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嫌疑人吸毒吸的尿頻尿急,每隔十幾分鐘就要上一次廁所,如果乘坐火車押解,這一路上不知道要折騰成什么樣,并且不利于保密。
就在張宇航和黃大商量是不是讓汪宗義等人乘坐飛機押解的時候,剛接過指揮權還沒一個小時的市局禁毒支隊桂副支隊長,在群里說已經打電話與山城禁毒支隊領導溝通過,原來的計劃要作一點調整。
足療店老板娘張素芳涉嫌組織賣淫和容留他人吸毒的犯罪行為,不出意外地由山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聯合南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立案偵查。
而張朝梅和林麗紅在這個案子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如果就這么押解回來,將不利于山城同行偵辦。
比如接下來需要補充偵查,山城的辦案民警不可能左一趟右一趟往濱江跑。
又比如南江區檢察院要提審相關涉案人員,同樣不可能來濱江提審。
桂支決定暫不將張朝梅和林麗紅押解回來,并且這是應山城同行請求作出的決定,不存在欠不欠對方人情的問題。
考慮到接下來的偵辦該輪到經偵、網安和技偵唱主角,山城那邊用不著那么多偵查員,看押張朝梅和林麗紅的工作暫時又不用專案組擔心,桂支決定讓汪宗義、王偉等人先回來,山城那邊只留張浩和周科洪兩個偵查員。
兩個嫌疑人只是寄押在那邊,有兩個辦案民警在又不影響偵辦,黃大很高興,至少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安排誰幫嫌疑人帶娃。
韓昕看了看群聊,也覺得這么安排挺好,沒什么不放心的,更不敢跟支隊領導班門弄斧,干脆打開電腦,登陸平臺,研究全區的藥店情況。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小小的陵海居然有一百八十六家藥店!
并且這一百八十六家藥店中,有一百八十三家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被相關部門查處過。
剩下的那三家之所以沒被查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剛開張沒幾天。
這藥店開的是有點多,別的地方不知道,就如意嘉園周圍就有七家,其中三家甚至緊挨著!
韓昕心想難道做其它生意不賺錢嗎,非要一窩蜂開藥店…
想開也不是不可以,為什么非要違規,為什么就不能踏踏實實經營?
研究了一下午,根據之前查處的情況,整理出一份接下來要重點暗訪的名單。
剛把名單打印出來,李菜鳥突然打來電話。
“韓哥,楊所讓我給你打電話,說到家之后就去找你報到,是不是有什么任務?”
他的聲音聽著依然怪怪的,看來牙齦炎很嚴重。
韓昕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在什么位置,大概時候能到家?”
李亦軍站在火車站外,左手捂著腫了的臉,右手舉著手機,看著正在不遠處抽煙的汪宗義和師傅說:
“我們剛到火車站,晚上六點四十的車,明天下午五點半到家。”
“這么慢?”
“晚上只有特快,動車明天早上才有。桂支說坐動車回去還要在山城住一晚,而且也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到家,不如今天坐臥鋪在車上睡一覺。”
就算坐臥鋪也比坐動車便宜,還能省一晚上的住宿費,…
韓昕暗嘆了一句領導們真會精打細算,又問道:“牙好點沒有?”
“沒有,吃了點藥,不管用。”
“回來去醫院好好看看。”
“韓哥,還是先說正事吧,你到底想讓我做什么。”
聲音不但怪怪的,聽著還挺可憐。
想到他這次去山城,連續幾天沒休息好,回來之后還要加班。
韓昕突然有些歉疚,干脆直言道:“我們中隊正在聯合市場監督局對全區的藥店進行大排查,就是看他們有沒有違規銷售管制藥品。
你不是患上了牙齦炎嗎,臉腫的還那么厲害,我想等你回來之后,請你去那些藥店來一次暗訪,就是捂著臉去買曲馬多。”
李亦軍反應過來:“剛檢查過他們一定很松懈,我們給他們殺個回馬槍?”
“你有沒有興趣。”
“有啊,我臉腫成這樣,最適合干這個了!”
“注意保密,順便想想到時候怎么跟那些賣藥的說。”
“明白。”
這比跟著師傅查處那些治安案件、調解那些糾紛有意思,李亦軍生怕“韓坑”反悔,又急切地說:“韓哥,我不吃藥了,萬一消腫了,看著不像。”
“藥還是要吃的。”
韓昕笑了笑,解釋道:“我之所以找你,不找別人,不只是因為你牙齦發炎,更重要的是你很聰明,隨機應變的能力很強,而且換上便服之后跟我一樣,看上去不太像警察。”
能得到“韓坑”的肯定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李亦軍激動地問:“韓哥,你這是表揚我?”
“我又不是你的領導,我表揚你有什么用,何況在我看來的優點,在別人看來不一定是。”
“你表揚我就行了,我不要別人表揚。對了韓哥,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韓昕下意識問。
雖然要回到老家之后才能當“臥底”,但李亦軍感覺已經進入了狀態,甚至覺得牙都沒那么疼了。
他轉身看看四周,好奇地問:“你是怎么從幾張照片上看出,張朝梅是吸毒人員的。”
警校生在警校接受了四年軍事化管理,跟當兵的一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而李菜鳥絕對是警校生中的奇葩,不像別的警校生那么循規蹈矩,甚至有點招人厭。
韓昕真覺得他跟自己有那么一點點像,很樂意回答他的問題,笑道:“你們拍的那幾張照片上,她不是在流鼻涕就是在擦鼻涕,其中一張能清楚地看到她擦鼻涕的紙巾上有血絲。”
“這就代表她吸毒了?”
“林麗紅吸食的是k粉,她跟林麗紅在一個足療店干,很可能也吸食k粉。而k粉主要是通過鼻腔吸食,就是用身份證或銀行卡,把k粉弄成一條一條的,然后找根塑料管插在鼻子里,摁住另一個鼻孔吸。”
韓昕頓了頓,接著道:“長期那么吸食,會刺激鼻腔,導致持續流鼻涕,甚至會引發炎癥出血。”
李亦軍恍然大悟:“原來k粉是這么吸的,跟電影里吸海洛因差不多!”
“你到底是不是警察,竟然相信電影,海洛因才不是這么吸的呢。”
“那是怎么吸的?”
“海洛因主要是燙吸,就是放在錫箔紙上,用火燒錫箔紙底部,受熱后產生煙霧,然后用管子吸煙霧。
等成癮到一定程度,燙吸就滿足不了他們了,就開始注射。等到了注射的那一步,離翹辮子也不遠了。”
“原來電影上是騙人的…”
“不說了,你牙疼,上車之后好好休息。”
肖支回到濱江,并沒有去單位,而是直奔警官培訓中心,找到了正戴著眼鏡研究明天參訓民警資料的程文明。
程文明不太喜歡肖云波,對肖云波總是把“老支隊長”掛在嘴邊,甚至搞那個榮譽室很反感,自然不會給什么好臉色。
肖云波也知道不被待見,事實上全市局能被他待見的人并不多。可有些事找領導沒用,反而找坐冷板凳的他好使。
“程支,你這是幫任忠年物色人才?”
“他只是個禁毒大隊長,他要什么人才。”
“可前段時間你不是剛給他推薦過一個新警嗎?”
肖云波微笑著遞上支煙。
程文明輕輕推開他的胳膊,拿起千年不換的白色軟包裝紅塔山,自顧自的點上,美美的抽了兩口,笑看著他說:
“作為禁毒支隊長,你居然給人發煙。如果人家也給你發煙,你抽還是不抽。”
“我不抽煙,我只給別人發。”
“戒了?”
“機關現在不讓抽煙,每張辦公桌上都有禁煙標志,我要帶頭,只能戒了。”
“戒了好,說說吧,到底有什么事?你可是大忙人,沒事肯定不會來找我。”
肖云波知道他的脾氣,不想再繞圈子,收起煙感嘆道:“程支,這治安形勢是越來越好,可禁毒形勢卻越來越嚴峻。以前你協助老支隊長禁毒時,打擊的都是販賣海洛因的毒販,冰毒還是新型毒品。
這才過去幾年,冰毒這個‘萬毒之王’都已經成為老黃歷了,各種新型毒品層出不窮。
因為我們濱江毒案少,我們現在的民警別說對新型毒品不夠了解,連打擊傳統毒品犯罪的經驗都沒以前那么豐富。”
程文明像看白癡似的看著他問:“你是支隊長,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
“程支,我確實是支隊長,可我到任時支隊就是現在這個樣。我不是說之前的幾次改革不好,事實上隨著治安形勢的變化,也確實應該改革,不能養那么多閑人。”
“說重點,你到底說什么?”
“程支,你火眼金睛,上次一眼就看出韓昕不簡單,他確實是個經驗豐富的緝毒民警,他調到陵海才三個月,就已經發現了兩條重要的涉毒線索。
這讓我意識到我們濱江的禁毒形勢沒想象中那么好,想真正做到‘制毒不敢進、販毒不敢來、運毒不敢過’,必須在打擊上下功夫!”
不偵辦毒案的禁毒支隊長,終于意識到打擊的重要性了。
程文明很高興看到這個變化,笑看著他說:“那就去打呀,你又不是沒錢,就算沒兵可以從兄弟支隊借調。”
“打擊方面我們一直沒松懈,但需要更專業更精準的打擊。”
肖云波頓了頓,又無奈地說:“搞大禁毒確實非常有必要,但因此解散緝毒專業隊有點矯枉過正。支隊機關沒幾個經驗豐富的緝毒民警,各區縣公安局禁毒大隊同樣如此。
任忠年手下的兵最多,但包括他自己在內也只有六個民警,其中四個超過四十歲。
另外幾個區縣的禁毒大隊和刑警大隊禁毒中隊,人員更少。這些年的那些毒案,幾乎全是刑警隊甚至派出所偵辦的,你說說這不是主副業不分嘛!”
這個真不能怪他這個支隊長…
程文明沉默了片刻,低聲問:“你想重建緝毒大隊?”
肖云波連忙道:“緝毒大隊不用重建,我們本來就有,只是換了個名字,現在叫毒品案件大隊,可惜編制人數太少了。”
“涉及到編制的事,跟我說沒用。”
“我從來沒想過申請編制,那個困難太大。我打算從各區公安局借調點人,看能不能先搞一個臨時的緝毒專業隊。”
“打算借調多少人?”
“剛開始動靜不能搞太大,五六個人足夠了。”
“我能幫你做什么?”
“從任忠年那兒調人,你不發話他肯定不會放。再就是我對幾個區縣公安局的民警不熟悉,只知道禁毒大隊和刑警大隊禁毒中隊的那些老面孔。你就不一樣了,每天都在研究參訓民警的資料,能不能幫我挑幾個。”
程文明終于明白他所為何來了,不禁笑道:“調人不調檔,就是耍流氓,這個工作確實不好做。我出面任大傻只能支持,王燕也會支持,陵海你已經盯上了一個,剩下興東、皋如幾個區縣就好辦了。”
肖云波嘿嘿笑道:“程支,我人微言輕,你不一樣,你一句話頂我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