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劉宏在洛陽大發雷霆的消息,跟著詔書一并來到了并州刺史張懿和冀州刺史王芬的案牘上。
王芬拿著詔書,眼皮抽動了一下,進剿太行山說的倒是輕巧。
黃巾之亂初平,各地流寇劫匪任在肆虐。
冀州的郡兵們還都沒有從石脆山之戰中緩過神來。
主將陷入敵陣,生死不知,損兵折將不提,上千匹珍貴的軍馬也丟失了。
這無疑讓冀州郡兵的機動能力大打折扣。
顏良,文丑,高覽三人征戰多時,才將冀州的形式徹底穩定下來,但是上至將官下至普通的軍士,現在都已是疲憊不堪。
現在天子又下詔令讓他進剿太行山,太行山中十多萬的賊匪,他冀州郡兵就算加上征召的屬國兵,戰兵也不過兩萬人。
更何況大軍調動,不止是只有戰兵,還需要征發民夫,調動軍糧。
冀州先遭黃巾之亂,本來皇甫嵩已是平定了動亂,但天子劉宏卻絲毫不顧及黃巾初平,天下仍在紛亂之中,詔令天下,除正常租賦之外,每畝還需要加稅十錢,用來修繕宮室。
大災以后必有大疫,果不其然冀州再遭瘟疫,又逢重稅,將最后那些還能勉強茍活的小民也逼反了。
王芬上任后收納流民,安撫叛亂,治軍理政,絲毫不敢怠慢。
石脆山一敗,冀州漢軍實力大損,本就難以壓制各路暴民,皇甫嵩又被調遣回了洛陽。
王芬夙興夜寐,埋頭于公事,才有如今穩定的局面,怎么能承受得起大軍的錢糧?
如今北宮伯玉與漢軍主力對峙于美陽,朝廷更無錢糧和軍力來支援。
但天子的詔令,王芬又不得不去執行。
王芬沉思了片刻后,詢問道:“高覽部現在還鎮守在井徑關外?”
“讓他先將軍營駐地向井徑關前移十里,再命文丑領本部軍兵協同高覽。”
“算上文校尉所部,我軍軍力也不過四千之數,使君…”
一名文吏有些疑惑,思索了片刻還是進言道,王芬冷哼了一聲,直接止住了他的話頭。
“進剿太行黃巾一事,我胸中自有謀斷,仲德此言以為我王芬不通軍略?”
“不敢…”
那文吏被王芬一席話嚇得冷汗直冒,王芬去年臨危受命擔任冀州刺史一職,被他直接罷免的官員更不知有幾何。
而且皇甫嵩被臨時征召回洛陽后,清剿冀州賊匪的擔子便落在了他的肩上,調派指揮軍卒多日,此時王芬身上也有一股行伍之氣。
此時王芬橫眉冷目,府衙中更無一人再敢進言。
收到詔令的另外一人,并州的刺史張懿此時也是焦頭爛額。
不過不是為了詔書的命令。
而是因為上艾縣和涉縣的相繼陷落,雖然上艾縣和涉縣,都是冀州的郡縣,但卻比鄰并州。
據斥候回報,攻陷上艾縣的黃巾軍,不僅將南方不遠的沾縣攻破,如今更是又集結了部分軍力,正向并州治晉陽方向進軍。
但此時整個晉陽附近張懿可以調動的軍士,卻只有四千余人。
不久前北面的休屠各胡蠢蠢欲動,還有太行山中的張白騎等人,多次出山劫掠,再加上北宮伯玉進犯三輔地區。
張懿調派了部分的軍士支援三地,他也想過,許安統一了南太行后,會來襲擊擾并州,只是他完全沒有料到太行山的局勢居然轉變的如此迅速。
許安在短短月余的功夫便一舉消滅了盤踞在太行山南部的楊奉,要知道,漢軍多次圍剿楊奉,都是損兵折將,被楊奉給擊退了。
并且許安還在掃平楊奉后,短時間內成功威服了太行山北方的七股勢力。
而且并不是襲擾,反而是大軍進攻,簡直和得了失心瘋一樣。
進剿太行?
如今晉陽不過四千多的漢軍,而且大半都非精銳,在平原上和成千上萬的黃巾軍搏殺,張懿根本沒有半分把握。
他知道此時許安麾下的黃巾軍幾乎和當時張角麾下的黃巾軍戰力相差無幾。
一樣都是連戰連捷,士氣正處于最高峰。
而且許安在太行八徑和陷落的數個郡縣中獲取了為數不少的漢軍武備和糧草的補給,更是進一步縮小了漢軍武備的優勢。
并州騎兵多在北地防備胡人,如今晉陽可以調動的騎兵,算上張懿的衛隊也不過只有三百之數。
前線的漢軍斥候沒有辦法弄清黃巾軍騎兵的大概數量。
因為有大量的黃巾軍斥候存在,漢軍斥候的活動空間極為有限,根本無法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張懿此時才發現局勢惡劣,稍有不慎,甚至可能重蹈去年黃巾軍攻殺一州刺史的覆轍。
山雨欲來風滿樓,晉陽城門一日比一日晚開,一日比一日早關,盤查的軍兵數量越增越多,盤查也越發的嚴密了起來。
城墻上駐防的官兵成倍的增加,他們的神色都無比的嚴肅凝重,甚至晉陽城中那些世家也派遣了自家的家奴加入協防的部隊。
這樣的變動,根本無法瞞住城中的百姓,隨著越來越多的探報,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傳言著黃巾軍正在往晉陽方向進軍的消息。
甚至黃巾軍的兵力在他們口中逐漸增至了十數萬之多,連大賢良師張角復活的謠言都傳了出來。
甚至將晉陽城中發生的一些怪事也說成了黃巾軍的方士作法懲戒。
張懿此時因為城防的事,忙的焦頭爛額,等他反應過來后,命人連續抓了數十人進入大牢,這才勉強止住了城中傳播的謠言。
但城中守軍的士氣還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