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莊規模不小,有好幾個種植水果的園子。
由于季節的原因,現在可以采摘的只有火龍果和柑橘。
姜悅跟嫂子們一起玩的很開心,但不好意思摘太多,結果吃完飯準備回去的時候,王總竟讓員工給一家又各準備了一箱火龍果和柑橘。
中午吃的是農家菜,雞鴨魚肉全是農莊散養的,酒是王總公司訂制的“企業文化酒”。
韓昕不想在真正的大老板面前搞得像個小暴發戶,茅臺沒好意思往外拿,怎么帶來的,又怎么帶回去。
姜悅小時候經常去農村,其實老陵海村本來就是農村,但農莊這是第一次來,感覺大開眼界,扶著方向盤感嘆:
“又吃又拿,怪不好意思的。”
“跟老班長用不著那么客氣。”
“人家又不是你的老班長。”
“以前不是,現在是了。”
想到今天的所見所聞,姜悅羨慕地說:“你們邊防真團結,你們領導對你真好。”
韓昕剛吃了一個橘子,抽出紙巾擦著手,得意地說:“這就是戰友情,沒當過兵的人是很難理解的。”
“你算什么戰友,你當兵時人家都是領導。就算人家把你當戰友,那人家的老部下老戰友多了,為什么只對你一個人好?”
“這個問題問在點子上。”
“為什么?”姜悅回頭看了他一眼。
韓昕解釋道:“因為跟他們一起當兵的戰友,能考上軍校的基本上都轉業了,有的在駐地成了家,就地轉業。
轉業回老家的,年紀都不小了,別說他們幫不上忙,就算能幫上因為年齡、專業等原因,也很難真正幫上。”
“沒考上軍校的呢?”
“沒考上軍校的早退伍了,比如王總,很早就退伍了。他們那會兒在部隊,想幫也幫不上。
就算有關系,戰士跟干部能享受的政策又不一樣,混個事業編都難,同樣幫不上。”
姜悅似懂非懂:“你的情況最特殊,他們幫不上別人的忙,但能幫到你?”
韓昕點點頭:“嗯,我不算轉業,我是改制之后調回來的。用關書記的話說比較年輕,專業又比較特殊,在工作上杜支、高站長和苗哥真能幫得上忙。”
“有邊防檢查站、邊境管理支隊和海關緝私局的領導給你撐腰,我們濱江的口岸、對外碼頭你能橫著走!”
“想想真是。”
“那辦正式調動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姜悅低聲問。
韓昕沉默了片刻,笑問道:“老婆,你覺得呢。”
作為資深輔警的女兒,姜悅對公安系統的事并非一無所知。
上了四年警校,期間去派出所實習過好幾次,很清楚在公安系統想晉升很難,大多民警干到退休還是普通民警,覺得有機會就要把握住。可想到緝毒那么危險,又感覺他呆在陵海分局挺好。
她猶豫了一下,苦著臉道:“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你將來肯定會后悔的。”
“我不會后悔的,我從來沒當過干部,上學時沒當過班干部,在部隊連副班長都沒做過,對當不當官不感興趣,當領導真的很累。”
“你是舍不得跟我分開?”
“這用得著問嗎。”
“可就像關書記說的,陵海到市區又不遠,而且關書記和丁校長對你期望很高。”
“可能是軍轉干部的安置情況都不太理想,尤其在公安系統內的,發展的都不是很好。像我們劉隊那樣能做上中隊長的,堪稱鳳毛麟角。”
“他們希望你給從部隊出來的人爭口氣?”
“應該是,主要是你們的那些校友太厲害,別說軍轉的,就是公大刑院畢業生,如果來我們濱江公安系統,發展的都不一定有你們的那些校友好。”
這不是開玩笑。
因為中國是人情社會,省警院的畢業生在省內的人脈,遠不是公大、刑院畢業生在省內所能比擬的。
比如藍豆豆,都已經做上指導員了,跟她同一年參加工作的王曉燕依然是普通民警;
又比如李政,直接提中隊長,同樣很能干的侯文,依然是普通民警。
想到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并且男友除了專業之外沒其它優勢,姜悅深吸口氣:“那就爭口氣,不會做領導學著做,再難還能有破案難!”
“中隊長算什么領導,何況肖支跟我說過,就算正式調到支隊,我還是個光桿司令。”
“光桿司令?”
“支隊編制人數少,如果我調到支隊,姜大就要調走,到時候一大隊就我一個人。”
姜悅噗嗤笑道:“一個人的大隊,那做這個中隊長跟做大隊長有什么區別?”
“職務和稱呼上的區別,哈哈哈。”
“這么說跟我們分局禁毒大隊一樣,一個人負責一個中隊,要么沒指導員,要么沒中隊長。”
“差不多。”
“又不要你領導別人,又不是讓你做真領導,那有什么好猶豫的?”
“老婆,你是說調?”
姜悅不想他將來后悔,笑道:“領導們說得對,有機會就要把握住,雖然調過去依然是光桿司令,但正的比副的好聽。”
在陵海已經站穩了腳跟,大隊領導都很好,局領導也很好,師傅更沒得說,沒事可以調戲調戲“師娘”,還可以坑坑楊彪悍。
下班可以陪小媽吃吃飯,可以接送妹妹,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滋潤,韓昕真舍不得離開陵海。
“讓我再想想,反正關書記又不急著等我回復。”
“有什么好想的,能不能有點上進心!”
“我已經很上進了,十年前,你肯定以為我早晚要坐牢,可我現在不但沒坐牢,還入了黨,還成了警察。”
“過去的成績只能代表過去,聽話,早點給關書記打電話,別讓人家等。”
“著什么急,這么大事,得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姜悅知道他是舍不得離開自己,事實上他出差回來之后就變得越來越“粘人”。很清楚這是“熱戀綜合征”,等新鮮勁過了,他就會考慮到事業。
姜悅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他的前途,拍著方向盤說:“有什么好考慮的,這樣的好事別人求都求不來,論事業心,你都不如琳琳姐。”
韓昕好奇地問:“琳琳怎么了。”
“你知道琳琳在陵海混得有多好嗎?”
“有多好?”
“政府部門的領導沒有不認識她的,特別是今天,每年單位都要搞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活動,搞活動就不能沒有文藝節目,想搞文藝節目就要找陵海歌舞團,連我們張區長都請她幫忙!”
“原來她這個政協委員是這么做上的。”
“這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姜悅笑了笑,接著道:“她上次跟我說正在找地方,等找到地方就自己開一家舞蹈培訓機構。”
韓昕低聲問:“她想自己當老板!”
“嗯。”
“好吧,還是她有事業心。”
“她都這么有事業心,你這個表哥更應該有事業心。”
“人跟人不好比,人比人會氣死人的。”
不求上進到如此地步,姜悅徹底服了,干脆換了個話題:“老公,何大哥怎么選擇自主擇業,為什么不要安置?”
“沒有好的職務,他是副團職,好像讓他去哪個街道做統戰委員,只能安排個副科,他當然不愿意。”
韓昕頓了頓,又笑道:“他愛人沒隨軍,兩地分居那么多年,所以他也想陪陪愛人和孩子。”
姜悅追問道:“關書記轉業前什么級別?”
“關書記好像是副師職轉業的,以前應該是副總隊長或副政委,他那么大領導也只安置了個政法委副書記。聽丁校長說如果在江城那樣的省會城市,恐怕連政法委副書記都做不上。”
“杜支和高站長呢?”
“他們的情況不一樣,他們相當于就地轉業、就地上崗,杜支現在應該是副處,高站長我不太清楚,估計也差不多。”
“這么說你們這一批趕上轉制的沾光了。”
“也算不上沾光,杜支和高站長都是外地人,他們要在濱江干到退休。這是在我們濱江的,如果換作艱苦貧困地區,他們一樣要干到退休才能回老家。”
姜悅竊笑道:“至少你是沾光了。”
“這倒是,我可能是最沾光的,一想到那些老戰友,我真有股愧疚感。”
“既然有愧疚感,那調不調到支隊的事,為什么還猶豫。”
“厲害啊,繞一大圈來做我的思想工作。老婆,我覺得你將來能做指導員!”
“單位的指導員到底能不能做上,我沒想過,也不在乎。但咱家的指導員,我肯定是要做的。”
“好吧,聽你的,服從組織安排。”
姜悅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正準備讓他趕緊給關書記打電話,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誰啊?”
“我師傅。”
“趕緊接啊。”
“哦。”韓昕點點中控上的通話鍵,只聽見藍豆豆在車載音響里說:“小韓,我們又多了個管控對象,女大學生,今年才二十一歲!”
韓昕下意識問:“師傅,她是在我們陵海吸上毒品的,還是在外地?”
“當然是在外地了,剛被學校開除,回來六天了,因為是第一次被查處,她學校所在地的公安局,只拘了她五天,罰了點款。
她戶口不在我們陵海,我們本來不知道,是社區民警走訪時無意中發現的。”
“發現一個吸毒前科人員而已,用不著跟我匯報。”
“匯報你個頭!”
“那你給我打什么電話?”
藍豆豆今天一如既往地加班,看著剛錄入系統的資料,惋惜地問:“你知道這丫頭是怎么吸上毒品的嗎?”
韓昕正準備開口,姜悅就好奇地問:“豆豆姐,她是怎么吸上的?”
藍豆豆對她在徒弟身邊早習以為常了,解釋道:“她傻成什么樣,說出來你們都不敢相信。她在大學交了個男朋友,男朋友吸毒。
她苦苦相勸,可她男朋友就是不聽,說什么戒不掉。她一氣之下也跟著吸,想染上毒癮,然后戒給男朋友看看。”
姜悅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喃喃地說:“她怎么這么傻呀。”
“所以我覺得惋惜,毒品能沾嗎,這一沾一輩子都毀了。”
“師傅,她住在哪個派出所轄區,有沒有給她做毒品檢測?”
“住城東街道,我和錢尚紅上午去的城東派出所,給她做了下尿檢,順便做下思想工作。挺好的一個丫頭,可惜了。”
這種事韓昕見多了,無奈地說:“她是夠傻的,不過還有更傻的,我在新聞上看到一個女生,男朋友因為吸毒被強戒,她為了見男朋友,居然主動吸毒,然后跑派出所去自首,說什么能不能把她跟她男朋友關在一起。”
藍豆豆沒想到竟有這樣的事,沉吟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看來我們的禁毒宣傳教育不能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