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三月一日。
安邑城北面的官道之上,漢軍的隊伍蜿蜒綿亙,行進的軍卒緩步走過,也揚起了地上大量的塵土。
袁滂領著大隊的騎兵策馬行進在官道的旁側,收回了看著麾下正在行軍的兵丁目光,轉而投向北面。
離聞喜城還有一日的路程,馬上他就要直面那聲名赫赫,斬殺了朱儁,擊退了盧植的大賢良師。
袁滂面色肅穆凝望著北方,他的懷中還放在天子的詔書。
天子將大軍交給他的來調遣,將整個河東郡的存亡交在了他的手中,他手中的兵力更甚黃巾軍數倍,但要面對曾擊敗過朱儁的許安,依然還是有些忐忑。
中平四年,三月五日。
中牟城上,無數紅旗迎風飄揚,猶如鮮血一般。
何苗一身玄甲,佇立在城樓之上,俯瞰著城下的景象。
中牟城內外此時已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鮮血的痕跡、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到處都是喊殺的聲響、到處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漢軍已經打破了中牟城,如狼似虎的官兵舞動著明晃晃的兵刃殺入了城中。
整個中牟城此時都已經被漢軍的人潮給湮沒了,他們將那些躲入民居的滎陽暴民揪出,斬下他們的首級作為軍功,將那些滎陽暴民的家眷當作牲畜一樣用繩索捆綁著。
何苗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沒有過多的約束手下的軍兵。
暴民膽敢反叛,就證明他們已經做好了承受雷霆怒火的準備,他們在何苗的眼中甚至比之螻蟻還要輕賤,何苗此時想著的并不是中牟城中之事。
而是當自己返回洛陽城中時,自己能憑借這份軍功晉升到什么職位。
這些草民的性命,在何苗這等高官的眼中從來就是如同草芥一般輕賤。
河東郡,三月五日的傍晚,漢軍的水師已經占下了北岸的渡口。
何曼滿臉愁容的在高坡上看著汾水中來來往往漢軍舟船,他知道漢軍的浮橋要不了多久就能搭建好。
南岸的漢軍明顯增加了不少,鷹衛緹騎的匯報也一日比一日的急促。
雖然北岸黃巾軍的大營,已經云集了近兩萬多名軍卒,但許安卻遲遲未到,這也不由的讓何曼心急如焚。
就在這時,一名背插著負羽的斥候匆匆跑來,向著何曼大聲稟報道:“報,大賢良師已入西寨!”
何曼聞言精神也是為之一震,放聲笑道:“好!主公終于到了!”
這幾日來他看到南岸那三萬多漢軍,幾乎是夜不能寐,每天都是提心吊膽。
如今許安一來,他心中所有的擔憂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凈了,雖說南岸如今可是有三萬多漢軍,而且還是美陽趕來的精銳。
但在何曼等人看來,只要許安在黃巾軍軍中,不管對方有多少敵人,也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最終取得勝利的只會是他們的大賢良師許安!
黃巾軍中有這個想法不僅僅是何曼,這也是大部分許安麾下黃巾軍軍卒的想法。
擊敗了朱儁統領的漢軍后,不僅是許安的聲望暴漲傳遍天下,許安麾下的軍卒也對黃天能夠取勝的信心大增。
其實當許安剛剛平滅太行山中的賊寇之時,他手下的軍卒雖然都服從許安的指揮,認同太平道。
但是百萬黃巾剛剛覆滅不久,天公、地公、人公三位將軍戰死,三十六方渠帥也是死亡大半,他們心中都還是十分忐忑。
直到在葵城一戰擊破漢軍,許安陣斬朱儁,直接將軍中的士氣拉至頂峰,再到勢如破竹攻占上黨,更是許安麾下的軍卒信心百倍。
許安帶著親從騎兵剛剛踏入軍營,就收到了所有黃巾軍軍卒的熱烈歡迎。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大賢良師,萬歲!!!”
營寨之中,所有頭裹著黃巾軍的軍卒皆是振臂高呼,向著他們的大賢良師高聲的呼喊著。
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如同山呼海嘯一般襲來,扶搖直上九霄之上。
呂布、成廉等人就跟隨在許安的身后不遠,眼前的景象自然也是也被其盡收眼底。
呂布偏頭看向成廉、魏越等人,他從他們的眼中看到的是無比的憧憬。
前呼后擁,眾星捧月,萬眾矚目,一呼而萬人同應。
大丈夫當如是也!
汾水南岸,漢軍大營綿延十數里。
營壘之中無數軍士來來往往,大量的旌旗在軍中搖動,大隊的騎兵從營壘的外圍呼嘯而過,帶起滾滾的煙塵,幾乎遮蔽了天空的烈陽。
袁滂身著玄甲,外罩著一身絳紅色的戰袍,用金線繡著山林間猛獸,站在岸邊搭建的一處高臺之上,正觀察著北岸黃巾軍的情形。
漢軍一眾將校皆是微微低頭,站在袁滂的身后,四下數百名身著重甲,手拄長戟的軍卒將袁滂高臺幾乎密不透風。
王邑微微抬頭看向身前的袁滂,雖然他已是一方郡守,但初見袁滂卻依舊有些畏懼。
袁滂身為執金吾,深得劉宏信任,性格穩重苛嚴,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子的嚴厲和傲氣。
特別是那張蓄著短髯的臉上,極少有笑的模樣。
黃巾軍的歡呼聲也傳到了袁滂的耳中,北岸黃巾軍營壘因為許安的到來已是到了沸反盈天的地步。
袁滂的臉色也越發的沉重了起來,黃巾軍士氣如此高昂,怕是難以輕易取勝。
他微微偏頭看向四周的將校,還有高臺周圍的軍卒。
果然,無論是軍中的將校和軍卒或多或少,臉上都出現了猶豫或者畏懼的神色,袁滂眉頭微皺,葵城之戰才過去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黃巾軍帶給漢軍的壓迫力尚且存在。
雖然美陽的漢軍并沒有直面過太行黃巾軍,但許安葵城之戰,野戰擊破漢軍,陣斬朱儁的消息已經是傳遍天下。
再加上民間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力,許安甚至有些被神化了。
當這些漢軍的軍卒將要和這名聲威顯赫的大賢良師,所統領的軍隊對戰時,心中自然難免會有些戚戚。
汾水之上,漢軍的水師正在河面上來來往往的忙碌著,搭建浮橋輸送大軍過河。
袁滂上前數步,雙手撐在高臺的欄桿上,審視著河面上忙碌的兵丁,向一旁的將校詢問道:“浮橋搭建需要多少時日。”
那將校恭敬的行了一禮,回道:“回將軍,所有浮橋預計在兩日之內全部搭建完畢。”
袁滂身旁兩名甲士,拿著一張描繪詳細的地圖緊接著走了過來。
地圖上的汾水一線,浮橋的路線都由紅線描繪著。
袁滂微微頷首,將目光重新投向北岸的黃巾軍大營,勁風鼓蕩,吹起了高臺之上眾人身上罩著的戰袍,也將漢軍滿營的軍旗吹的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