隨著呂布加快馬速,他身后那些黃巾軍的騎卒也是同樣伏鞍躍馬。
騎陣中的戰馬也是盡皆埋下頭顱,邁開了四蹄。
呂布帶領的黃巾軍騎陣離長垣渡已經只有一百五十步。
“駕!”
前排的黃巾軍的騎士,雙腿踢動著馬腹,戰馬在驅策之下開始徐徐加速。
黃巾軍騎陣的速度逐漸上漲,戰場之上也響起了轟隆隆的馬蹄踏地聲,那是五百余騎一齊沖陣,那是兩千多支馬蹄踐踏在草地之上發出的聲響。
騎陣之中,那無數飄揚著的土黃色的旌旗,也隨著戰馬的加速奔馳,而逐漸展開到最大,繃的筆直。
無數面土黃色的旌旗在空中鼓動,書寫著“天下大吉”的軍旗在空中迎風招展。
長垣渡外,衛平帶領著親從甲士奮戰在第一線,漢軍的軍陣和黃巾軍的軍陣犬牙交錯,已經是混亂不堪。
雖然他們知道黃巾軍的騎兵此前就在一直旁側游戈著,但眼前黃巾軍的攻勢越發的猛烈,他們已是再無精力去顧及旁側了。
五百余名黃巾軍的騎兵在呂布帶領的下猶如一道推山覆海的巨浪,向著漢軍的軍陣席卷而去。
“萬勝!”
隨著振聾發聵的萬勝之聲,黃巾軍的騎兵已經戰馬的速度提至了巔峰。
“虎!”
呂布虎吼一聲,手中玄鐵戟橫舉,身后一眾黃巾軍騎卒也是握緊了手中的騎槍。
呂布領著黃巾軍五百余騎從漢軍的右陣疾速掠過,整個漢軍右陣皆是被這群恐怖的騎兵,嚇得心驚膽顫。
他們聚集在一齊,緊緊的貼靠在一起,舉起槍矛,戟戈,伸出軍陣,試圖用軍陣來保護自己。
“殺!”
呂布看準時機,手中高舉的長戟平放而下,身后的騎卒皆是云集響應,發出了驚濤駭浪般的呼聲!
“殺!!!”
五百余騎在呂布的帶領下,如同一柄尖刀一般插向了漢軍右陣的心臟。
“放箭!!!”
身在軍陣之中的漢軍軍候,聲嘶力竭的怒吼道,他此刻的面目極其恐怖。
臉龐因為激動變得無比的赤紅,額頭上青筋暴露,雙眼中的眼珠幾乎都要突了出來。
由不得他不激動,因為黃巾軍的騎兵就在三十步以外的距離!
“嗖!”“嗖!”“嗖!”
漢軍弓手在那軍候的怒吼聲中,也射出了搭在弦上的箭矢。
呂布目光閃爍,雙臂一舉舞動戟桿,傾力舞出一個大圈,向著呂布飛來的十數支羽箭,有大半被其撥落在地。
剩余的數支羽箭雖然依舊向著呂布飛射而去,但對著穿著盆領鐵鎧的呂布根本造不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身后成廉和魏越兩人也是沙場宿將,些許羽箭根本奈何不了他們,更何況還有黃巾軍的騎卒,舉著盾牌護在周圍。
“駕!”
呂布雙腿踢動馬腹,座下的黑緞速度更是加快了幾分,身前漢軍的軍陣之中已經伸出了無數的長槍。
就算是項羽在世,也無法乘著烏騅直沖而去,但呂布的臉上根本沒有絲毫的驚慌,仍舊驅策著座下的黑緞向前而去。
弓弦聲響,數支羽箭從呂布的身后飛出,呂布馬前十步外的軍陣之中,三名手持著長槍的漢軍軍卒捂著脖頸癱倒在了地上,軍陣之中轉瞬出現了一個缺口。
“咻——”
急促的哨音響起,無數短斧,從黃巾軍的騎陣之中飛出,狠狠的砸入了騎陣前方漢軍的軍陣之上。
漢軍的左陣后方,這些軍卒大多只有曲緣盾作為防護,沒有高大的塔盾遮擋身形,面對鋪天蓋地的短斧,陣前漢軍的軍卒轉瞬即便倒下了一片。
“咴————”
黑緞長嘶一聲,后足一蹬,高高躍入了漢軍殘破的槍陣之后。
“死!”
令人心驚膽顫的殺意從呂布的身上散發了出來,玄鐵戟所過之處,無一名漢軍能夠幸存。
黑虹蕩過,七八名漢軍的軍卒,紛紛倒伏在了呂布的玄鐵戟之下。
兩名握持著長戟的軍卒,鼓起膽氣想要沖上前來,去刺殺馬上的呂布,但兩支羽箭已經從旁側疾速飛來,沒入了他們的咽喉。
“殺!!!”
呂布單人獨騎硬生生地在漢軍的軍陣里打開了一個缺口。
黃巾軍的騎卒緊隨著呂布,猶如一條長龍般殺入了漢軍的陣中!
驚天的巨浪迎頭撞上堅韌的礁石,激起了無數浪花。
戰馬的嘶鳴聲,臨死者悲鳴的凄號聲,金戈相擊的碰撞聲,霎時間匯集在了一起。
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轉瞬間充斥了整個戰場。
黃巾軍的騎兵將手中的騎槍狠狠的刺入身前漢軍的軍卒體內,就在騎槍刺入的一瞬間,黃巾軍的騎卒們便拋下騎槍。
他們從腰間拔出環首刀來,輕腰提臂,舞動著手中的鋒利的環首刀,掠向其余的漢軍軍卒。
“啊!!!”
一名漢軍的什長捂著左肩,他痛不欲生的跪伏在地上,喉中發出了凄厲的嚎叫。
他的肩膀被一名飛速掠過的黃巾軍軍卒一刀斬下,不知了去向。
黃巾軍騎卒手中拿鋒利的環首刀,頃刻之間便在戰場之上帶起無數的殘肢斷臂。
馬蹄亂踏,將尸體或者剩下半口氣倒伏在地的漢軍軍卒踏成了肉泥,殘肢與折斷的兵器在四面飛落。
戰場之上到處都充斥著絕望的哭號聲,呼救求助聲。
成廉、魏越兩人如同影子一般緊緊的護衛在呂布的旁側,所有想要從呂布視野死角攻擊呂布軍卒,皆是無一例外,逃不過他們二人清剿。
郝萌、曹性二人帶著大隊的黃巾軍騎卒緊隨其后,他們兩人握持著強弓,為呂步打開前路。
之前呂布破陣,漢軍軍陣中那三名被射中了咽喉的軍卒,就是郝萌和曹性兩人挽弓搭箭所斬獲的戰果。
他們跟隨呂布良久,彼此早已有了一種默契,久經戰陣,更是知曉破陣之法,此時配合呂布沖陣自然無往不利。
將為軍膽,眼見呂布如何驍勇,更是激起了那些跟隨在其后的黃巾軍騎卒的血勇,也更快的加速的漢軍的軍陣的崩潰。
少數幾名悍勇的漢軍軍卒和將校想要抵抗,但無一例外,盡皆倒伏在了呂布的玄鐵戟之下。
這處漢軍軍陣已經徹底的崩潰了,他們為了逃避沖陣而來的黃巾軍騎兵,紛紛朝著漢軍右陣其余各處,沒有被黃巾軍騎兵攻擊的軍陣。
整個漢軍的右陣被這些突如其來的敗兵沖的亂作了一團,這一切來的實在是太過于突然了。
一名漢軍的軍候躍馬馳騁在陣前,那些想要沖入陣中的潰兵,被他帶領著親從騎士盡皆斬殺當場。
“穩住軍陣,但有膽敢沖擊軍陣者!”漢軍軍候怒目圓睜,大聲喝令道:“立斬無赦!”
他是右陣的主官,若是右陣的軍陣被擊潰,不說他自己可能也丟了性命,整個長垣渡可能都要被潰兵給沖散,這樣的局面,絕不能出現!
就在漢軍右陣混亂的時候,呂布已經帶著黃巾軍的騎兵連續攻破了漢軍兩陣。
整個右陣已經亂成一鍋熱粥,只有右陣主官尚在的軍陣尚且有序。
但大隊黃巾軍的騎兵就在漢軍的右陣主官還在整隊之時,從潰兵的身后飛馳而來。
一股寒意從漢軍右陣主官的心頭升起,急回頭看。
只見數十步外,一名手持玄鐵戟,身罩土黃色戰袍的黃巾軍戰將已經帶著上百名黃巾軍的騎卒殺將而來。
“萬勝!”
呼喊聲響徹云霄,直沖天際。
“咻————”
黃巾軍的哨音響起,黃巾軍的步卒也向著漢軍混亂的右陣發起突擊。
右陣的主官心膽俱寒,縱然還相隔著數十步開外,但他依舊能感受到身前呂布手中那玄鐵戟上傳來的森森的寒意,還有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強盛至令人窒息的氣勢。
他想要逃,想要避開呂布的視線,避開黃巾軍騎陣的鋒芒。
但戰場并沒有留下多余的時間給他,在他驚慌失措的控制戰馬之時,那玄鐵戟已經劃破了他的腹腔,
漢軍右陣的主官就這樣淹沒在了黃巾軍滾滾的馬蹄之下。
成廉奮起一槍將那右陣主官身旁的親從騎兵挑落下馬,那親從騎兵翻身栽落下馬,那原本高聳的軍旗也隨之倒下。
當漢軍右陣主官旌旗倒下那一剎那,戰陣之上那些仍在廝殺的漢軍的士氣頓時崩潰了。
整個漢軍的右陣也在此刻,終于徹底崩潰開來,漢軍的軍卒再難以遏制心底的恐懼,他們徹底失去了控制四下奔逃了起來。
右陣嘈雜的聲響,也引起了處于中軍衛平的注意,他眼見的右陣主官的旌旗倒下,眼見著右陣爆發出的一陣陣恐慌的呼喊聲。
“廢物!啊啊啊啊!”
衛平歇斯底里的吼叫了起來。
漢軍右陣被擊破,也極大的影響了再長垣渡中一眾漢軍的士氣。
衛平怒不可遏的看著四周的軍卒,他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畏懼的神色,看到了驚慌,甚至還有人向慢慢的向后挪動腳步。
“噗!”
血光乍現,一名漢軍的軍卒倒伏在地,鮮血從他的脖頸中涌出,他雙目中的神采正在飛速的消散。
衛平滿臉血污,暗紅的鮮血從他的手中的漢劍的劍尖滴落至地。
一眾漢軍軍卒皆是驚恐的望著衛平。
衛平屈起肘部,用手肘抹去了劍上的鮮血,他陰沉著臉,發出的聲音猶如地獄般的惡鬼一般可怖。
“軍法!擅退者,斬!逃亡者,斬!”
“援軍已至,浮橋上的援軍正在進入長垣渡,右陣存亡不足掛齒!不想死,就給我守住長垣渡!”
衛平雙目赤紅,他舉起手中的漢劍,指著一眾親從怒聲道:“你們就在此地,軍中有膽敢言退者,皆斬!”
“把軍旗給我!”
衛平一名親從的手中搶過自己的軍司馬旌旗。
他扛著自己的軍旗,帶著數名門客,急步走上了長垣渡搭建的高臺。
衛平左手持劍,右手緊緊的抓著高大的旌旗,俯瞰著長垣渡外正在搏殺的一眾軍卒。
他歇斯底里的大聲的怒吼著。
“我乃河東衛氏族人,河東郡軍司馬衛平!”
“今日取‘蛾賊’首級者,殺一人賞五百錢,什長千百,隊率五千錢,軍候萬錢,軍司馬十萬錢!”
“軍法有言!擅退者,斬!逃亡者,斬!。”
“戰場亡者,家小皆我衛平皆養之!若有逃亡者,我衛氏絕不會放過任何一人!”
衛平將手中軍司馬的旌旗,猛地插在了高臺之上,然后雙手握持著漢劍,一刀斬斷了身前的欄桿。
“我衛平,就在此處,決不后退一步!”
衛平憤怒的聲音傳向四方,回蕩在長垣渡中,他親從和門客將衛平的言語在漢軍之中傳播開來。
督戰隊手中明晃晃的兵刃就在后方,巨額的賞金在前方誘惑著漢軍的軍卒,長垣渡的漢軍竟然在衛平的控制下暫時穩住了軍陣。
浮橋上的援軍正疾速趕來,一隊接著一隊的漢軍步入了長垣渡,加入漢軍的軍陣之中。
漢軍的軍陣正在迅速的穩固,而呂布帶領的黃巾軍騎兵也沒有剛開始勢如破竹的氣勢。
雖然在呂布帶領下,黃巾軍騎兵又接連擊破了三處軍陣,但漢軍明顯反應了過來。
而且之前被黃巾軍驅逐的漢軍騎兵也再度糾纏了上來,雖然威脅不大,但兩者相加還是抑制住了黃巾軍騎兵的沖勢。
而北岸的黃巾軍卻似乎已經黔驢技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