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女子吐著吐著,竟一屁股坐在臟兮兮的地上,摟著樹自言自語。
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男子,走過去背對著歌廳出口,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旋即俯身撿起手機揣進褲兜,這才把女子扶起來。
“不能喝就別喝那么多,天這么冷,趕緊回去吧。”
“你誰啊,給我讓開!”
“別鬧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誰敢笑話,我哪兒都不去,接著喝,我還能喝…”
“好好好,回去陪你接著喝。”男子跟哄孩子似的,扶著神志不清、揮舞著胳膊的女子就走。
天這么冷,她出來玩不可能不帶外套。
并且像這樣的女孩子出來玩,怎么可能不帶包包,沒帶包包,用于補妝的化妝品和紙巾之類的東西往哪兒放?
韓昕覺得很奇怪,輕輕拍拍女友的胳膊,隨即推開車門不動聲色跟了上去。
姜悅反應過來,趕緊下車,小鳥依人般地摟著他本色出演。
一對情侶走在一對喝高了的情侶后面,而且在這個娛樂場所比較集中的地段,看上去很正常,剛才看熱鬧的那幾個出租車司機誰也沒起疑心。
“去哪兒啊,酒呢。”
“馬上就到,想喝是吧,陪你喝個盡興。
“我走不動,我不想走了…”
年輕女子不只是走不動,甚至連高跟鞋都走掉了,
可能覺得左腳沒鞋,右腳穿著鞋,走路不方便,她竟把右腳上的鞋也甩掉了,就這么光著腳迷迷糊糊地被年輕男子扶著往前走,而年輕男子明知道她鞋走掉了依然往前走。
哪有這樣的男朋友?
姜悅意識到不對勁,立馬停住腳步,在韓昕的掩護下裝作系鞋帶,俯身撿起女子的鞋,飛快地塞進包里。然后站起身,摟著韓昕的胳膊繼續跟。
當二人快跟到一個巷口時,那個年輕男子竟將女子扶坐在路邊的臺階上,拿起披在女子身上的外套,扔下句“你在這兒等會,我去叫車”,隨即穿上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果然是“撿尸”的!
韓昕意識到那混蛋趁人家喝多了神志不清,拿了人家的手機想開溜,立馬松開女友的胳膊,指指爛醉如泥癱坐在臺階上的女子,隨即快步追了上去。
姜悅知道陵海村小霸王想讓她照應年輕女子,很擔心他一個人追上去,可現在又沒更好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停住腳步。
那個男子剛開始是走,走著走著加快腳步,當拐過一個路口時突然加速飛奔起來。
韓昕只能追,剛追了十來米,男子就意識到被盯上了,跑的比之前更快,甚至不顧來玩的車輛橫穿馬路。
韓昕豈能讓他跑掉,瞅準一輛主干道上的車剛過的空檔,追上去吼道:“小曹小曹,你在前面堵,那小子往你那邊去了!”
事實上證明虛張聲勢還是很管用的,男子聽說前面有人堵,一時間慌了神,猶豫了一下,慌不擇路鉆進左的一條小巷。
韓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畢竟在車來車往的機動車道上追太危險。
“給我站住,你是跑不掉的!”
男子聽得清清楚楚,嚇得魂飛魄散,不敢回話,也不敢回頭看,甚至都顧不上看腳下,使出吃奶的勁兒亡命狂奔。
巷子里烏漆墨黑,只看見人影,只聽見腳步聲。
相距十來米,一時半會兒追不上,韓昕正著急,生怕追著追著追丟。
這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身悶響。
緊接著,突然聽見“啊”一身慘叫,人影不見了。
韓昕意識到那家伙可能摔了跟頭,立馬放緩腳步,趕上來一看,那家伙果然摔了個狗吃屎,正扶著墻想爬起來。
“不許動,我是公安局的!”韓昕豈能錯過這個機會,沖上去掐著他的后脖,一把將他摁倒。
“警察叔叔,你追我做什么…”
“你說我為什么追你?”
韓昕反問了一句,跪在他身上,一手攥住他的右手腕,一手從口袋里掏出手銬,麻利地把他反銬上。
“警察叔叔,我什么都沒做,你不能冤枉好人。”男子剛才摔得很疼,到現在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左手擦破了皮,額頭磕在墻上,火辣辣的疼,連說話都不利落。
韓昕不認為他雙手被反銬著能跑掉,站起身掏出手機,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應用,順便檢查了下別在胸前的那支帶拍攝功能的筆,確認上面的針孔攝像頭正對著嫌疑人,這才從他口袋里摸出一部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緊接著,又從他的外套內袋里摸出一部手機,冷冷地問:“這兩個手機,哪個是你的?”
男子心存僥幸,故作鎮定地說:“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行,先說說這個手機的鎖屏密碼。”剛才清楚地看到他把醉酒女子的手機揣起了褲兜,韓昕很想看看他怎么狡辯。
男子意識到狡辯沒用,耷拉著腦袋不敢再說話。
韓昕一把將他拉起,攥著他胳膊問:“叫什么名字?”
“陳曉生。”
“身份證號碼。”
見突然冒出來并且一路追到這兒的警察掏出了警務通,男子連忙道:“那么長,我哪記得。”
很顯然這家伙沒說實話,陳曉生這個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特情中隊主要負責收集各類違法犯罪線索,只要必要時才會采取像剛才這樣的行動,又不負責辦案。
韓昕懶得再問,飛快地輸入姜悅的手機號撥打過去。
不等他開口,就聽見姜悅在那邊急切地問:“你到哪兒了,有沒有追上嫌疑人,你沒事吧。”
“追上了,控制住了,人贓俱獲。”
“這就好,擔心死我了。”
“你留在原地不用動,我這就聯系崇港分局。”
“好的,你搞快點。”
出去會引起過往群眾的圍觀,韓昕給崇港分局指揮中心打了個電話,在巷子里等了大約十來分鐘,青年街派出所的民警輔警到了。
先把嫌疑人和贓物移交給人家,簡單介紹了下情況,讓人家去女友那邊把爛醉如泥的受害人帶走,順便安排人去歌廳看看爛醉如泥的受害人,有沒有把外套和包之類的東西拉在歌廳里,韓昕這才趕過去跟女友匯報,然后一起回到車上繼續盯。
剛剛發生的一切,在姜悅看來堪稱驚心動魄。
她感覺像是在做夢,看著前面的歌廳出口,心有余悸地問:“老公,這就完了?”
韓昕擰開保溫杯的蓋子,喝了一小口水,笑問道:“什么這就完了?”
“剛才那個案子。”
“當然沒完,青年街派出所會把情況搞清楚的。”
“沒你們中隊什么事了?”
韓昕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我們中隊就我一個民警,怎么辦案?再說我們的工作就是收集線索,又不是辦案。”
好不容易抓個現行,居然就這么移交給了人家。
姜悅覺得有點可惜,正準備說點什么,韓昕已經放下茶杯,又給崇港分局指揮中心打起電話。
“黃主任,嫌疑人、受害人和贓物都移交給青年街派出所了,視頻我這兒有,大晚上拍的可能不是很清晰,明天上班之后下載下來發給你。現場附近監控不少,你們可以安排人調看下監控。”
“謝謝韓大,你們又幫了我們大忙,今晚還親自出手。今晚是朱局值班,我剛向朱局匯報過,朱局說回頭要請你吃飯。”
“用不著這么客氣。”
韓昕轉身看了看女友,接著道:“黃主任,我打這個電話不是邀功請賞的,是有兩件事請你們幫個忙。”
黃主任連忙道:“什么事?”
“一是讓辦案民警給受害人做個尿檢,最好帶到醫院檢查下,看看是單純的喝醉了,還是喝過別的什么東西。”
“韓大,你懷疑那個女的吸毒?”
“看著不太像,不過還是檢查下比較好。”
“行,我這就給青年街派出所打電話,還有一件事呢。”
韓昕笑道:“再就是你們的人過來調看監控時動靜別搞太大,剛才只是摟草打兔子,我們過來蹲守的目標不是那個‘撿尸’的。”
黃主任好奇地問:“韓大,你們的目標是誰,需不需要我安排力量協助?”
“行,有什么需要盡管給我們打電話。”
韓坑對崇港分局還是很不錯的,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給分局提供各種違法犯罪線索,甚至協助分局偵辦一起涉案金額上億的組織傳銷案。
他今晚親自出馬,去盯那些歌廳酒吧,顯然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黃主任覺得這不是一件小事,安排好一切,立即向今晚值班的朱局匯報。
特情中隊這兩個月的活動范圍都在主城區,與其說是市局指揮中心的特情中隊,不如說是崇港分局的一支輔助力量。
朱局聽完匯報,不禁笑道:“人家幫我們干活,仔細想想我們贊助的經費有點少。你明天把特情中隊這兩個月推送過來的情報線索匯總下,我去向董區長匯報。已經進入2021年了,看看今年能不能多贊助點。”
之前的投資絕對是成功的!
見領導聊起贊助費,黃主任笑道:“朱局,我覺得他們現在不缺經費,光傳銷案的獎勵就有多少,他們總共才幾個特情,肯定花不掉。與其贊助經費,不如贊助點他們更需要的。”
“他們需要什么?”朱局笑問道。
崇港分局這邊主要是黃主任負責與特情中隊對接的,對特情中隊的情況比較了解,他若有所思地說:“他們協助經偵支隊偵辦了一起涉案金額上百億的洗錢案,還協助刑警支隊、禁毒支隊和我們分局抓獲一個毒販,偵辦了一起毒案。
市局可能覺得給他們太多獎金也花不掉,就破格給他們的兩個特情解決了兩個事業編制。我認為我們分局完全可以想想辦法,幫他們協調一個編制,哪怕是工勤崗,他們都會很高興。”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朱局覺得黃主任的這個提議不錯,沉吟道:“我回頭向董區長匯報,想想辦法,協調一個工勤編應該不難。”
“可這么一來,意味著解決編制的那個特情就成了我們分局的人。”
“工作關系在哪兒不重要,到時候就以借調的形式,讓解決編制的特情在他那兒繼續干。事實上在他們那兒干,比在我們這兒干更好,畢竟在他們是專業干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