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有窮盡時。
李福壽如今算是看明白了,盡管諳熟歷史大事件的走向,但是他既不能阻止大清皇朝向黑暗墮落,也無法左右扶桑國在明治維新政策下的勵志圖新,更不可能令貪婪的沙俄放棄入侵東三省的腳步,也無法擋住英國深入西藏的黑手。
在波瀾壯闊的歷史大潮中,澳洲僅是一艘載浮載沉的小舟,只能竭盡全力自保而已。
故國神州就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巨輪,想要拖帶著離開狂風惡浪,最終的結局必然是與巨輪一起沉沒。
不經歷風雨,哪里能見到彩虹?
“陛下,臣妾見您一個人閑坐,可有什么不開心之事嗎?”王后柳氏說著走了過來。
李福壽抬頭看見相濡以沫十幾年的柳氏,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言道;“王后,坐下來陪我喝杯茶,剛剛那個俄羅斯傻狍子一口一口的灌烈酒,唉…你談東他往西,你放狗他攆雞,言辭間目空一切,完全聊不到一起去啊!”
“陛下此言甚是粗魯,倒是貼著地氣兒呢。”王后柳氏依言坐在身邊,芊芊玉指輕拂茶盞,為國王陛下泡了一杯清茶,雙手端起來說道;“請陛下細品此茶,頗有清心醒腦之效。”
“好。”
李福壽端起茶來細品下,入口只覺得清洌甘香,忍不住夸贊了一聲;“王后泡的好茶。”
“這是茶好、水好再加上陛下的心情好,臣妾可不敢居功啊!”
“王后,這可就過謙了。”李福壽將柳氏的芊芊玉手合在掌中,這個動作令柳如煙心中一陣溫暖,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溫柔了。
“你我夫妻一體十幾年不分彼此,王后端莊賢淑,人品貴重,執掌后宮多年來風雨無波,教養孩兒們明辨道理,我的內心是深深感謝的,能夠有如今的局面,王后居功至偉矣!”
“陛下這么說,臣妾更不敢當。”柳如煙聽著這些溫存話內心激蕩,轉眼間,語氣已帶著哽咽說道;“陛下是臣妾心目中的大英雄,偉丈夫,做的都是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不懂的大事情,能夠侍奉在陛下身邊,不給您添亂,臣妾已經是八輩子都求不來的福分了。”
李福壽輕輕的拍了拍王后柳氏的芊芊玉手,轉移話題問道;“我觀你過來的時候眉宇間有一些思慮,是否有什么難決之事?”
“什么都瞞不過陛下,臣妾正在為后宮位份之事煩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乞請陛下教我。”
“哦…。這樣啊!”李福壽點頭言道,卻沒有馬上回應。
大洋王國遵循的是中西合用的體制,國家體制仿德國君主立憲制,法律沿用英國的大陸法,王庭后宮之事遵循的卻是華夏古禮,不是現在大清朝的一套禮儀制度,而是從故紙堆里翻出李唐王朝的宮廷禮儀制度,略加簡化修改后實行。
在唐朝貞觀年間 以東宮皇后為尊,西宮貴妃次之。
四夫人封號以貴淑德賢為序,皆為正一品,其下是九嬪,為二品封號,其他的各色侍嬪不一而足,真要論起來就太多了。
皇后與貴淑德賢四夫人,九嬪不同,皇后乃是后宮之主,列為超品。
一個是君,一個是臣,其間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大洋王國比皇權要低一個層次,當然不能夠完全照搬封建皇朝的內宮體制,那叫逾制,在西方就是藐視皇權之罪。
這玩意兒別的國家不在乎,可是白金漢宮肯定不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藐視大英帝國皇權的威嚴這個罪名可不小,追究起來可就麻煩大了。
從內心來說;
李福壽現在建立的大洋王國真正翅膀硬了后,可以稱為大洋帝國,這個名字才叫威風。
大洋帝國的疆域立足于大洋洲,囊括南太平洋的東印度群島,西印度洋莫桑比克,連接阿拉伯海與紅海之濱的非洲之角索馬里,最遠的海外領地可以抵達大西洋東岸的幾內亞,如此遼闊的疆域只有大洋帝國才能夠涵蓋。
現在肯定不行,大洋王國還沒有本事玩掀桌子這一套。
所以,遠在歐洲的外交大臣唐昭儀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將國王李福壽的親筆信面呈英國維多利亞女王陛下。
信中無非是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吐訴南方反叛勢力一再逼迫,如今刀在頸上吾不得不為之的苦衷,為千萬華人求一條生路,實在情非得已,希翼得到女王陛下體諒云云。
信中透露若是僥幸得勝,希望仿照加拿大舊例加入英聯邦…
這樣不管澳洲斗得你死我活,倫敦的體面總是照顧到了,信中李福壽的姿態放得蠻低,表現出了足夠的謙卑與尊敬。
說一千道一萬,李福壽的貴族身份是維多利亞女王陛下的封臣,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因此最好的結果就是…大洋王國得到白金漢宮的祝福。
獲封親王是不可能的,獲封大公還有一定的可能性,那么大洋王國就是個公國的性質,從而得到世界普遍承認,擁有較大的自主權和獨立權,比如歐洲的保加利亞,希臘,波蘭,芬蘭都是這樣的類型。
英國是宗主國,大洋王國則屬于藩屬王國,保留在英聯邦的大家庭里,平時可以享受貿易便利和軍事保護,但如果英國人要打仗,那么不管加拿大還是大洋王國都要出人,出錢出力,大概齊就是這么個意思。
沙皇為啥能干預保加利亞大公的人選?
因為雙方也存在宗藩關系,在沙皇長長的頭銜中就有這么一項~波多利亞和芬蘭大公,波蘭沙皇,喀山沙皇,愛沙尼亞,韃靼斯坦君主,挪威王位繼承人…
那英國為啥能干預保加利亞大公的人選呢?
一句話 因為大英帝國夠強,夠橫,底氣夠足,說話嗓門夠大,不按我說的辦就揍你,就這么簡單。
李福壽考慮了下說道;“當前南北大勢尚未定論,王國各位功臣都沒有封賞加爵,內宮的事情不宜操之過急,位份等級緩兩年再說,往后就這么跟她們說,誰敢鬧事嚴懲不貸。”
“臣妾知曉了。”
“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臣妾這就告退。”
“嗯!”
李福壽點了點頭,看著身材婀娜的王妃柳氏離開,嘴角禁不住噙起一絲笑意,隨即又被煩惱掩蓋了。
世界上從來就是人的事情最難搞定,不單純內宮位份攀比爭奪,合意的便喜笑言開,不合意的便郁郁寡歡,心情一落千丈。
李福壽手下這一大攤子人,情況要復雜棘手的多。
如今大事未定還好說,一旦南北戰爭塵埃落定便需論功欣賞,當封伯爵的封伯爵,當封男爵的封男爵,總要封賞出一批貴族世家來。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 搞得好的話大洋王國有可能被白金漢宮承認,頂天了李福壽能夠被封賞個公爵,大洋王國也就是事實上的一個公國等級。
李福壽這個國王最大的權利就是封侯爵,但這是留給自己兒子的榮耀,怎么可能分給臣子?
侯爵屬于頂級貴族,也是可以封國的,國之重器不可輕易與人。
但偏偏有那么一些人覺得自己勞苦功高,別說伯爵了,侯爵也可以想一想,次一點的覺得自己一個子爵指定打發不了,最低也得來個伯爵爵位,世襲罔替,與國同體。
事實上一個公國能夠封賞的伯爵爵位有限,區區幾個而已,絕不會超過十個。
這就會產生激烈矛盾了,互相攀比互不服氣…
現在王國成立之后,這種苗頭已經露出來了,很多人迫不及待的四處鉆營打聽,露出了難看的吃相。
“啟稟陛下,前線有緊急軍情上奏。”
“哦,拿來。”
秘書的回報打斷了李福壽的思緒,他臉色一正拿過奏報,打開瞅了一眼便陡然站了起來,神色變得陰沉如水。
“看來敵人終于動手了,立刻通報戰時委員會和陸軍參謀總部,迅速拿出應對方案,密切關注前線相關軍情,保持通信聯絡暢通,緊急情況隨時上報。”
“遵命,陛下。”
秘書腳步匆匆的離開了,李福壽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濁氣,背著手走到欄桿邊,看著璀璨燈光下翩翩起舞的上流社會紳士淑女們,眼神變得深邃異常。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沒想到戰事率先爆發在新南威爾士州內部。
方才呈報的緊急軍情顯示;
南方軍集結大批軍隊,出動約兩個師另加一個炮兵團的兵力,總計約一萬七千余人,離開悉尼向雪山鎮方向逼近,意圖一舉拔除沿海鐵路南延線上的三座華人重要城鎮,分別是雪山鎮,磐石鎮和伊拉瓦拉鎮。
敵人的炮兵團攜帶105毫米重炮和大量彈藥,長長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頭,氣勢洶洶的殺奔距離最近的雪山鎮。
與此同時 維多利亞州派出一個民兵騎兵師圍攻堪培拉,兩地同時行動南北對進,顯然蓄謀已久,其目的就是為了拔出背上的釘子,然后全力向北攻擊前進,意圖將戰火燃燒到北侖市以北城鎮。
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盤,出手就命中要害。
只不過得看南方軍的牙口好不好?能不能啃得動磐石鎮這塊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