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隨著藍如煙的獻祭,封天陣在這一刻徹底成陣,恐怖的力量如海嘯般澎湃,一道仙光也沖天而起,直指蒼穹,到達世界的最頂端后,砰的一聲炸開,就像煙花,化為密密麻麻的符文,猶如一個罩子,迅速覆蓋向四面八方!
「那、那就是天穹封印!」
「不會有錯…不會有錯!雖然比起之前的天穹封印弱上許多,但它確實是真真切切的天穹封印!」
「嗚…我們成功了…成功了…」
「師兄!諸位同門!你們看到了嗎!天穹封印重新撐開了!!」
無數的仙域人沐浴在那仙光之下,相擁而泣,仰天怒吼,盡情宣泄著自己的情緒,讓天地為之動容。
直到幾分鐘過后,激動之情消退,人們漸漸冷靜,抬頭看著那展開的光幕,臉色不再像之前那樣絕望和無力,而是充滿信心和坦然。
「終于啊,犧牲了那么多…終于!」段無涯的手在微微顫抖,難掩興奮。
「嗯,總算是…成功了…」祁正天的言語則充滿疲憊,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族人,那原本強大的遺族隊伍,如今卻只剩下寥寥十數人。
至于藍萬初,他已經沒有了言語,沉浸在痛失愛女的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還沒有結束!汝等快看!」
這時,一直抬頭四顧,時刻觀察著封天陣的甘清突然呼喊,沉聲道:「光幕施展的速度比剛開始慢了不少,這說明我們所布之封天陣確不完善,若放任不管,陣法很有可能后繼無力,無法完全覆蓋天州,那我們前期的努力,就功虧一簣了!」
聞言,眾人的神色立即嚴肅了起來,他們已經努力到這個地步了,絕不能前功盡棄!
「所以,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玄零重新握起戰戈,沉聲低吼。
其他人也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看出對方眼中的決絕和堅定。
眾生祭!
根據牧初璇留下來的線索和眾人的推斷,如今封天陣這輛「馬車」的各項要素里,做為「車廂」的四鎮出已經集合完畢,做為驅動之「馬」的三碑立已有其二,做為「車轅」鏈接兩者的二魂定也已獻祭。
所以,就只剩那最后讓馬車跑起來,象征著「糧草和馬鞭」的動力——眾生祭了!
「昔日,滅世之戰末,仙碑宗不敵妖魔群攻,最終以‘獻祭"之方式,集體殞命,為封天陣貢獻了力量,擊退了妖魔,庇佑我仙域整整一個紀元…今日,終于該輪到吾等這一輩了。」
常老虛弱的聲音傳來,眾人聽得入神,反應過來時,老者已經自顧自地走到陣法正中心,藍色的血液浸泡到他半身腰,血水中,倒映著他將死的面容。
「常老…」
荒天看著這一幕有些哽咽,他知道常老是準備燃盡最后一點余熱來為眾人做表率了,但自己做為老人一手養大的孩子,難免傷感。
「何必如此。」
對此,常老倒是看得通透,只是瞥了荒天一眼,眼神中有嚴厲,也有規勸,隨后便凝視著眾人,緩緩道:「封天之力,抹除一切,吾等需在陣法停滯前完成獻祭…還有什么話,就趕緊說吧。」
說完,常老就緩緩閉上了雙眼,靜坐于血水之中。
嘩啦!
而他的話音落下還沒一息,就有踩水之聲響起,荒天毫不猶豫地踏進血池之中,走到常老身旁,輕輕坐下,讓血水淹沒他的胸膛,一言不發。
「我們也走吧。」
甘清微笑地看著這一幕,泰然自若地邁了進去,來到常老的另一側端坐,其他的荒城士兵也紛紛跟進,緊握著誓死不離手的武器,井 然有序地坐在三人身后,隊形規整。
沒錯,曾經庇佑東域,實力強大的荒城守軍,哪怕經過接連幾場大戰,哪怕八旗將已隕其七,哪怕將士陣亡九成,依然秉承著自己的軍魂,只要仙域需要,在所不惜!
「這…」
看著如此坦然的荒城一行人,眾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下倒有一問,還望明示。」
這時,尚在血池外的橫斷禁域族長祁正天開口,沉聲道:「請問此次獻祭,可有…一個標準?」
聞言,血水中的甘清笑了笑,道:「祁族長想要什么標準?」
祁正天無言,只是默默瞥了眼身旁寥寥無幾的族人,但他這個舉動,卻被甘清看在心里,明曉一切。
「唉…」
甘清微嘆,也沒有點破祁正天想保留橫斷禁域血脈的心思,只是斟酌了一下后,低聲道:「原則上,從境界方面來講,天玄境以上,全部獻祭,余下,下不封頂…從身份來說,除卻最強一代特殊外,四鎮之族當先,守護之族其次,其余人等,憑心而行…」
此言一出,現場所有人表情猛地凝住了,有人微微垂目,似乎早有預料,也有人身體微抖,低頭不語,不知在想什么。
祁正天的拳頭微微握緊,緊接著,又無力的松開。
如此的話,不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他橫斷禁域,都沒有了退縮的理由。
踩水聲響起,藍萬初搖搖晃晃的踏進血池,像一只行尸走肉般,喃喃道:「無所謂了…藍家已沒有未來,正好在此地,結束它的使命…」
「家主!」
「大哥…」
想起藍家姐妹的遭遇,藍家之人也無不痛徹心扉,此時跟著藍萬初,默默邁進血池里。
「辛靈姐姐,請放開我吧…」
伏香也在這時輕輕推開了辛靈的手,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的表情,滿是血痕的臉上努力做出微笑,隨后在眾人的注視下,踉踉蹌蹌地走到血池里,一個人孤零零待在角落,讓人看了眼眶濕潤,心疼無比。
整個遺族,可就只剩她一個人了啊。
「我們也去吧,這是義務,更是義不容辭的使命。」
玄零面帶豪爽的笑容,果斷跳進血池中,濺起無數藍點,緊接著,華神羽、玉無雙等守護之族也帶著族人,紛紛入陣。
眨眼間,本就不大的封天陣陣胚便站了一半的人,池中之人看著尚未下場的人,露出了各異的表情。
憑心而行么?
這個心,又有多少斤兩。
「怎么,段大宗主?」
見現場陷入了短暫的尷尬,祁正天站在血中,雙手抱胸,露出鄙夷的表情,冷笑道:「怕了?」
聞言,段無涯表情一變,似乎從發呆中回過神來,低喝道:「哼,姓祁的,你休得輕看本座!之前沖陣殺敵時,吾可有半點退縮!?」
「哼…」
聽到問話,祁正天似是無言以對,冷哼了一聲后,撇過頭去,不再多言。
確實,這位牧天神宗的宗主,從戰斗一開始都是沖在最前面,打最硬的仗,受最重的傷!
「我只是…」
段無涯抬頭看了眼南邊,他的宗門和家族還在那里,由于地處天州,尚未受到天魔神煞大陣的波及,但他這個宗主,卻沒能在這最困難最危險的時候守在宗族,甚至現在,似乎也沒有時間回去交代后事了。
「唉,罷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最后,這位牧天神宗的雄主微微一嘆,打消了所有念頭,邁進了血池。
「徐越!你看扁 我百凌了!」
海天城的城主百凌也在這時想起了當初倚帝山大戰時,徐越對他的冷嘲熱諷,此時低喝一聲,果斷跳了進去。
「我們也走吧,莫要讓人輕視!」
緊接著,又有幾個性情剛烈之人,挺起胸膛,踏進水中,路過祁正天時,還狠狠瞪了他幾眼,心有不滿。
「吾等也并非怕死,只是心中還有牽掛之事,還望諸位莫怪。」
還有一些人,態度稍好,朝著血水中的四鎮守護之族等人抱了抱拳后,默默入陣。
很快,血池內的空間就已經被沾滿,除了最強一代外,幾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天玄境強者都進了陣中,讓人震撼。
這,可是仙域全部的高端戰力啊。
轟隆…
這時,天邊的轟鳴聲也越來越大,人們轉頭看去,發現封天陣那降下的帷幕果然被一股股黑氣所擋住了,就像射進濃霧里的光,在刺破黑暗,艱難前行。
「天魔神煞大陣…」甘清等人看著那濃郁的黑暗,不禁低語,心中微顫。
「時候差不多了。」
常老也在這時緩緩睜開了眼,雙手掐訣,開始催動自身的生命力,勾動陣法。
其他人也紛紛照做,有的眉心逐漸發光,閃爍著強盛的魂光,有的丹田緩緩轉動,流露出驚人的靈力,有的心臟開始狂跳,迸發出蓬勃的生機!
每個人,都在為陣法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本源,流進陣胚之中,讓里面的血液都不再湛藍,而是透明又充滿閃亮,看起來神圣無比。
嗡嗡!
藍如煙所化的兩顆定魂珠也在此時開始飛速旋轉,如攪水之龍,翻動著血液,濺起著水花,渲染陣中的每一個人,讓他們沐浴圣血,與陣合一。
眨眼間,所有人身上都沾滿了血液,淋淋漓漓,但這場面,卻沒有一點驚悚之感,反而充滿了悲壯和肅穆,侵蝕著眾人的心靈。
「要來了。」
常老低語,其他人默然。
下一瞬,獻祭,開始了!
轟!!
封天陣陣胚猛地綻放出無量仙光,直接淹沒了眾人,像一只饑餓了一個紀元的神獸,終于張開了血盆大口,貪婪地吸取著陣胚里的眾人!
「啊!」
有人看著自己那瞬間消融的身體,感受著那非人的痛苦,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但更多的人,還是微微低頭,看著血水中倒映著的面孔,回憶著自己的一生。
當血光逐漸覆蓋常老的全身,恍惚間,他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群人影,衣衫襤褸,骨瘦如柴,手中拿的是破爛的兵器,身上穿的是腐朽的鎧甲,但眼中卻有強盛的光芒,此時手拉著手,肩扛著肩,互相扶持,齊齊站在一片廢墟之上,直面著深不見底的深淵。
「老戰友們啊…」
常老不自覺熱淚盈眶,這一刻,他仿佛終于不再是那個受眾人倚仗的老者,而是那群開荒者的一份子,那里,才是他的歸宿。
「一個紀元了…你們早已塵歸塵…土歸土…只我一人…留守如此之久…今日…終于團聚了…」
常澈老淚縱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隨后身體徹底融于光陣之中。
「我們也走吧。」
甘清和荒天對視一眼,互相點頭,他們早已并肩作戰無數年,心中的默契,無需多言。
「爹爹…哥哥…蕭護…香兒…沒給你們丟臉吧…」
隨后,就是遍體鱗傷的伏香,對她來說,最親近的幾個人都已經逝去,她對這個世界已沒了留念,此時安然消失在仙光之中。
「晴兒,煙兒,爹爹對不起你們…若有 下一世,你我生在平凡家庭,可好?」
心灰意冷的藍萬初也低頭喃喃,手中法印加快,全力催動靈力,似乎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世間,只為去那個世界。
「段無涯!」
祁正天踏著仙光,踩著血水,走到段無涯身旁,伸出拳頭,獰笑道:「年輕時候敗給過你一次,這后面竟再無交鋒的機會!若再活一世,吾絕不會遵守祖宗那些條條款款,定要帶著族人,走出橫斷禁域的大山,與你涿鹿爭霸!」
段無涯轉頭,看著這位亦敵亦友的壯漢,嘴角一彎,伸出拳頭與對方碰了一下,笑道:「那就等你,也讓你嘗嘗,我牧天神宗的手段!」
「哈哈哈!好!」祁正天大笑,似乎已經釋懷。
不遠處,玄零看著惺惺相惜的二人,撇嘴道:「哼,牧天神宗的手段?又陰又狠,有什么好吹的…」
在他旁邊,羽神宗的宗主華神羽嘴角微抿,輕笑道:「不過,這樣一個人,若是朋友而不是敵人,那還不錯。」
玄零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唉,只是對不起老祖宗啊!賺了那么多錢,卻沒命花了。」玉無雙苦著臉,心中還在惦記他玉宗積累的潑天財富。
「但你玉宗在此次大戰中的貢獻,可謂驚為天人,沒有那些靈玉的支持,仙域恐已落敗,沒有什么對不起的,相信你們玉宗的老祖,也不會怪罪你。」顏如月打趣,事到如今,她也輕松了下來,不再愁眉苦臉。
「沒錯,我們真正對不起的人,恐怕只有北海的子民了吧…他們這次本沒有被妖魔入侵,也沒有受到天魔神煞大陣的影響,但封天陣只覆蓋天州,一旦罩下,他們就會被排除在外…唉…」流月灣的成罡嘆氣,身為北海的巨頭,他對那里的遭遇,自然痛心疾首。
「阿彌陀佛,生不可喜,死亦不可悲,北海之眾生,乃為仙域所犧牲,相信他們,會諒解的。」枯石院的智空大師盤坐在仙光之中,身體已經消融了大半,但他依舊面色悲苦,寶色莊嚴,手中佛珠轉動,嘴里妙語連珠,在為眾人超度。
「真想再看看,那被修復后的大好河山啊…」有人喃喃,面色悲傷,消失不見。
「留給后人去看吧。」有人微笑,緩緩閉目,擁抱仙光。
一陣成之,眾生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