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回來的,等會兒吃完午飯就走。”
“這么急啊!”
“單位一大堆事呢,而且現在管的嚴,能回老家看看已經很不錯了。”
“韓打擊”要比想象中年輕,可能因為衣著的關系,看上去比較老氣。對待市局的老前輩,他很熱情、很和氣,笑容滿面,沒大領導的架子。
韓昕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領導,并且還是本系統的領導,真有那么點緊張,就這么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程文明沒那么多顧忌,一瘸一拐地跟著“韓打擊”和韋支走進小院子,不快地問:“昨天就回來了,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
“我倒是想給你打,可我敢嗎?”韓打擊反問了一句,無奈地說:“老朋友太多,要是通知這個卻不通知那個,人家肯定不會高興,搞得回趟老家都跟做賊似的。”
“有沒有去良莊?”
“去了,昨天下午跟馬主席一起去的,給老盧上了個墳就順路去了新庵。鎮領導和所領導都換了,一個都不認識,就算認識也不能驚動人家,晚上老寧安排的,在新庵賓館吃的晚飯。”
“難得回來一次,居然不先通知我。”
“等你退休了,我第一個找你。”
韓打擊微微一笑,隨即轉身看向站在門外的韓昕:“老程,別光顧著興師問罪,先介紹下呀。”
“哦。”程文明反應過來,不禁笑道:“這就是大難不死的韓坑,小韓,這位就是你們老單位領導總掛在嘴邊的老支隊長。”
韓昕緩過神,連忙立正敬禮:“老支隊長好!”
“別那樣緊張,再說我有那么老嗎?”
“首長好,首長,對不起…”
“今天沒首長,只有老前輩和我們三個在職民警。”韓打擊主動伸出胳膊,握了下他的手,回頭笑道:“政委,曉蕾,老程帶了個客人,等會兒要叫一副碗筷。”
“誰啊。”一個保養的不錯的阿姨從廚房里跑了出來。
王支和任大傻既是“韓打擊”的老部下也是“韓打擊”的老鄉,刑警支隊的唐支是“韓打擊”的“親傳弟子”,人家都沒來,甚至都不知道“韓打擊”回來了,自己卻跟著“程瘋子”跑了過來!
韓昕意識到自己是個不速之客,別提多尷尬。
程文明從不把自己當外人,俯身看了看已經端上餐桌的涼菜,又看了看擺在邊上的酒,這才回頭笑道:“小韓,這位是我們市局技偵支隊的第一任政委,也是你們老支隊長以前在市局時的搭檔。”
“政委好。”
“什么政委啊,我早就退休了,歡迎歡迎,別站在外面了,趕緊進來啊。”
周素英話音剛落,一個身材保持的不錯,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歲的女子微笑著走了過來:“韓昕是吧,我姓李,叫李曉蕾,是你們老支隊的愛人,我們早就聽老程和王燕提起過你,身體恢復的怎么樣?”
見小伙子卡殼了,程文明意識到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不耐煩地說:“叫嫂子啊,真不知道你小子那么多年兵是怎么當的。”
韓昕急忙道:“嫂子好,感謝首長和嫂子關心,我身體早就恢復了。”
“恢復了就好,以后得小心點。”
“是。”
“又來了,都說了這里只有老前輩和在職民警,沒有上下級,你總這樣讓我們怎么敘舊,又讓我們等會兒怎么吃飯?”
“不管他了,我們聊我們的。”
老韋同志好幾年沒見過“韓打擊”,別提多高興多激動,接過周素英遞上的香煙,坐下笑問道:“素英,你家錢主任呢?”
不等技偵支隊的老政委開口,李曉蕾就苦笑道:“周政委知道我們要來,早早的把錢主任給打發去了閨女家。”
“我們老朋友聚會,他呆在這兒做什么,再說我退休了比沒退休時都忙,又是幫著帶孩子,又是洗衣做飯的,就不能讓我放一天假。”
“可你今天一樣要做飯。”
“去飯店麻煩,再說家里什么都有,你們先聊著,我那邊馬上就好。”
周政委微微一笑,回廚房繼續忙碌去了。
“韓打擊”的愛人也系上圍裙跟了進去,客廳里就剩韓打擊、韋支、程瘋子和韓昕四個人。
面對本系統的大領導,韓昕可不敢大大咧咧的坐下,就這么像個犯了多錯似的孩子,老老實實站在“程瘋子”身邊。
“韓打擊”知道小伙子拘束,沒再招呼他坐,而是笑問道:“韋支,身體怎么樣?”
“托你的福,這段時間還行。”
“動那么大手術,聽說心臟還搭了橋,能恢復成現在這樣很不容易。”
“趕上了好時候,現在醫療技術和醫療條件好。換作以前,我估計早就走了,哪能像現在這樣坐這兒跟你說話。”
“要好好保養。”
“我知道,但也不能全聽醫生的,煙不讓抽,酒不讓喝,活著有什么意思。”
他們聊身體,聊以前那些老同事的近況,聊子女,就是不聊工作。
尤其聊到各自的子女時,“程瘋子”別提多嘚瑟。
韓昕正暗暗發笑,“韓打擊”突然抬起頭:“小韓,你有沒有結婚?”
“報告首長,我…我跟我女朋友領了證,但沒辦酒。”
“領了證就等于結婚了,結婚了好,成家才能立業嘛。”
“謝謝首長。”
“新娘子在哪兒工作?”
“報告首長,她也是民警,在陵海分局出入境大隊工作。”
“雙警家庭啊,不過在出入境大隊工作還好。”
程文明冷不丁笑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小子不但艷福不淺,找了個年輕漂亮又懂事的女朋友,大前天還被局里委以重任,調到情報指揮中心擔任副主任,專門負責情報線索收集。”
“韓打擊”微微點點頭,一邊示意韓昕坐,一邊語重心長地說:“小韓,程支能帶你來見韋支,可見他是把你當做我們濱江市局刑偵系統的中堅力量來培養的。雖然你現在的工作關系在情報指揮中心,但必須牢記自己是一個刑警。”
“是!”
“什么叫帶他來見我,程瘋子明明是帶他來見你的好不好。”韋支連連擺手。
“見我有什么用,都說縣官不如現管,我早離開濱江了,哪管得了老家的事。”
“韓打擊”笑了笑,接著道:“小韓,我剛才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因為不管哪一行都講究一個傳承,具體到我們公安系統,那就是要發揚前輩們的優良傳統。”
“是。”韓昕不太會說話,只能回答“是”。
“韓打擊”招呼他吃水果,隨即指指韋支:“程支的事跡和綽號你肯定知道,其實韋支當年的綽號比程支更響亮,他是我們濱江刑偵系統的‘老帥’,并且這面帥旗他整整執掌了十六年。
那會兒既沒大數據,也沒現在那么多系統平臺,破案全靠走訪詢問、摸底排隊,真的全靠‘鐵腳板’,甚至連辦案經費都不能保證。在那邊艱苦的條件下,韋支組織破獲的大案小案無數,非常值得我們尊敬,也非常值得我們學習。”
“是。”
“別動不動就是,我還沒說完呢。”
“首長,對不起…”
“韓打擊”知道小伙子緊張,干脆不再提醒了,而是接著道:“我說的這個學習,指的是既要學習老前輩艱苦奮斗的精神,也要學習專業技能,學習新時代背景下維護社會治安的技戰法。
你的情況,程支不止一次打電話跟我說過。他真的很看好你,同時又總是擔心你沒用武之地。所以在學習方面,我認為你應該向你的徒弟學習。你在緬北收的那個徒弟就非常刻苦。
據我所知,她全憑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在國際上排名前三的大學,而且拿到了全額獎學金!徒弟都這么出色,你這個師傅要有危機感。不能學程支,一提到學習就叫苦叫難,就找各種借口、各種理由偷懶。”
韓昕頭大了,突然有些后悔跟“程瘋子”來這兒。
程文明則不高興地問:“什么叫不能學我,我學習很認真的,當年是憑真本事考上的警校,那會兒省警校的錄取分數線比思中都高!”
“我承認你初中時學習是很刻苦,那會兒的警校和中專、中師也確實比現在的重點高中難考,但警校畢業參加工作之后呢?”
“參加工作自然要工作,哪有那么多時間學啊。”
“老程,說了你別不高興,難道就你一個人要工作,人家能參加自學考試提升學歷,你為什么就不能。參加工作時是中專,搞到快退休了還是中專,你也不怕晚輩笑話。”
“都快退休了還提升什么學歷,不過話又說回來,小韓,你跟我不一樣,你這么年輕,確實要加強學習。都已經做上副主任了,情報指揮中心又人才濟濟,那個漢語言文學本科確實有點拿不出手。”
這哪里是來見大領導的,這分明是鴻門宴!
韓昕正暗暗叫苦,“韓打擊”又笑看著他道:“小韓,你剛立過大功,只要想充電,我相信組織上肯定會支持。都說當兵后悔兩年,不當兵后悔一輩子,其實不上大學一樣會給人生留下遺憾。如果嫌其它學校遠,完全可以報考你們省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