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卡市中心 一座四層的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風格建筑物中,身著考究西服,頭發花白的福爾曼正在接待戰時法庭主審法官段長江,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氣氛顯得極為融洽。
福爾曼明面上的身份是阿根廷毛紡織業總會高級協理,一名商人,此人實際名叫封長清,代號“樵夫”,是政情局阿根廷站站長,負責主持當地全面顛覆、策反工作。
半年多的相處 讓段長江覺得福爾曼是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段長江目前的身份已經從內政部特別行動隊副隊長職務,轉換為帝國戰時法庭庭長兼主審法官,手握著令阿根廷政商兩界聞風喪膽的生死大權。
“老福啊,你上訴的幾宗案子,對判決還感到滿意嗎?”
“還行吧。”
“什么叫還行吧,你也太無恥了吧?”
段長江聞言差點沒跳起來,他雖然比年輕時穩重的多,但是性格依然跳脫,他神情鄙夷的撇了一下福爾曼神色如常的臉龐,掰開手指頭給他細數了起來;
“哪…我跟你算算四宗案子,你宰了多少大肥羊?
第一宗是屁股底下的這座傳承久遠的意大利建筑,原本屬于帕加尼尼家族所有,該家族在動亂時期吞了你價值5300金比索的貨物,咱們暫且不論一些牛肉和羊毛呢值不值這些錢?
就說賠償方案吧,屁股底下這座四層大型建筑經營意大利餐館和高級酒店業務,價值怎么也得幾十萬金比索,法庭全都判給你作為賠償,這總該滿意吧?”
“嗯,陛下曾經說過的,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損一分,必百倍償之”。福爾曼臉色如常,絲毫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段長江用手指點了點他,不客氣的揭露道;“我發現你的這幾件案子都有一個共性,那都是找上優質資產。
別的不說;
碼頭上的那件案子,你在戰前曾經在碼頭存放了價值5.5萬金比索的羊毛制品,那是按照在歐洲最高的出售價值計算的,結果全都損失了。
法庭宣判布蘭卡最重要的牛肉碼頭之一,阿德蘭德碼頭23的股權,一座面積達6000平方米的倉庫,還有阿德蘭德家族擁有上萬公頃土地的大牧場折價賠償,那是阿德蘭德家族經營了數百年的優質資產,價值從低了說總計300多萬金比索,從高了說要翻一倍,這你總該滿意了吧?”
“還行吧,當今圣上都說了,必百倍償之。”福爾曼倒了一杯高檔法國紅酒,然后親手遞給段長江,神請輕松的回答道;“正好要宰肥羊,咱們工作在秘密戰線的兄弟們,多少也要喝點湯吧?”
“關健你這湯喝的也太厚了,戰前的時候,收容了20多個孤兒是咋回事兒?”
“當然是有愛心啦!”
“屁的愛心,就是這二十幾個孤兒給你帶來十幾萬金比索資產,法庭劃給你21間商鋪產權,還有一座鄉下面積600多公頃的農莊,全都是優質資產。”
“好人終歸有好報嘛,主要是我工作這些年積攢的不多,沒辦法只能想些輒了。再說你撈的也不少,借著揚眉吐氣的機會大家共同發財嘛。”福爾曼笑嘻嘻的岔開話題,下面再說更尷尬。
這一波肥華人移民普遍受益,他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多那么一丟丟而已。
阿根廷社會普遍富裕,但是帝國無意占領該地區。
因為這500多萬白人人口根本無法搞,絕不能采取像對待土著人口那樣的殘酷措施,那定會引起白人國際社會普遍反感,國際形象一下子就垮了。
進入20世紀 伴隨著人類進步科技進步和民族意識覺醒,大規模搶占地盤的黃金時期已經過去了,想要通過一些非正常手段實行社會人口結構改變,限制性越來越大,近乎不可能。
帝國方面全面占領北美西海岸數州之地,主要目的是北部人口較少的俄勒岡州,華盛頓州,人口總數才180多萬,想想辦法還是能夠改變當地人口結構,再多就不行了。
至于人口眾多,工商業,教育也高度發達的加利福尼亞州,德克薩斯州,只能扶持其獨立,真正原因就在于此。
在西方國家的眼中 奧斯曼帝國形象極為惡劣,除了宗教原因之外,與其歷史上大肆販賣白奴,毫無顧忌的屠殺境內亞美尼亞人等行為不無關系,并最終導致一戰后的奧斯曼帝國分崩離析。
別的不說,就說這10來年吧…
1895年10月1日,2000名左右的亞美尼亞人在君士坦丁堡集會請愿要求落實土耳其承諾的改革計劃。后果就是奧斯曼帝國全境都開始發生針對亞美尼亞人的,史稱“哈米德大屠殺”,遇害人數在10萬30萬間。
1908年7月24日,哈米德二世被軍官發動政變推翻,“青年土耳其黨(統一與進步委員會)”登上歷史舞臺,亞美尼亞人的待遇有所提升。
但遺憾的是在隨后一次失敗的政變中,亞美尼亞人被視為支持恢復憲法而遭受殺戮,史稱“阿達納屠殺”,約15000至30000亞美尼亞人遇害。
倒行逆施的奧斯曼帝國形象糟糕透了,若非需要他擋槍口,遏制野心勃勃的沙俄,歐洲英,法,德等世界列強早就將其肢解了,絕不會留到現在。
大洋帝國從來就不干這種事兒,除了戰爭時期,和平時期一貫給予白人移民工平等的經商,置業,從政權力,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須熟練的運用英、漢兩種官方語言,這是硬核標準。
不占領阿根廷,并不代表就會放過這個罪魁禍首,帝國方面有的是辦法泡制他,令其欲生不能,欲死不得,絕對會后悔當初做出的開戰決定。
“段法官,聽說令尊段長官在北美率領裝甲師千里轉進,從背后一舉擊破舊金山防御線,為最后贏得大勝立下了卓著功勛,我這里要提前恭喜你了。”福爾曼雙手作揖,神態相當誠懇。
說到這個 段長江神色也肅然起來,站起身來回禮道;“可惜孩兒不孝,不能在父親軍前聽用,時刻隨待在側,心中至為遺憾哪。”
“長江賢弟此言差矣,我輩好男兒志在四方,無論身處世界何地,都在為帝國貢獻力量,何苦要做守家之犬?”福爾曼此時眼睛射出凌厲的目光,由衷欽佩的說道;“令尊大人乃是當今世上杰出英雄人物之一,必將在帝國史冊上留下彪炳戰績,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鳴則響徹天際。如此人物,絕不會做小兒女之態。”
“福兄此言醍醐灌頂,長江受教了。”
段長江說完,長長的一揖到地。
福爾曼側身一步,不肯受他這一禮,然后在段長江直起身來之后上前一步,把住他的一側臂膀親切說道;
“你我二人乃是忘年交,先前的一些事兒,承蒙賢弟大力襄助,我老福牢記心中,“謝”字就不必提了,送你個內部消息吧。
導致“羊毛戰爭”的罪魁禍首阿維利亞內達總統家族,為了避免戰后被清算,正在計劃將家族資產大幅低價拋售給英國財團,今后意圖遷回歐洲發展。
這份情報證據確鑿,回頭我會把詳細的內容拿給你,包括英國方面具體是什么人在從中牽橋搭線,什么財團意欲獲利?
這個英國財團有倫敦上層貴族背景,所以敢于火中取栗。
若不及早阻止,恐怕會演變成一樁大麻煩。
我們政勤局沒有手段能夠阻止此事,我知道你跟腳深厚,必定能讓這個消息利益最大化。”
段長江聽了之后神情一凜,果然高度重視起來。
當今帝國大貴族們不缺錢不缺權,最缺的是什么…萬金難換的“圣眷”。
“圣眷”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關系到帝國頂級大貴族階層的榮辱興衰,那真是頂頂重要的物事了。
海軍上將耿寶貴,陸軍上將康納德阿登納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圣眷一旦不在,屬于他們家族和個人的輝煌也就結束了。
即便有皇儲殿下的力薦,康拉德阿登納伯爵的二兒子詹森阿登納少將依然在非洲艦隊苦熬,至今已經4年多了,沒有機會參與到空前規模的“羊毛戰爭”中來,自然也就沒有立功的機會。
耿寶貴的兒子耿承恩準將同樣如此,如今留守太平洋艦隊擔任馬尼拉基地司令,晉升一級達到少將軍銜,可也就是如此了。
沒有機會建立功勛,就沒有機會為家族再增添榮耀。
這二人都是皇儲李思元殿下身邊的哼哈二將,李思元在“羊毛戰爭”中表現的越耀眼,這兩人就越沒有機會復出,這輩子差不多也就這樣了。
其中奧妙,得細細品味。
話說回來 段長江可半點都不傻,而且很聰明,他一下子就意識到了這個消息寶貴之處…
當今圣上英明睿智,圣心難測,普通的溜須拍馬,歌功頌德完全沒用,搞個不好反而受到訓斥,那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但某些明面上的政策眾人皆知,例如;圣上極為重視華裔在各國的平等權益,更發出了“明犯帝國者,雖萬里必誅之”的鏗鏘誓言。
不惜舉國一戰,誓要除寇務盡。
那么阿根廷總統阿維利亞內達家族作為“羊毛戰爭”的始作俑者,若是順利的完成金蟬脫殼,不能夠盡全功,豈非狠狠的打臉?
“老福兄,長江承你的情了,只是這樣的消息私下泄露,是否是情報站長的失職啊?”
“我們情報站的范圍并不包括這方面,阿維尼亞內達總統所作所為,只是他個人行為,認真說來誅連不到家族,牽涉不了這么廣,但這種事怎么說呢?”福爾曼輕笑一聲,解釋道;
“阿維利亞內達總統能夠有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和家族沒關系?
于情于理來說 阿根廷政治生態若想推翻了重建,必然要打倒一批既得利益階層,扶持一批親帝國的政治人物上臺,這幾乎是必然。
這個消息 我在政勤局內部也上報了,但是按照政情局層層上報,反復核查的工作體制,沒有一周時間到不了大老板的手上。
大老板覲見圣上,是否匯報此事也在兩說之間。
此事處理越早越好,越遲則越被動。
所以,無論于公于私的角度而言,我相信你的速度更快。”
“你就不怕得罪大老板嗎?”段長江反問一句。
福爾曼露齒一笑,雙手一攤回答道;“我原來在東印度群島也跟過大老板一段時間,總有些香火情,而且現在年齡大了,工作也轉到明面上來,即將擔任布蘭卡市長。
怎么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上層社會人士,不好輕易實行家法吧?
說到底,政情局也是有人情味兒的機構,這次阿根廷之變也為局里面創收了一大波,些許小事沒什么大礙。”
他這么一說,段長江便放下心來,拍拍福爾曼的肩膀說道:“你這么夠意思,那有些情況我也提前和你溝通一下,其實按照你的密級,很快也能接觸到這些消息。
一個就是雖然我們并不占領阿根廷,但并不代表對戰后阿根廷沒有規劃,一方面是扶持親大洋帝國政府,對引發戰爭的阿根廷政壇進行清算,把屋子打掃干凈。
另一方面是開通華裔移民渠道,增強華人影響力。再一方面是占領軍部隊大部分就地復員,入籍阿根廷并進入阿政府軍政兩界,為華人勢力保駕護航。
此外,在國與國的關系上也有安排,這就牽涉到戰略層面了。
所以,你這個市長可以放心的當下去,最起碼布卡蘭是一言九鼎,短時間不可能有人能夠挑戰你的地位。”
“好極了,你知道上面對戰后安排的打算嗎?我是指火地島那一邊,方便的話就透露一些。”福克曼出言問道。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恐怕最近這幾天就要見報了,提前告訴你也沒啥。”段長江表現的很爽快,端起杯子里的紅酒一飲而盡,開口說道;
“在太平洋西雅圖海戰之后,智利政府曾經接納一支狼狽逃竄的大白艦隊進港補給,致使這一支由三艘戰列艦組成的艦隊,在麥哲倫海峽與大西洋艦隊圍攻皇儲殿下,差一點被他們翻了盤。
此事帝國外交部一直都在施壓,包括不限于正式宣戰。
目前談的就是讓智利獨裁軍政府割讓艾森區和智利所屬火地島,未來將與阿根廷最南部數萬平方公里土地和阿屬火地島一起,成立帝國海峽省,總面積大概27萬平方公里左右。”
福爾曼疑惑的問道;“智利能愿意嗎?”
“呵呵…有啥不愿意的?”段長江神情輕蔑的一笑,繼續說道;
“帝國給了兩個選擇,第一就是繼續在戰爭中保持中立,那么必然要割讓亞森區和智利所屬火地島,這塊地盤帝國要定了。
第二就是加入太平洋聯盟對米國和阿根廷宣戰,戰后可以得到阿根廷最北部的圣克魯斯省的2/3士地,作為智利的占領區。
這完全可以彌補先前的損失,并且大有收獲。
圣克魯斯省可是面積肥美的平原,比艾森區和火地島的高聳群山強多了,一直都是智利垂涎三尺的好地方,智利人怎么能忍得住呢?”
“原來如此啊!”福爾曼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大笑起來。
帝國方面是慷他人之慨,拿走了智利的土地,又用阿根廷的土地補償,最終吃虧的還是阿根廷人。
他只看到了問題的表象,卻沒有看到實質,帝國之舉并非僅僅是割去圣克魯斯省2/3面積這么簡單,智利也不可能名正言順的拿到這片土地,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通過此舉 將會造成智利和阿根廷國家關系長久不和,甚至有可能因此爆發戰爭,從而不得不依賴帝國的支持,成為太平洋聯盟的堅定盟友,那就是后話了。
這是大英帝國前世常用的陰招,往往造成國與國之間的領土紛爭,大洋帝國有樣學樣的小試牛刀,這第一刀就用在了阿根廷身上。
帝國的陰招還不止如此,外交部門正在勸說阿根廷南方的領國烏拉圭加入太平洋聯盟,好處就是把阿根廷南方兩國間曾經引起領土糾紛的地盤,“私下做主”割讓給烏拉圭,這是第二刀。
關鍵是“私下做主”這四個字,智利和烏拉圭這些得益者都能認可,但利益受到損害的阿根廷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
有了這樣巨大的仇怨,就甭想組建起啥南美聯盟,安第斯國家聯盟等地區性國家組織,開會的時候不打起來就是好事兒。
大洋帝國就有機會攪風攪雨,從中漁利。
有智利,烏拉圭擋在前面,帝國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經營自己的海峽省,阿根廷人接受起來也就好受多了(雙方將會有正式的戰敗條約,明文規定割讓領土事宜,與上述兩國情況不同)。
畢竟阿根廷丟的不是一塊地方,丟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這里27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雖然山區占了7成,但是海灣眾多,海洋資源和礦產豐富,地處南大西洋和南太平洋交匯要道,位置更是頂頂重要。
如此廣袤的地區,人口不足10萬人,輕易就可以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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