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七個區縣在內,全濱江常住人口七百多萬。
懸賞征集線索的公告又是通過最具影響力的一百多個媒體,在同一時間發布的,各區縣公安局禁毒部門會組織各單位轉發。
尤其禁毒民警、禁毒社工和直面群眾的社區民警必須轉發,保守估計至少有三十萬人能在第一時間看到。
為此,市禁毒辦和市局專門下了個通知。
通知里有句話韓昕印象深刻,那就是“禁毒是最大的政治”。
換言之,轉發就是政治任務!
人怕出名豬怕壯。
陵海區禁毒辦和陵海分局禁毒大隊名聲在外,所以不但接到了這個政治任務,而且被要求組織禁毒協會、禁毒基金會和禁毒志愿者轉發。
藍豆豆不想給支隊做嫁衣,可江大姐前天打電話通知時說得很清楚,哪個單位到底有沒有轉發、轉發量多少,大數據都能統計到。
而且轉發完之后要截圖,整理好之后打包上報,支隊要根據截圖評估宣傳效果…
請那么多人幫著轉發,要截多少張朋友圈的圖,好在有六個禁毒社工,不然光靠她一個人,這幾天別想干正事了。
正忙得焦頭爛額,好幾天沒見過的姜悅竟打來電話。
“小悅,有沒有看到我發在志愿者群里的鏈接,有沒有看到群公告。”
“什么鏈接,我沒顧上看群。”
“趕緊看,趕緊幫我轉發朋友圈。”
局里三天兩頭讓轉發新聞鏈接,姜悅見怪不怪:“好的,我這就轉。”
藍豆豆這才想起電話是姜悅打過來的,笑問道:“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的,是不是有事?”
姜悅回頭看看身后,確認師傅不在,苦著臉說:“豆豆姐,剛才趙教接到政治處通知,說市局刑警支隊想借調我過去幫忙,征求我的意見,問我愿不愿去。”
“市局有什么好的…”
話到嘴邊,藍豆豆突然想到昨晚的事,再想到因為王曉慧是她的師傅,孽徒因為這層關系跟王曉慧打得火熱,急忙改口:
“市局其實挺好的,這是好事,把握住這個機會,你們兩口子就都在市局上班了,在一起上班多好啊。”
“可我剛熟悉大隊業務,大隊領導同事都挺好的,去市局人生地不熟。而且這是借調,去就是干活的,我又不是學偵查的,什么都不懂。”
“你有沒有給韓昕打電話?”
“打了,打不通。”
“打不通很正常,他這會兒肯定很忙,接下來幾天估計都非常忙。”
姜悅好奇地問:“他忙什么?”
藍豆豆解釋道:“剛才讓你幫著轉發的,就是他們支隊發布的懸賞征集涉毒線索的公告。一條一條,明碼標價,最高懸賞高達十萬,組織那么多平臺和單位幫著推送轉發,不可能沒有收獲。”
姜悅反應過來,撅著嘴嘀咕道:“在家門口上班多好,我真不想去。”
“我還是建議你去,現在是借調,只要干好了就有機會正式調動,如果能調過去,平臺不一樣,發展也不一樣,更重要的是你們兩個以后能一起上班。”
“我要好好想想。”
“慢慢想,好好考慮,想好了給我打電話。”
正如藍豆豆所說,韓昕此刻真的很忙。
公告發布出去一個小時,支隊已經接到了二十一個舉報電話。
有群眾舉報有人在直播時吸毒,從截圖上看確實有一個自制的“冰壺”,連馬甲都很囂張地自稱“濱江包哥”,他和徐浩然第一時間制作協查函,聯系直播平臺調查“包哥”的身份。
有群眾舉報有人在微信朋友圈發布疑似販賣毒品的信息,這個信息有點意思,一個氣球、一顆膠囊和兩片葉子的表情圖,然后是“閃電送貨”。
那個家伙發的其它朋友圈更囂張,聲稱電子煙閃送,不上頭無理由退貨換煙。
一看就知道是販賣新型毒品的,姓名、性別比較詳細,不能讓他再逍遙法外維護社會,考慮到嫌疑人在市區,肖支決定讓徐浩然聯系崇港分局禁毒大隊,一起偵辦。
有個家長舉報兒子總吃一種叫泰勒寧的止痛藥,感覺有問題。
泰勒寧就是氨酚羥考酮片,屬于二類管制精神藥品,容易成癮,對身體傷害很大,總吃就是吸食毒品,故意販賣就是販毒!
人手不夠,惲政委親自出馬。
韓昕一樣不可能在支隊坐等直播平臺的回復,負責一個思崗“群眾”舉報的線索,同輔警小王一起趕赴思崗調查。
不管辦理什么案件,都需要兩個正式民警在場。
支隊沒那么多人手,必須跟曾經的搭檔李政打招呼。
李政一小時前剛幫著轉發過公告,知道他打電話來準沒好事,苦笑著問:“韓隊,是不是有我們思崗的線索?”
“群眾實名舉報,我正在去思崗路上,你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話,等會兒跟我一起見下嫌疑人。”
“有涉及到我們思崗的毒案,我再忙也要抽時間跟你一起偵辦,到底什么情況?”
韓昕笑道:“一個叫羅洋的男子,兩個月前被幾個所謂的朋友拉去參加一個賭局,喝了人家一杯水,暈暈乎乎,感覺整個人都發飄,稀里糊涂輸了十幾萬。
他懷疑那杯水被下了藥,本來就不服氣,看到我們剛發布的公告和公告下面的禁毒宣傳,覺得那杯水里很可能被下了毒品,于是打電話舉報。”
思崗毒品案件很少,賭博案件比較多。
想到一些不法之徒為了錢,真有可能干出這種事,李政急切地問:“你有沒有跟那個姓羅的聯系上?”
“聯系上了,他就在思崗城區,我讓他等會兒去最近的派出所,還是直接去你們中隊。”
“讓他直接來我們中隊吧,讓我們也開個張。韓隊,不怕你笑話,中隊成立到今天,都沒正兒八經偵辦過毒案。”
“行。”韓昕俯身看看導航:“我大概再有四十分鐘就能到,正好到你那兒吃完飯,如果再有你們思崗的線索,可能晚上都要住你們那兒。”
“沒問題,到了思崗我來安排。”
韓昕想想不太放心,一結束通話就點開工作群,瀏覽江大姐和李亞梅不斷更新的舉報信息。
截止兩分鐘前,已經有了三十二條。
不過主要是懷疑某人吸毒,或某個火鍋店的底料中可能添加了罌粟,只有一條引起韓昕的注意。
他艾特了下支隊領導,舉著手機發語音:“肖支,舉報人說的那個巧克力可能真有問題,我認為應該盡快查查。”
肖支也出發了,正準備聯合派出所民警去調查一家藥店,舉著手機回復:“舉報人在興東,我已經通知了小侯,讓小侯順便查一下。”
“哦,這就好。”
“江大姐剛給我打電話說,涉及思崗的還有一條,你一起查實之后再回來。”
“我剛看到,我這就聯系舉報人。”
涉及思崗的有兩起,而直到現在涉及陵海的一起都沒有,這說明張宇航、劉海鵬和藍豆豆之前的禁毒工作做得很到位。
韓昕感嘆了一句,按照江大姐提供的電話,聯系舉報人。
趕到思崗正好是飯點,李政一見著他就介紹起刑警大隊的領導和禁毒中隊的同事。
不喜歡應酬也要應酬,寒暄了一番,去食堂吃飯,邊吃邊通報案情。
“徐大,第一條線索我在路上打電話跟李政說過,第二條線索比較麻煩,舉報人稱高新區一家電氣設備公司的老板喜歡喝一種阿拉伯茶,每天都要喝,不喝難受。”
韓昕吃完嘴里的菜,接著道:“如果舉報人所說的屬實,那茶葉中很可能含有恰特草。但現在無法確定舉報人是不是誣告,因為跟舉報人聯系時發現,他似乎跟那個老板有矛盾。”
徐大對這些不是很了解,下意識問:“恰特草,也是新型毒品?”
“恰特草算不上新型毒品,它主要產于東非和阿拉伯半島地區,莖葉中含有天然安非他命,咀嚼時其中含有的令人興奮的成分,會對人體中樞神經具有刺激作用,會讓人上癮,是一種軟性毒品。”
“既然是毒品就要查清楚,能不能把那個老板的資料給我,我想想辦法,托人去他那兒搞點所謂的阿拉伯茶。”
“沒問題,我這就轉發給李政。”
正說著,賭錢輸了不服氣的舉報人到了。
韓昕吃了也有七八成飽,不想讓舉報人就等,提議先去見見舉報人。
李政當然沒意見,放下碗筷同禁毒中隊指導員一起把舉報人帶到辦案區,韓昕沒跟著進去,而是坐著隔壁的觀察室,透過單面玻璃看他們詢問。
舉報人三十四歲,在城區的一家企業上班。
一直喜歡打打小牌,結果在麻將館玩著玩著,被一個叫楊昆的本地男子,忽悠去玩大的。
“他帶你去什么地方玩的?”
“他去思豪大酒店開個房間,好像是十二樓,房間里有麻將桌。”
“一共幾個人,除了楊昆還有誰?”
“一共五個人,我就認識楊昆,另外三個人不認識,有一個女的,二十七八歲,長得挺好看。感覺跟楊昆的關系不一般,那杯水就是她端給我的。”
居然敢跟不認識的人打麻將,而且玩那么大!
李政一點都不同情他的遭遇,追問道:“你確定房間是楊昆開的?”
“是他開的,我們兩個先到的,他去總臺開的房,拿到房卡之后一起在大廳等了會兒。”
時隔不到三個月,現在去能調到監控。
李政終于松下口氣,接著問:“當時你坐什么位置,他們幾個坐什么位置?”
舉報人忐忑地說:“打麻將,要摸風,我摸的東風,坐在東面。楊昆摸的南風,坐在南邊,另外兩個男的坐在我們對面。女的沒打,她幫我們端茶倒水。”
“你喝了她端給你的水之后,有什么感覺。”
“頭有點暈,有點發飄,暈暈乎乎的,反正就想做大牌,不要的牌就扔,也不管會不會點炮。李警官,我打牌技術可以,從來沒這么打過,那個女的肯定給我下了藥!”
“你之后有沒有找過他們?”
“找過楊昆,他不承認,還說…還說什么愿賭服輸。”
“那為什么到今天才舉報?”
“我…我開始不敢,畢竟玩那么大,今天看到公告,我越想越不服氣,就…就打了舉報電話。”
李政拿起警務通,查詢了下楊昆的資料。
發現楊昆是局里的常客,因為聚賭不止一次被處理過。
想到那家伙真可能干得出來下藥的事,放下警務通:“羅洋,楊昆到底有沒有伙同那個女的給你下藥,尤其有沒有讓你喝下了毒品的水,我們現在就能檢測出來。”
舉報人緊張地問:“怎么檢測?”
“要剪點頭發,給你做毛發檢測。”
“行。”
“那你稍等。”
思崗公安局刑警大隊禁毒中隊比曾經的陵海分局刑警大隊禁毒中隊更袖珍,只有中隊長、指導員兩個民警和一個輔警。
輔警今天家里有事還請假了,李政只能親自去辦公室拿來便攜式毛發檢測儀,戴上手套、口罩,同他的指導員一起給舉報人檢測。
不檢不知道,一檢嚇一跳。
他連手套都顧不上摘,就拿著“小票”走進觀察室。
“韓隊,那個楊昆不但給他下了藥,下的還不是一般的藥。你看看,冰毒陽性,K粉陽性!”
“如果他本來就吸毒,只是沒成癮呢?如果他是在其它地方,稀里糊涂吸過毒呢。不能聽他一面之詞,這種事要有證據。”
韓昕看著檢測結果,想想又說道:“如果楊昆聚賭,并利用這種方式牟利,那受害人肯定不止羅洋一個。他不是喜歡去酒店聚賭嗎,查查他的開房記錄。再就是趕緊調看監控,盡快搞清楚另外幾個設局的是誰!”
終于可以偵辦一次真正的毒案,李政真有那么點小激動,不禁笑道:“我就是這么想的,不急著傳喚,先把情況搞清楚再說。”
“賭案我不管,毒案必須聯合偵辦。”
“沒問題,你先喝茶,我去做下舉報人的思想工作,讓他嚴格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