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再度響起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一名文吏大著膽子透過窗戶向外看去,只見又是一隊手持著長工的黃巾軍弓兵快步而來,府衙外刺史幾乎被圍的水泄不通了,一面面塔盾被豎立在各處的出口,如林般的長槍聳立在盾后,來來往往的騎士飛馳在街道上。
那文吏收回目光后還是心有余悸,他看著躺在柱梁旁休息的張懿,硬著頭皮勸說道:“使君,如今‘蛾賊’勢大,不如暫時退出晉陽,回北地調兵。”
張懿頭也不偏,斜視著那文吏不屑的冷笑了一聲:“太原郭氏的子弟都是如此膽怯?”
那文吏漲紅了臉,終究是沒有反駁張懿的言語。
張懿沒有再理會那文吏,他站起身來皺起眉頭看向遠方,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但他卻沒有看到煙塵還有火光。
終究還是讓張懿失望了,趙齊和孫復兩人領兵根本沒有往糧倉和武庫的方向趕去,兩人帶著軍兵直接往逃出了西城。
許安的大纛旗沒有繼續前往城中,而是留在了東城的城樓上。
晉陽城雖然已破,但卻非久留之地,一州的治所被賊寇攻破,漢軍絕對不會聽之任之,必然會引起更大的反彈,直到重新奪回晉陽城為止。
這點也是為什么許安只是圍困住張懿,沒有殺入府衙擒殺張懿的原因之一,一州刺史兵敗戰死,必然會引來漢軍瘋狂的報復。
雖然黃巾軍早就被定義為叛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但實際上張角三兄弟死后,全國各地都還有黃巾軍的活動。
臂如張燕統一太行山后,黃河以北的各郡、縣都受到侵擾,朝廷卻無力派兵圍剿。
甚至張燕派使者到京城洛陽,上書朝廷請求歸降。漢靈帝還任命張燕為平難中郎將,讓他管理黃河以北山區的行政及治安事務,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薦孝廉,并派遣計吏到洛陽去匯報。
不過這時的張燕被稱之為“黑山賊”。
還有郭泰等黃巾軍舊部于西河白波谷起事,被朝廷稱之為“白波軍”。
再然后中平五年(公元188年)汝南郡葛陂黃巾軍再起,攻沒郡縣。
十月,青州、徐州黃巾賊又起,攻略郡縣。
十一月,漢廷派遣鮑鴻進討聲勢最大的葛陂黃巾,雙方大戰于葛陂,鮑鴻軍敗。
黃巾各部此伏彼起,聲勢雖然沒有第一次黃巾起義般盛,但卻令漢室十分頭痛。
為了有效鎮壓起義,在中平五年三月,靈帝接受太常劉焉的建議,將部分刺史改為州牧,由宗室或重臣擔任,讓其擁有地方軍、政之權,以便加強地方政權的實力,更易控制地方,有效進剿黃巾殘部。
而正因漢靈帝下放權力,助長地方軍擁兵自重。
才有了后世的東漢末年群雄割據,互相攻伐,逐鹿中原之事。
至于不殺張懿的另外一點原因,就是因為許安還知道張懿之后接任并州刺史的是誰。
歷史上張懿死后下一任的并州刺史就是丁原,雖然許安不知道他提前殺死張懿會不會改變歷史,但只要有一點可能,他都不想讓丁原成為并州的刺史。
不說丁原本人頗有勇略,單說丁原麾下的呂布還有張遼兩人,就讓許安熄滅了殺張懿的想法。
單一個孫堅就讓整個廣宗的黃巾軍集團狼狽不堪,真如他的名號江東猛虎一般勢不可擋。
許安現在還記得石脆山之戰,張郃和顏良兩人向他沖來時那種壓迫感,他麾下的甲士親衛幾乎不是其一合之敵,靠著強弓硬弩,才勉強留下張郃。
至于顏良,不說他和文丑兩人百騎大破了張燕布置的殿軍,單說顏良一人居然殺透了黃巾軍的騎陣逃出了圍堵,就已經足夠的恐怖了。
雖然許安麾下的黃巾軍并不是什么百戰強軍,但也不是泥塑紙糊的擺設。
冷兵器時代的這些猛將在戰陣之上,斬將奪旗對于己方士氣的鼓舞作用就非常之大。
要是再披上堅固的盔甲,帶上大量的親衛,面對缺少衣甲和騎兵的黃巾軍,無疑會對其造成大量的殺傷,甚至引發連鎖反應,導致大軍的崩潰。
這不是聳人聽聞,也不是癡人說夢,廣宗之戰,孫堅和江東四將的瘋狂突擊,就引發了大軍的潰散,只不過張梁寸步不退,重新鼓舞了黃巾軍的士氣,再靠著狂熱的黃天使者還有大量兵力硬生生的止住了潰勢。
后漢書·呂布傳還有記載:紹與布擊張燕于常山。燕精兵萬余,騎數千匹。
布常御良馬,號曰赤菟,能馳城飛塹,與其健將成廉、魏越等數十騎馳突燕陣,一日或至三四,皆斬首而出。
連戰十余日,遂破燕軍。
許安實在是不太想自己變成張燕的角色。
此時漢軍主力被北宮伯玉等人拖延在三輔地區無法行動,但許安知道要不了多久,就在今年的十一月,北宮伯玉就會被張溫在美陽擊敗。
說來也好笑,記載是十一月某夜,有流星劃過天空,光芒照進叛軍軍營中,驢馬都嘶鳴起來,叛軍認為這是不祥的征兆,準備退兵。
然后董卓與右扶風鮑鴻一同出擊,大破叛軍,斬首數千級,三輔地區的危險也正式宣告解除了。
現在已經是九月上旬了,許安就算占下晉陽也最多只有兩個多月的安穩時光。
這還只算了漢朝的主力部隊,并沒有把并州北地的那些邊軍算進來。
這次晉陽之戰,雖然黃巾軍有了騎兵的優勢,但實際上并州在邊境擁有大量的騎兵,只要這些并州軍南下,大量的漢軍騎兵將會瞬間控制整個戰局,讓晉陽城成為一座孤城,將許安困死在晉陽。
晉陽城現在就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現階段以許安的實力,并不足以讓他吞下晉陽這塊大蛋糕,他還需要等,等各地陸續蜂起而起的叛軍來消耗漢帝國的力量。
等到中平五年,黃巾軍余黨復起的時候,等到群雄逐鹿的時候。
所以現在留給許安其實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如同那些草原的游牧民族一樣,搶一把就跑。
這時東城的城墻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到近,一名黃巾軍的斥候翻身下馬,匆匆走上城樓。
“報,我軍已經控制了晉陽城中糧倉和武庫,軍中文吏正在清點中,至于將軍所言城中的世家,徐校尉已經按軍令帶領部曲將他們的住處全部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