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躬身拉開屋門。
方青和郭清秋踏足而入,仍舊是上次來時的那個房間。
低矮的桌子,席地的蒲團。
一模一樣。
只不過沒了那日從竹窗灑下的明媚陽光。
一女子盤腿坐于蒲團之上,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白水裙,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胸前衣襟上鉤出幾絲花邊。
“方朝奉,哦,不,該稱呼你為方宗師了,還有郭妹妹,快坐吧。”呂柔脂對著六背關撲的伙計揮了揮手。
伙計關上門告退。
“哎,還是羨慕呂掌柜啊,歲月靜好。”方青感嘆了一聲,毫不客氣地坐在蒲團之上。
郭清秋也跟著坐下,腰背挺直,如同一柄竹劍。
“有沒有一點眼力勁,還不上茶?”坐在蒲團之上的方青沒個正形,對著一旁的丫鬟小奴指指點點。
“哇,你真的好煩啊!”被方青指指點點的小奴氣得冒煙。
但是在自家掌柜呂柔脂的眼神之下,她還是只得乖乖給方青和郭清秋倒了兩杯茶。
“方宗師真是讓小女子好等啊。”呂柔脂嫵媚的眼神勾了方青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哀怨。
好像方青真是個負心漢一般。
“呵呵,之前就是早來呂掌柜不也是不待見么,現在,可以談談了。”方青淡淡一笑,神色平靜地從胸口掏出兩張紙拍在桌上。
一張“定貼”。
一張“正契”。
“正契”之上蓋了紅章,被稱為“赤契”。
這等“赤契”,哪怕放到公堂之上也是鐵證。
媚眼掠過這“定貼”與“正契”,呂柔脂確認了如今殺豬巷那塊地屬于方青了,神色更媚,語氣更嗔。
“不愧是東京的錦仙宗師了,相撲第一人”
坐在蒲團之上的方青終于明白了。
為什么在現代會有相親之人拍出房產證來。
因為真的很管用。
“行了,說吧,郝旭當初給了你許諾了什么好處。”方青吹了吹冒著熱氣的茶水,開門見山。
“若他拿下殺豬巷之地,新開的關撲店有我一分利。”呂柔脂纖指劃過臉頰,美目端詳著方青的臉龐。
哪怕那日,她在崔府君廟前親眼目睹方青將阿都扔下獻臺。
哪怕此時,她親眼目睹方青將殺豬巷空地的“赤契”放在她面前。
她還是覺得詫異。
這個比她還要小好幾歲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做到這一切的?
“一分利是么,我出兩分利。”方青豎起兩根手指頭,眼神平靜。
現在“赤契”就在他手中,可不是由他說了算么。
“方宗師是要拿那塊地開關撲店么?”呂柔脂眨了眨嫵媚的雙眸,顯得有些意外。
那塊殺豬巷之地的確是開關撲店的風水寶地。
但也不是說隨便什么人開個關撲店就能賺大錢的啊。
“是。”方青抿了一口茶葉點了點頭。
“方宗師可知,這東京關撲的生意,由十二名關撲掌柜所經營。”呂柔脂的聲音如潺潺流水。
“我知曉,你和郝旭不就是其中之二么。”方青可不是那等什么都不知道就往上沖的蠢貨,這段日子他向鬼爺問了不少關于東京關撲的要聞。
“那就是了。”呂柔脂勾起紅唇一笑,眼神嫵媚,“那方宗師也應清楚,身家富貴如郝旭當初也是取代了一位關撲掌柜入局的。”
“是了。”方青喝了口茶,悠悠說著,“你不也是么?”
“呵呵,方宗師也真是的,怎么一個勁打聽小女子的過往啊。”呂柔脂捂嘴一笑,還伸出纖手拍了拍方青的胳膊。
一旁的郭清秋杏眼愈冷。
“那方宗師也應知曉,你這么貿然搶過殺豬巷這塊地,開關撲店會惹其余十一個關撲掌柜生氣吧。”
呂柔脂用手托著雪白的下巴,對著自己的熱水輕吐蘭氣。
她還幫方青把自己剔除了。
“無所謂,我就打十一個。”
方青將茶水一飲而盡。
“咳咳,咳咳,不好意思。”呂柔脂剛喝了口茶就被方青這話驚得嗆到了。
一個字。
若是在獻臺之上如此狂那的確是年少宗師的放縱肆意。
但做生意不是一回事啊!
“方宗師這是要玩死小女子我?”呂柔脂輕輕擦去嘴角的水漬,媚眼刮了方青一眼。
“放心吧,我與你的合同不必擺在明面上,到時候我會有你需要做的事。”方青眨了眨丹鳳眼。
他可不是善人,這二分利也不是隨意讓出的。
“這個自是,但是小女子還是得多嘴兩句,這殺豬巷之地在方宗師你手上當真難以有大用,在其他關撲掌柜的排擠之下,關撲店怕是能維持收支平衡就不錯了。”
“可若是方宗師你拿這塊地作為籌碼,與各家關撲掌柜一起商談,反而能為自己謀一筆大利。”
呂柔脂說的都是真話。
這塊地若是落在郝旭這位巨富手中,那便會使其成為東京十二關撲掌柜中的魁首。
如果是落在了其他幾位關撲掌柜中,也能使東京十二關撲掌柜的份額進行一次大洗牌。
但如果是落在了方青這般路人的手中,這殺豬巷之地的作用就沒那么大。
方青又豈能不懂呢。
他不愿自己跟這幫東京十二關撲掌柜扯上利益關系。
費心思還浪費他這一輩子的時光。
到時候弄不好還讓這群掌柜成了自己的桎梏。
“不用了,呂掌柜,我不愿跟這幫家伙扯上聯系,所以到時候關撲店的生意可能不會太好,咱們還合作么?”
方青舔了舔嘴巴,由于話說得太多讓他還有點渴。
見身旁郭清秋前的茶水還沒動過,他也就不客氣地拿了過來喝著。
這便是他的決定。
這一塊地更多是讓他和郭清秋、郭葵在東京有落腳之地。
而且還讓他在東京關撲行業中有著先機。
畢竟只要他愿意。
他便能將東京關撲十二掌柜重新洗牌。
只不過是目前很難讓他自己上臺罷了。
聽了方青所言的呂柔脂沉吟了一會后開口道。
“好吧,方宗師,合作愉快。”
她還是選擇了方青。
不為別的。
只因為他曾在她眼前做到整個東京之人都無法做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