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與徐琴燃了傳訊符,將拜帖傳出,便在岸上等待,而那信息,也順著法力波動,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具區龍王此刻正在用膳,就聽殿外忽然傳來急促之聲,隨即便有近侍入堂稟報:
“報告大王!尋水夜叉稟報,岸上來了兩個修士,以傳訊符傳音,說是金霞宗的修士,如今負責在浮玉山下為徐國建城,特來拜訪…”
龍王聞言,眉頭驟然抖動,隨即化作一身披金鱗華服,龍首人身之姿態,開口下令道:
“點齊儀仗,隨我出水迎客!”
“大王,這金霞宗是什么根腳?需得您親自相迎?”陪龍王吃飯的侍妾同樣化作人形,有些好奇的問道。
“金霞宗沒什么大不了的,點算根腳,最大也不過是個截教旁支,勉強算是個記名弟子,但這徐國…”龍王嘆了口氣,扶了扶頭頂的平天冠,一張龍臉上無奈中透著羞怒。
這侍妾見狀,越發好奇起來:
“連截教旁支都算不得什么,大王為何會懼怕一個凡人王朝?”
“還不是代人受過?”龍王口中噴出一朵煙氣,甚至讓嘴邊的一小片水體頓時沸騰,隨后又以極快的速度冷卻了下來,他微微調整心情,這才道:
“當年我那叔父的私生女誤殺大賢,沾染業力,不過她還算有些擔當,自愿去那苦寒之地為人族改造地脈,鎮壓邪穢,以贖罪孽,卻不料這事留了手尾…”
“莫不是那位還債未半而中道崩殂(注①),牽連全族?”侍妾一邊幫龍王整理儀表,一邊好奇的問道。
“若是如此那還好辦,畢竟她只是無心之失,哪怕真的殃及全族,也不過就是保人族幾年風調雨順罷了。”說到這里,具區龍王又吐出一口帶著火氣的黑煙,將自己頭頂的冠冕也熏黑了一層——
“只是后來,西方那二位想要與我龍族結盟,此事說白了不過是我龍族給西方教打工(問就是徐公發明的),借龍族行云布雨之天賦賺取功德,但幾位族叔與我父王合計,最后還是決定分出一支旁系過去,雖然西方苦寒,但若是天道有變,龍族不存,這一支族人也能靠二位圣人庇佑,為龍族留一絲香火存續。”
說到這里,具區龍王話鋒一轉,用有些憤怒的語氣道:
“誰知那二位卻在幾乎談妥之際,卻忽然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用我那族姐的血脈布一個局,想要‘度’那位被族姐誤殺大賢之轉世入西方教,此事雖然有些不合道義,但若是能成,我龍族也能沾上幾分好處,更何況兩位圣人開口,我們也沒有選擇余地,于是就答應了下來,誰曾想那大賢轉世竟然寧死不從,自盡身亡,這逼死三世賢能之過,也就砸了下來。”
“那二位是何等作風你也當有所耳聞,竟是借著圣人之力瞞天過海,將那唯一與西方有直接關系的兩個主事者從中摘了出去,將所有業力轉嫁到了那原本準備入籍西方的分支之上,連主族也受到波及,為此,主族不得不于火云洞立誓,遣天下龍族以成龍宮,為人族穩定水脈。”
“怪不得龍族與西方頗為不合,甚至無龍愿為西牛賀洲行云布雨…”侍妾幫龍王擦拭平天冠上的黑痕,卻是有了一種知曉密辛的快感,龍王點了點頭,卻是露出一個在人族看來有些驚悚的笑容:
“不過這事也有好處,三皇承諾,待到那位大能歸位,我龍族只要得他原諒,便可入人道祭祀,成為水神,與那山神土地同格,雖然神道多少有些拘束,但也好過亡族滅種。”
“原來如此。”侍妾當即恍然,卻又有些疑慮——“這豈不是說我龍族會成為人族附庸?”
“沒錯。”具區龍王嘆了口氣,一邊朝著殿外走去,一邊毫無顧忌的說道,“因為沒龍擔得住那逼死那位大賢的業力,哪怕有人愿意承擔,也至少需要一位上古龍王(注②)自我犧牲,我龍族如今太古級的龍王也只剩下六位,其中五位需固守五方以償三族大戰之業,若是再損一位,我龍族便無可動之強者,屆時滅族也只在頃刻之間,何況人族如今是天道所鐘,附庸而已,不丟龍…”
小妾頓時無聲,原本的好奇心也被另一種情緒所哽在了喉嚨之中——她不敢再問,生怕再問一句,就會被惱怒的龍王撕成碎片。
小妾不再說話,但具區龍王卻好似意猶未盡一般,做出了最后總結:
“那位大賢前世便是徐國之民,我龍族傷了他,等于傷了徐國崛起之運,有所虧欠之下,也不得不禮下于人…”
具區龍王這話,并不是說給小妾聽的,或者說,他今天所說的這一連串密辛,都不是專門給小妾說的。
有些事情,他下令,下面的人可能會陽奉陰違,而他又不可能真的把所有水族拉來開會,告訴他們事情的嚴重性。
所以,通過和小妾閑聊,將這件事散播出去,讓下面人通過這樣“自己打聽”的方式,了解到問題的重要性,才更能避免麻煩。
就像領導命令什么不能做,下面人通常都不怎么在意,但是如果領導秘書那里流出消息,領導最近打算處理某些事情,那大家一準小心謹慎。
說了這么一大串,殿外儀仗也準備就緒,龍王挺直腰桿,買著四平八穩的步子,在一眾蝦兵蟹將的簇擁下,向著岸邊飄去。
只是,聽到了之前談話的內侍,卻只覺得龍王的脊梁,竟是有些佝僂。
此時徐琴與馮雪二人卻并不知道這具區龍宮里的對話,只是等待許久,竟然就在岸邊支起火堆,開始燒烤。
這具區湖中水產豐富,周邊大江大河之水產皆匯于此,赤鱬、虎鮫、鯥魚等珍稀物種都能在這里找到,鮆魚之鮮美更是天下聞名。
肉質鮮美的魚撒上簡單的香料,香味便已經飄出老遠,不少野獸都已經循著氣味找了上來,若非顧忌修士身上的法力波動,怕是絕不僅僅只是在數里之外徘徊不前。
“話說我們這么一邊吃一邊等不會失禮嗎?”馮雪吐出一嘴魚刺,一邊舔著嘴角一邊毫無誠意的問道——這鮆魚什么都好,就是刺多。
“不會,它龍族欠我們的。”徐琴咬著手里的赤鱬,完全不覺得有哪里不對。
“話說你們一直說龍族欠徐國的,究竟為啥欠啊?”馮雪聞言,有些好奇,徐琴立刻用一種看火星人的眼神看向了馮雪:
“不是吧小師叔?你難道不知道,徐公的死和龍族有關嗎?要不是龍族,現在就不是大商,而是大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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