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彥軍這個案子上,最缺的就是時間。
如果時間允許,就算東海同行沒來抓捕,一樣能把姚彥軍的問題查個水落石出。
為掌握主動權,許支決定搶時間!
跟陳長俊商量了一下,決定安排兩名經驗豐富的民警立即趕赴崇港分局辦案中心審訊姚彥軍。東海同行都已經找上門了,無需再擔心打草驚蛇,也不怕姚彥軍不交代。
網安支隊的陳政委則喊來兩個網警,跟徐海斌一起負責情報支援。
同時從經偵支隊和指揮中心抽調兩組民警待命,一組帶著緊急簽發的搜查證去網吧搜查,要把網吧庫房里的那臺電腦帶回來;一組在市局待命,隨時準備去銀行或電信運營商那兒查詢嫌疑人的銀行交易記錄和手機通話記錄。
作為監視行動的負責人,韓昕要留在指揮中心遙控指揮第三小組協助前往網吧的民警搜查;如果姚彥軍開口了,確認他老婆譚麗萍也涉案,就要指揮第一小組協助民警對譚麗萍采取強制措施。
總之,該查的依然要查,只有底牌足夠多,跟人家談的時候底氣才會足!
市區正在修地鐵,到處在開挖,道路本就比較堵。
加之受上半年的疫情影響,好不容易趕上個假期,許多市民真是報復性消費,導致市區的大小道路更擁堵。
經偵支隊二大隊的唐大和民警小康都已經趕到崇港分局辦案中心了,東海同行還沒到市局。
這是好事!
許支、陳長俊和韓昕一起坐在研判室里,托著下巴,緊盯著大屏,看唐大和小康審訊。
領導交代的很清楚,必須爭分奪秒。
唐大很想開門見山,直入正題。
但這兒是辦案中心,他和小康進入大廳的那一刻就處于監控下,他只能按程序出示警察證表明身份,然后問姓名、性別、年齡、出生年月、家庭住址…
姚彥軍一直以為是被交警抓到這兒的,審他的應該是交警,接下來要被追究的也應該是酒駕的責任,結果來審他的竟是兩個經偵,頓時緊張的魂不守舍,連話都說不利落。
唐大見他的腿在微微顫抖,不想也沒時間跟他繞圈子,緊盯著他問:“姚彥軍,知道為什么不是交警來審你,而是我們來審你嗎?”
“不知道。”
“回答的挺干脆啊,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
“提醒什么?”
“小康,讓他看看。”唐大轉過身。
小康立即拿起手機,翻出一張通過匯兌平臺操作后臺截圖,分析搜索出的境外匯兌平臺的網友截圖,站起身舉到他面前。
看到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界面,姚彥軍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冷靜下來,裝作一臉茫然的樣子說:“唐警官,這是什么?”
“還在裝糊涂。”唐大冷哼了一聲,打開文件夾,取出一張照片:“認不認識這個人?”
姚彥軍抬頭看了看,忐忑地說:“認識。”
“他叫什么名字,跟你是什么關系?”
“姚彥斌,是我堂哥。”
“那這個人呢?”
這不是堂哥的情人李莉嗎,警察怎么什么都知道…
姚彥軍心里越來越沒底了,猶豫了一下,緊張地說:“不認識,沒見過。”
“沒見過是吧,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小康,再讓他看幾段視頻!”
“是!”
小康應了一聲,點點手機,播放了一小段徐海斌昨晚去金石調取的監控視頻。
緊接著,又播放了一段耿萬雨前幾天在網吧監視的視頻。
能清楚地看到,兩段視頻的右上角都有時間,并且精確到幾分幾秒。
姚彥軍意識到早就被公安給盯上了,心里頓時拔涼拔涼的,但想到堂哥和表哥之前的交代,以及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干脆深吸口氣,低下頭一聲不吭。
“你這是什么態度,把頭抬起來!”小康厲喝一聲,姚彥軍嚇了一跳。
唐大則不緩不慢地說:“姚彥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們已掌握你違法犯罪的確鑿證據,之所以沒直接抓捕,而是借你酒駕的機會,請交警對你采取強制措施,主要是考慮到不想打草驚蛇。
但現在那些擔心都沒必要了,因為時機已成熟,該抓的都已經抓了,就算暫時沒落網的也都在我們的視線里。比如你妻子譚麗萍,這會兒正在萬象城等著接你正在那兒學畫面的女兒,我們隨時可以請她過來協助調查,甚至對她采取強制措施!”
該抓的都已經抓了…
女兒今天上午好像是要去萬象城學畫畫,他們怎么知道的?
姚彥軍意識到眼前這個警察好像不是在虛張聲勢,一時間變得六神無主。
“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想爭取寬大處理,就要主動交代。并且我還可以明確告訴你,就算你什么都不說,我們一樣能將你繩之以法。”
唐大頓了頓,見他的雙腿抖的更厲害了,連雙手都不由自主顫抖,又趁熱打鐵地說:“那么多非法資金是通過你維護的非法境外匯兌平臺流出流入的,購買和賣出游戲點卡也都有交易記錄!
你這兩年沒少從中獲利,錢是怎么轉入你賬戶上的,你又是怎么花的,包括都花在哪兒,我們掌握的一清二楚。就算你什么都不說,我們一樣可以零口供辦案…”
警察果然什么都知道!
姚彥軍盡管不敢再心存僥幸,可想到一交代不但車要被扣,連存款都會被凍結,幾套房子都會被查封,老婆孩子又要過那緊巴巴的日子,依然緊咬著嘴唇不開口。
像他這樣要錢不要命的人唐大見多了,干咳了一聲,接著道:“姚彥軍,不要妄想能保住不義之財。同時,我還要提醒下你,你明明是從犯別把自己搞成主犯!”
小康不失時機地說:“你這么年輕,兩個孩子那么小,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想想。”
唐大敲敲桌子,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想爭取從寬處理就主動交代犯罪事實,積極退贓。再不說我們也不問了,等會兒安排你去體檢,然后送你去看守所,等著跟你那些同伙一起上法庭吧。”
兩個孩子真是姚彥軍的軟肋,聽唐支和小康這么一說,他的心里防線徹底奔潰了,連忙抬起頭,嚎啕大哭:“唐警官,我交代,我不是主犯,我就是幫著維護下平臺,幫著賣賣點卡…”
自始至終沒提東海同行要抓的他事,審訊的過程無可挑剔!
確認光從他手里賣出的游戲點卡就價值四千多萬,并且他老婆譚麗萍也參與,竟在網上開了六個專門賣點卡的網店,許支當即拿起對講機,讓待命的民警立即趕赴萬象城傳喚譚麗萍。
韓昕一樣沒閑著,趕緊給柳貝貝打電話。
“盯緊了,執行抓捕任務的民警馬上到!”
“老板,抓大人沒問題,可兩個小孩怎么辦?”柳貝貝急切地問。
韓昕抬頭看了看許支和陳主任,低聲道:“兩個孩子你和老趙先幫著照看,專案組等會兒就聯系其親屬,等聯系上之后你們再把兩個孩子交給其親屬。”
柳貝貝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道:“行,我想辦法哄哄吧。”
這時候,陳長俊的手機響了。
門衛打電話說東海公安局來了四個人。
陳長俊笑了笑,舉著手機說:“知道了,你先幫他們登記下,我這就安排人過去接。”
許支則回頭道:“老陳,檢查電腦需要時間,姚彥軍的筆錄送過來也需要時間,要不你先去應付應付,就說我在開會,讓他們等會兒。”
按姚彥軍剛才的交代,涉及資金真上百億,這次真逮著條大魚!
陳長俊人逢喜事精神爽,起身笑道:“行,你這邊抓緊,我先去跟他們聊聊。”
與此同時,東海市公安局江東分局經偵支隊一大隊的副大隊長魯明心里別提有多郁悶。
興沖沖跑過來抓捕嫌疑人,結果嫌疑人昨天夜里居然落網了,就特么晚了一步!
濱江同行不會無緣無故抓姚彥軍,如果是因為同一個案子,想把嫌疑人押解回去就難了。畢竟只要是個辦案單位,誰也不想把到手的成績拱手相讓,誰也讓之前的心血付之東流。
從長州往這兒趕的這一路上,打電話向領導匯報過。
領導一時間也沒了主意,讓先來見見濱江市局的領導,先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本以為會吃個閉門羹,沒想到人家市局辦公室的副主任竟親自接待。
“魯大,你們找的是長州分局的雷局是吧,雷局剛給我打過電話。要是問別的事,我這個分管指揮中心的副主任可能不太清楚,但涉及到姚彥軍這個嫌疑人,我還是知道一些的。”
“陳主任,您這邊到底是什么情況?”魯明遞上支煙,忐忑地問。
陳長俊接過香煙,一邊招呼他們喝茶,一邊微笑著解釋道:“早在一個月前,我們情報指揮中心就在協助經偵和反電詐中心打擊利用離岸公司和地下錢莊向境外轉移贓款的專項行動中,依托智慧公安建設成果,研判發現大量可疑資金賬戶組。
然后從可疑賬戶入手,循線深挖出一個可疑的境外網站,發現一個私自架設的境外匯兌平臺,正在非法從事人民幣匯兌業務。我們局領導對此高度重視,當即要求抽調精兵強將,成立專案組…”
果然是同一個案子,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魯明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跟濱江同行開口了,可想到領導的交代,只能硬著頭皮苦笑道:“陳主任,這個團伙我們追查了四個月,你們只發現一個非法網絡匯兌平臺,我們發現了六個。”
“是嗎?”
“我們不但發現了六個非法換匯平臺,還查明網站的實際經營人兩名,截止今天上午九點半,已抓獲團伙成員八名,凍結涉案銀行賬護兩百二十一個,還繳獲了價值兩千三萬的未兌付游戲點卡。”
“這么多啊!”陳長俊楞了楞,點上香煙說:“我們指揮中心只是協助,并且只是在前期階段協助過,案件是經偵支隊具體偵辦的,這些情況我真不太清楚。”
“這么說我應該去拜訪經偵支隊的領導?”魯明急切地問。
“我們市局分管刑警、禁毒和經偵的楊局親自兼任專案組長,經偵支隊的許支兼副組長,負責具體偵辦。我早上剛見過他,這會兒好像在開會,要不我幫你們發個信息問問他什么時候散會。”
“行,麻煩您了。”
“不麻煩,天下公安是一家嘛。”
陳長俊當著他們的面發了一條信息,隨即放下手機好奇地問:“魯大,你們查這個案子的時間比我們長,進展也比我們大,能不能透露下,涉案金額大概多少?”
在魯明看來這算不上什么秘密,并且據實相告能讓濱江同行明白這個案子誰更有利于偵辦,不假思索地說:“我們初步查實,這個以姚彥斌和張翔為首的團伙,自2015年10月以來,搭建境外服務器,私自架設非法網絡換匯平臺,利用境外游戲點卡洗錢,非法換匯金額高達240億人民幣。”
兩百四十億,這是什么概念!
陳長俊樂得心花怒放,按捺下心中的激動說:“這么多啊,不過這個張翔我們也掌握了。要是沒記錯,他…他好像是姚彥軍的表哥,曾在你們東海落過戶,后來好像移民去了加拿大,也不知道許支有沒有逮著這小子。”
魯明沒想到濱江同行的進展也不小,居然連之前一直躲在境外的張翔都掌握了。再想到自己這邊的進展更大,不禁笑道:“許支肯定沒逮著他,因為他昨天夜里剛在機場落網,這會兒正在我們分局辦案中心。”
陳長俊驚問道:“你們也是夜里收的網?”
魯明無奈地說:“本來想等等的,結果他突然想走,他要是坐飛機回了加拿大,讓我們怎么抓?也正因為不得不對其采取強制措施,我們的收網行動才這么倉促。”
情況基本上搞清楚了,接下來有得談。
不過許支等會兒過來跟這幾位估計也談不出個所有然,非法換匯金額高達兩百多億的大案,雙方手里都有證據都有嫌疑人,接下來該怎么偵辦,他們做不了主,肯定得他們的局領導跟徐市長乃至省廳領導溝通協調。
陳長俊不再旁敲側擊的打聽,找了個借口走出接待室,趕緊來到主樓局領導辦公室,向正在等消息的楊局和劉主任匯報。
楊局以為聽錯了,緊盯著他問:“兩百四十多億?”
陳長俊激動地說:“這是非法換匯金額,不是繳獲,也不是凍結。但就算以百分之五的手續費算,那這個團伙非法獲利的金額也多達十幾億!”
劉主任分管的政治部和情報指揮中心是花錢的部門,一向只出不進,聽到涉案金額這么大,比陳長俊還要激動,禁不住笑問道:“姚彥軍開口了嗎?”
“開口了,全交代了,并且他老婆也涉案。”
“有沒有對他老婆采取措施?”
“我沒顧上問,但算算時間,他老婆這會兒應該被控制住了。”
部下很給力,楊局很高興,拿起手機一邊準備給徐市長打電話匯報,一邊笑道:“看來有得談了,我們這邊要是談不攏,就向省廳匯報,請廳領導出面幫著協商。”
劉主任擔心地說:“楊局,人家的來頭比咱們大,而且手里的籌碼也比咱們多,你說廳領導會不會…”
這個擔心不無道理,越大的領導考慮的事情越跟基層不一樣。
楊局權衡了一番,抬頭笑道:“我向徐市長匯報,你趕緊給老程打電話,特情中隊是他幫著小韓籌建的,現在好不容易干出點成績,不能就這么把嫌疑人甚至賬款移交給人家。”
劉主任反應過來:“請程瘋子加入專案組,讓他幫著跟東海方面打官司?”
“還有王燕,特情中隊既是指揮中心的直屬中隊,一樣是留置支隊的內設中隊。她作為支隊長,部下干出了成績,就應該幫部下保住成績。”
楊局想了想,又笑道:“留置支隊不是到現在都沒自己的賬戶嗎,跟她說清楚,馬上就可以幫她們開立,將來有了獎勵獎金什么的,就可以往她們支隊賬戶上打了。”
“這個主意好,我看行!”
“趕緊辦,對了,讓老許別躲了,去見見人家,反正現在也談不出一二三四。“
“是!”陳長俊連忙站起身,走出楊局辦公室。
許支現在是真沒時間見東海同行,因為隨著審訊深入,姚彥軍交代受堂哥和表哥的委托,曾以各種借口和蠅頭小利動員老家的親朋好友開設了許多個人銀行賬戶用于洗錢。
這跟打仗一樣,動作要快,要趕緊“搶地盤”。
見陳長俊來了,他只能把接下來的工作交給匆匆趕到的支隊政委,請政委組織力量準備申請查詢乃至凍結的材料,把東海同行暫時沒掌握的那些銀行賬戶,一個算一個先凍結起來。
韓昕一下子成了沒事的人,干脆收拾好電腦,先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