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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掃地僧人,狹路相逢

  雖然圓苦方丈從未見過,那位傳聞中當世無雙的穆天子。

  可觀其行,知其性。

  從囚于冷宮十五載,從不受喜愛的廢人皇子。

  再到如今的威加四海,登頂周天。

  這其中的辛酸苦楚,外人恐怕難以想象。

  受過這樣的磨煉,穆天子心志必然堅定不移,猶如磐石。

  所說的話,一言九鼎。

  所認為的事,不可動搖。

  也就是說,倘若天龍禪院有什么怠慢的地方。

  惹惱了對方,那就很不妙了。

  這也正是圓苦方丈感到擔憂的地方。

  他苦修大金剛菩提心訣,已經是凡境九重,先天大宗師。

  一顆禪心打磨得圓融無瑕,纖塵不染。

  肌體更是隱隱透發寶光,顯示出不凡之處。

  但是往日里平湖般的心境,今日卻有些難以寧靜。

  “天龍禪院向來獨善其身,從不介入大周朝堂的紛爭。”

  達摩院的圓相大師誦了一聲佛號,從容道:

  “穆天子行事再怎么霸道,總是要講道理的。”

  羅漢堂的圓法大師臉色緊繃,兩條臥蠶似的粗眉抖了抖,甕聲甕氣道: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我等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須擔心。”

  “圣駕來就來,不來就不來。”

  “禪院受過數千年的風吹雨打,怎么場面沒見過!”

  他曾前往天京,只是沒能闖過皇城的二十道城門,見識到穆天子一人力戰三大圣地的絕世風采。

  方丈點頭,面容沉靜。

  心中的不安,很快就被抹滅。

  諸位首座坐于蒲團之上,低頭念經,等待著圣駕蒞臨。

  大約過去了半個時辰,守在山門的小沙彌腳步匆匆。

  進入大雄寶殿,聲音驚慌道:

  “方丈,大事不好!”

  “穆天子的圣駕被擋住了!”

  圓苦方丈眉頭皺緊,出聲問道:

  “誰敢擋駕?你且細細說來!”

  寬厚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佛性,輕易撫平了小沙彌的焦急與慌亂。

  “因為穆天子的圣駕過下馬碑,沒有下馬,上解兵臺,沒有解兵。”

  “圓智師叔就把人攔住了,雙方在大門外的山道上互不相讓。”

  聽到發生了這種事,圓苦方丈臉色大變。

  登時維持不住平靜,驚聲道:

  “怎會如此!”

  他剛才還想著,千萬不要得罪了大周天子。

  誰能料到,立刻就傳來了一個噩耗。

  “圓智…是那個常年待在藏經閣掃地僧人?”

  掌管羅漢堂的圓法大師,眼中透出一抹怒氣。

  這個緊要的關節,怎么會冒出一個搗亂的掃地僧?

  “沒錯,圓智他是從須彌山走出來的,后來拜入天龍禪院,一直都在藏經閣清修。”

  戒律院的圓澄大師眼神犀利,綻出精光。

  “這明顯是故意搞事,其心可誅!”

  聽到須彌山三字,方丈圓苦嘆息一聲。

  事已至此,只能看有沒有挽救的機會了。

  天子圣駕被攔在山門之外。

  真要計較起來。

  罪過滔天啊!

  “阿彌陀佛!”

  圓苦方丈念著佛號,身形一閃,便出了大雄寶殿。

  其余的首座紛紛跟上,親自去到山門之外接駕。

  “大師,圣前擋駕,這是死罪。”

  禁軍高手,神機營大統領方承運一馬當先,瞇著眼睛望向那個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

  他雙手握拳,心中殺機四溢。

  要不是看在天龍禪院,乃是大周禪宗祖庭,千年古剎的份上。

  那個擋路的禿驢,早就人頭落地,性命不保了。

  “阿彌陀佛!山下的下馬碑,乃是開國太祖所立,上書‘文官下轎,武官下馬’。”

  “各位大人車馬如龍,卻無視碑文,徑直登山,這才是大罪。”

  “而且凡過解兵臺,必須解除手中兵刃。”

  “這條規矩,六代祖師親自定下,千年未變。”

  “禪院本是清靜之地,容不下殺生戾氣,還請陛下遵照從之。”

  青袍僧人雙手合十,一步不退。

  在他身后,是天龍禪院的廣大山門。

  在他身前,是浩浩蕩蕩的天子儀仗。

  “好!和尚,你非要不識好歹!也別怪方某不留情面了!”

  方承運怒氣騰地上來。

  這一次的天子巡狩,他是陛下欽點的禁軍統領。

  這份看重之意,自然不必多說。

  如今圣駕被擋住了。

  每耽擱一刻,自己的失職就多上一分。

  丟了面子事小,被陛下視作無能之輩事大!

  念及于此,方承運心頭火起,悍然出手。

  家傳絕學!

  青龍探爪八大勢!

  高大的身形拔地而起,周身真氣狂涌而出,猶如矯夭青龍騰空飛舞。

  右手一抓,氣流狂卷,嘶嘶作響。

  狂暴的勁力,好似當空炸響的霹靂驚雷,轟向攔路的青袍僧人。

  方承運很是自信。

  四方侯的家傳絕學。

  講究一個威猛無匹,剛硬霸道。

  縱然凡境八重,神變高手也未必能正面接下。

  “得罪了,方大統領。”

  卻見那個青袍僧人左掌橫于胸前,結了一個根本印。

  空蕩蕩的衣袍,霎時被填滿,宛如鼓脹的氣球。

  那洶涌澎湃的青龍探爪,沖撞到青袍僧人身前九尺之內。

  便似遇上了一層柔軟至極,卻又堅硬無比的無形屏障。

  嗤嗤幾聲響,沛然勁道便自行散去。

  旋即,再以更猛烈的勢態倒卷而回。

  猶如青龍騰空,張牙舞爪的方承運目光微冷。

  他看出這青袍僧人非比尋常,是個遠勝于自己的武道高手。

  真氣渾厚到能夠布下九尺余厚的氣墻,這樣的修為,放在天龍禪院也是首座級別的人物。

  方承運脊椎如大龍起伏,身軀搖晃。

  好似乘云駕霧,避開來勢洶洶的反擊。

  仿佛龍吟!

  真氣充盈竅穴,騰起一圈圈青色光焰。

  巨大的手掌覆蓋山道,勁力洶涌。

  顯然。

  這位四方侯之子,神機營大統領的積累也頗為深厚。

  這一爪探下,連山道都能壓得粉碎。

  更何況是血肉之軀!

  那青袍僧人依舊是面無表情,右手結不動印。

  枯瘦的身軀泛出金光,竟然不作任何防護,打算硬生生吃下這一記勢大力沉的青龍探爪。

  兩者相撞。

  如金鐵交擊!

  又似銅鐘轟響!

  迸發出巨大的音浪。

  堅實的山道登時裂開,碎石橫飛。

  像是灌注了真氣的暗器,簌簌作響,深深扎進崖壁之中。

  “金剛不壞的大成體魄!”

  方承運落在地面,整個人被那股反震力道推得連連后退。

  他臉色極為難看,當著眾多禁軍的面,遲遲拿不下一個天龍禪院的賊禿驢。

  平白墮了威信!

  以后還怎么帶兵?

  更別提得到陛下的重用了!

  “可惜山道狹窄,只能容兩人并行,否則我就下令騎兵沖鋒,撞死你個賊禿驢!”

  方承運面色陰晴不定,正想再度上前,余光見到一襲白影翩然而至。

  “云尚宮!”

  他微微躬身,抱拳行禮。

  “有人攔路?”

  云漱玉瞥了一眼那青袍僧人,淡淡問道。

  “是,此人自稱是天龍禪院的僧人,要我等下馬,解兵。”

  方承運額頭沁出冷汗,陛下派云尚宮過來,明顯是等得不耐煩了。

  這是嚴重的失職!

  “好大的狗膽!”

  云漱玉面色泛冷,黑天劫力勾動天地。

  好似大河滔滔,狂流洶涌。

  她好歹也是修成法身的先天大宗師。

  甫一顯露氣勢,便引動天象變化。

  陰云聚集,天色黯淡,仿佛隨時都有一場暴雨降下。

  “女施主的武功深厚,可也不是貧僧的對手。”

  青袍僧人很有自信,輕聲說道。

  他在藏經閣潛心修行數十年,盡管從未與人爭斗,連周天榜都沒有上過。

  可論及武學積累,真氣底蘊,遠超尋常的凡境九重。

  即便天龍禪院的圓苦方丈,都要遜色一籌。

  “須彌山的龍光和尚,因為偷學寶光王佛經,而被逐出圣地,轉而投入天龍禪院,改名圓智!”

  “世人都說,圓慧乃‘法僧’,萬法皆通!”

  “天龍禪院的七十二絕技,他一人精通三十七道!”

  “卻不知道,你這個掃地僧更厲害,門門皆會!”

  云漱玉宮裝飄搖,猶如天上仙子。

  朱唇輕啟,說出青袍僧人的過去來歷。

  “大周的黑龍臺…真是無孔不入。”

  龍光,或者說是圓智和尚面色微變。

  “前塵往事,俱是過眼云煙。”

  “貧僧既然拜入天龍禪院,就應當維護此地的規矩。”

  “下馬,解兵,當年大周太祖都要守。”

  “穆天子,莫非…”

  云漱玉真氣猛地一卷,滔滔大河決堤而出,遍及山道。

  如珠玉落盤的冷厲聲音,這才響起:

  “放肆!”

  “陛下也是你能指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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