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之上,蒼茫雪幕。
一位身穿官服之人進奉玉杯。
頭頂平天冠上的二十四旒搖晃,趙佶飲下杯中的福酒。
禮畢之后,趙佶走下石階。
登歌的道士與三五個侍衛將祭祀臺上的冥幣、紙帛、玉冊等物送下了石階。
不過他們與官家走的不是同一條石階,他們走的是西邊的酉階。
方青的視線跟隨著這幾名道士與侍衛,只見他們抱著這些祭祀之物走到了矮城墻門外,在那兒,有一座高約一丈的燎爐,捧著這些祭祀之物的道士和侍衛走上高臺。
一站在高臺之上的人逐一取過這些送來的祭祀之物,高聲念著祭祀之物的名字,隨后便丟進了燎爐之中。
那堆冥幣終究是沒有逃過被燒掉的命運。
為燎爐中的火焰添了一把燃料,旺盛的火焰融化著企圖飄落的雪花。
驗證了猜想的方青心滿意足地收回了視線,卻發現整個祭壇周圍肅穆地可怕。
祭祀主管官員與陪同祭祀的官員都面北肅立,其余禁兵亦是如此。
“等一聽見宮廷樂架奏罷,就行拜禮,別忘了。”面北而立的孟一閑提醒著眾人,在他們這五人之中,唯有他懂宮廷之禮。
聽見孟一閑這么說,方青、郭清秋、李寶和信老等人都肅穆而立。
夜色中的祭壇被燭光與火光映射如白晝,祭壇之上的雪幕像是隔離了天地。
萬人肅立。
卻無人聲。
只剩下肩上扛著高竿的樂工敲打著宮廷樂架,頭上裹著似官帽的頭巾上蓋了一層薄雪。
矮城墻外的燎爐正旺,祭壇四階上十二神龕飄煙。
樂聲夾雜著風雪回蕩在這天地,方青望著眼前之景心莫名平靜。
樂工停竿。
曲聲奏罷。
祭壇內外,唯有風雪吹動環佩叮咚之聲。
一掌禮人高聲呼喊。
“贊一拜!!”
祭壇內外肅立萬人皆向北祭拜。
方青見此也有樣學樣地祭拜行禮。
禮畢。
祭祀終。
禁兵們各自按部就班地盡著職責,方青等人則是閑著溜達。
不一會兒,方青便瞅見官家趙佶從小次中出來,在小次之前,有一眾近侍持著數百根椽燭,在夜色是如此的顯眼。
照著趙佶身上那青色袞龍朝服宛若紅色。
在數百根椽燭引路之下,官家趙佶從小次回到了大次。
大次之前的玉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沒有車輪的輦。
“這是回城的車駕?”方青向著身旁的孟一閑指了指這大次之前的輦。
馬拉的車非不坐,整個人力扛的?
“是,名為大安輦。”孟一閑點頭。
半晌之后,重新換上紅色龍袍的趙佶從大次中出來,于近侍的攙扶下登上了大安輦。
此輦形如玉輅,稍大一些,四邊懸帶。
陪輦人扛著大安輦朝著祭壇東門走去。
“行了,回去騎象吧。”信老將雙手縮進了袖子里,黑發黑須上掛著雪花,好似他的鬢發已經斑白。
對于祭祀他實在沒什么興趣。
反倒是覺得騎象蠻有意思的。
“行,走吧。”
方青拍了拍腦袋頭巾上的雪,領著一行人回到御象歇腳處騎上了御象。
由于御象體型龐大,祭壇東門處官員禁兵甚多,為了避免御象不小心傷到人,方青沒有領著七頭御象朝東門走,而是走南門繞開了人群。
從南門繞到東門之后,音樂奏響,禁軍與樂隊一同前行,聲音震天。
得虧這附近無人,否則這大晚上怕是能把人吵死。
“咦?方青!清秋!你們,你們在騎大象?!”
大象腳旁,頭戴紫冠,黑衣紅裙的李伴奴對著方青和郭清秋招著手,姣好的面容上顯著驚訝。
她身為教坊司使副,自然是見過眾多大場面的。
這御象她是見過的,還見了不止一次,但是見過和騎過完全就是兩碼事好嘛!
從她第一件見御象之后,她就想過騎一次大象,奈何大象這等龐然大物不允許他人隨意靠近,李伴奴的這個念想終究也只能是個念想。
這便是她為何見到方青和郭清秋等人騎在象背上如此詫異的原因。
“怎么樣,要上來騎騎么?你上清秋的吧。”
方青含笑俯瞰地上的李伴奴。
“要!”
李伴奴快聲答道,朝著郭清秋那頭大象走去。
方青腦中意念一動,命令通過那盈著藍光的“道路”傳達至郭清秋坐下的大象。
大象跪坐了下來,郭清秋拉著李伴奴上了大象。
方青意念又是一動。
郭清秋身下的大象起身。
“嗚呼哇!”
李伴奴并沒有覺得害怕,而是激動加新奇,坐在金蓮花上抱住了郭清秋的腰。
“清秋,你好厲害啊,你會馭象么?我很早也想學的,但是沒人教。”
李伴奴坐在象背上俯瞰著周遭的人,感嘆著這個視角可比坐在馬背上爽多了。
“我并不會,這七只御象皆聽阿青號令。”
郭清秋輕輕捋下發髻上的雪花,對著手掌心的雪花吹了一口。
阿青?
李伴奴抱著郭清秋的腰,一雙如畫的美眸望著前方坐在金蓮花上打哈欠的方青。
這么一想。
那次在紫宸殿前百禽鳴之聲喚來飛禽呼和好像就跟夢一樣。
相撲東京第一。
象聲比肩仙客。
就連御象都精通么?
李伴奴對于方青的好奇越來越濃厚。
近侍挑燈行走,夜幕下大雪紛飛。
“信老,高俅可有答應你之要求,功勞可夠了?”
方青縮了縮脖子,坐在金蓮花上他恨不得把腿都縮進去。
“夠了,那日我將被我斬殺之人的小拇指都砍了下來丟給了高俅,他自是滿足了我的要求。”
信老的黑發黑須早已不見了蹤影,皆被白雪所覆蓋。
“原來如此。”
方青想起了那夜見到懸掛在信老腰間的一排小指,轉過頭問了一嘴孟一閑。
“孟叔,那你的功勞夠了么?”
“我還未與高俅談,不過想來他沒這么容易答應。”
孟一閑背后負劍,坐于金蓮花之上的身姿挺拔。
一如那柄飛景。
“這功勞還不夠么?孟叔你所求為何?”
方青撓了撓發癢的后背,打著哈欠。
他是真沒搞懂這么重大的祭祀會舉辦在半夜三更的。
“重建瑤華宮讓我姐居住,并讓她重回皇室名冊。”孟一閑彎眉下的眼眸中閃過執拗。
“咳咳咳咳。”
方青被孟一閑搞蒙了。
重建瑤華宮?
重回皇室名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