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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牛郎鎮

  天似乎總是敞亮,湛藍湛藍的,從未被黑云遮蔽的模樣。

  山間的溪也似乎總是清澈,一眼望到底,撲騰而過的是一尾青色鯽魚,晃悠悠的順著清溪流過,倒是不小,若是捉起,清洗切片、剁塊,再撒上幾搓香精絲鹽,胡椒粉、料酒攪和攪和,接著起鍋燒油,放入蔥姜蒜、泡菜、泡姜等等。

  同時另起鍋放魚骨頭,等待半刻,放入炒好的酸菜,加入山間潺潺的甘泉,大火燒開去除泡沫,待到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再靜等個一兩盞茶的時辰,撈出酸菜魚肉隨意選只瓷盤倒入,再配上一碗香噴噴的東北長粒香。

  坐于樹蔭下呼呼吹上兩口散去灼熱,放入口中,鮮嫩的魚肉與滋味甘醇的酸菜融合在一起,化入鼓鼓的長粒香中。

  香,人間絕香。一位坐在牛車上的少年郎巴巴的想著。

  山間的風似是永遠不會疲倦,始終輕輕的呼著,偶有落葉,也是順著風落在山道上,成了供養滿山林木的肥料。

  牛車在林道上緩緩前行,年邁的老牛哞哞的似是唱著聽不懂的歌謠,不過更像是在吸引其身側傲然隨著的小紅馬。

  牛馬之間,也是有趣。

  只可惜牛兒有意,馬兒無情。小紅馬臉瞥都沒瞥一眼,高昂著頭,不屑。

  葉洛禾顯然有些煩了身側的老黃牛,原本享受著靜謐的山間是件多么愜意的事,可一直有蚊子般的叫聲打擾,她不大喜歡,可只是黛眉微蹙,并未說什么。

  少有烏發的布衣老者疑惑自己的老伙計今日怎么如此不安分,他不過是在那邊村子前邊接了個少年公子,多了些負重,是不愿意?

  疑惑歸疑惑,李懷安給的報酬豐富,十兩銀子說給就給,不帶猶豫,正好他要歸家,帶一程還能賺些銀兩。只是身側跟著的騎了一匹紅馬的女子,不入凡塵的容貌飄飄欲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心中都不由的出現負罪感。

  他很好奇,這女子為何要跟著。先前時候,他瞧見二人的時候還以為一人是小姐,一人是奴仆,畢竟李懷安的背上是一只木匣,相反,葉洛禾卻是身無一物,不管這么看,都像是主人與下人的關系。

  但實際一見,這下人是絲毫不給主人面子。

  不過這跟他沒關系,反正拿了銀子,管他們誰是誰,誰又是誰呢。

  老人家笑笑不語,這一男一女從出發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該是有事,他雖然沒上過學堂,大字不識幾個,但也知道這個時候需要保持安靜,他可不想觸霉頭。

  李懷安靠在一旁,看著水中游過的幾尾不知名的魚,想著那鍋記憶中殘存的酸菜魚,癡癡傻笑。來這個世界這么久,說實話,還真沒嘗過,饞了饞了。

  順著溪水往源頭處望去,是他路過的那處荒涼的村子。一處毫無生機,遍地枯骨,一處卻是鳥語花香,溪水清清,魚肥肉嫩。

  溪水如鏡,倒映出小紅馬上葉洛禾的倩影,樹影橫斜,波光粼粼,如畫一般。

  葉洛禾跟著他自然是有目的,這點李懷安自己也清楚,不過他并沒有挑明,同樣的,前者也沒有繼續。

  二人很默契的將這個話題跳開。

  李懷安感受胸口黑玉傳來的觸感,回憶先前的點點滴滴,可實在是想不起來,這玩意是誰放在他這,而唯一的可能就是柴冬青了。

  這點也可以解釋,柴家實力龐大,北晉與上官氏關系不錯,自然而然,柴家也有與上官氏交涉的機會,興許是上官家的某位姑娘與柴冬青聯姻,黑玉作為爺孫輩的饋贈,也是一段聯姻的代表,所有便出現了。

  而他又是穿著柴冬青的衣裳離開,極有可能黑玉便摻雜在其中被帶走。

  他點點頭,似乎認可了這個猜想。但很快無奈一笑,若是如此,等那位柴將軍想起自己的黑玉被自己不小心帶走,會不會已經被后者的那位未過門的妻子給揍得遍體鱗傷?

  或許不用女子動手,柴家的長輩都會出手主持正義。

  啞然失笑。

  臨近游仙會的日子越發的接近。李懷安雙手攤在腦后,抬頭望著天。

  游仙會與他無關,被仙道拒之門外的他似乎早就與仙啊一類的成了反義詞。側目看著木匣,灰布包裹的它沒有露出其內的花紋。在李懷安的眼中,里面裝著的東西與他無關,這并不只是一只木匣,而是白花花的五千兩銀子,可這五千兩不好拿,幾日的奔波早已經讓也有些乏了。

  支撐著他的從來不是一腔熱血,而是五千兩,只是在李懷安看來,自己的命不比五千兩值錢,這幾日中所見到的死人比他三年來加起來還要多。

  他的手微微顫抖,好在被頷首壓著,沒有特別明顯。

  死亡還是害怕的,哪怕是窮兇極惡視死如歸的人,在那一刻,眼中難免露出恐懼。

  重生于亂世,三年的時間竟是發現自己沒有金手指,平凡的只是個平凡人,甚至在前幾日得知,自己還是個萬中無一的平凡人,世間大道三千,竟是沒有一個愿意為他敞開大門。

  換句話說,他是個被遺棄的人。

  李懷安翻過身,巧妙的躲開鳥雀飛過時所以撒下的白漿,有些腥臭。

  將近傍晚,一行三人一馬一牛終是離開了山林,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鎮子,青石搭成的墻面上爬滿了一塊又一塊的青苔,石磚與風帶來的泥沙長久融合,摻雜在一起,緊緊的貼合。

  幾棵枯敗的樹想要點綴,卻因為秋日的蕭索,有些毀了余暉下的昏黃美感。就像是一副山水畫中被不懂事的小仆留下兩個不干凈腳印的模樣,可惜了許多。

  又是坐著牛車到了一處歇腳的地兒,恍如昨日,李懷安翻身下了牛車,背上木匣朝著華發老者抱拳拱手。

  不同于隴縣,面前的這座鎮子熱鬧的很,即便是天將夜,也能瞧見往來的百姓相互寒暄談論。葉洛禾瞧了許久,鎮子雖然年代已久,但并未被邪祟沾染,澄明的是一處好地方。

  她依舊是坐著小紅馬上,路過小道旁的一處水洼,停了一瞬,直接跟著牛車進了鎮子。

  天要暗了,李懷安彈下肩頭的落葉,掃了眼青石墻上那三字,是不知什么年間刻著的鎮名,倒感有趣。

  牛郎鎮。

  “不會還有織女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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