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臘及嘆了一口氣,朝著桌子周圍坐著的漢子投去的歉意的微笑。
周圍那一群漢子,面沉似水。
本就被紫外線照的黢黑的皮膚顯得更黑了。
一個個都眼神不善地看著林臘及。
林臘及砸了砸嘴,一時間有些搞不準這些人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了。
這魚又不是自己搗爛的,一個個這么看著自己作甚?還想打人嗎?
不跟他們計較,大家都一樣,都是雜役。這中州可不讓隨意斗毆,他們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樣!而且真打起來,他們能不能打過自己還兩說呢!
想著,林臘及稍微安了安心,伸手就拎起了擺在正中間的那壇子酒。信手就拍開了酒封。
一股濃濃的酒味飄散了出來,其中還隱隱夾雜著些豆豉的香味。
林臘及微微晃了晃酒壇,酒味更濃了。
不是透明的酒液,也不是什么廉價的綠蟻酒。這酒液呈微黃的琥珀色,清澈透明。
這時候,還沒有什么蒸餾酒。全是用糧食釀造的,所以就有一種說法:酒是糧。因為這個,酒價高居不下,平常百姓根本喝不起。而且釀造酒中也難免有淀粉的沉積,所以酒體都是渾濁不清,呈乳白色。而且酒上會有些酒糟的殘渣,又或是飄浮不散的懸浮物。故又有濁酒之稱。
就比如尋常百姓常喝的綠蟻酒。酒液呈淺綠色,上頭飄浮著綠色的沫子,還有些細小的如同螞蟻一般的漂浮物,因為酒糟的質量通常都較差,又加水勾兌過。沒有什么酒香,反倒是有一股子細微的酸味。但因為價格低廉,倒是很受歡迎。
濁酒常見,這種透明的酒,在這年頭,倒還真是少見。
雖說解決了酒體渾濁的問題,但是因為釀造工藝,這酒上仍然飄浮些細小的懸浮物。
“這想必就是中州的特色,玉冰燒吧!真舍得下本錢啊!”
林臘及暗自咂舌。
這玉冰燒,其實就是將釀造好的酒,倒入無水無油的大甕中,經過煮沸。再加入大塊的肥肉,封上窖藏幾年。經過陳釀,肥肉會吸附酒中的雜質,而且還會慢慢融化在酒中,經過發酵后,就會產生一種類似于豆豉的香味。
因為雪白的肥肉在酒液之中沉浮,溫潤似玉;而肥肉用手觸摸冰冰涼涼,再加上這酒經過燒煮。三者合一,是為玉冰燒。
看著這壇子酒,林臘及突然想起了一個說法。
這酒的來源,據說是個意外。在釀造之時,一個肥胖的伙計不小心掉進了酒甕里。沒有被人發覺,活生生被淹死在了酒甕里。而那酒甕極大,伙計直接沉在了壇底。幾年之后,店家啟了這壇子酒,發現酒體醇厚干凈,還有異香,上頭似乎還飄著油花,但其他的酒又沒有這種情況。
誰能想得到這里頭有個人呢?店家也只以為是在釀造的時候,不小心灑了葷油進去,酒壞了。但又舍不得這一壇子好酒,就昧著良心賣了出去。
結果,只要是喝了這酒的人,盡是贊不絕口。一時間,酒家門庭若市。
一直到酒快賣完了,店家才發現這里頭居然沉了個死人。而且已經被酒液給浸成了透明的琥珀色。
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惡心,店家給瞞了下來。開始嘗試著往里頭加肉,經過很多次實驗,發現只有肥肉釀造出來的酒最為香醇。于是乎,這玉冰燒的釀造手法就流傳了下來。
林臘及還聽說過一種說法,最開始這酒里頭攙的都是大塊的人肉。因為人體的脂肪是黃色的,而豬的脂肪是白色的。人肉釀造出的酒液,色澤更加明亮,滴滴似琥珀。
當然,這說法林臘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太過駭人,就當個聽個樂子吧!
要說這文人當真有想象力,至少林臘及自認為是沒辦法將油膩的肥肉看做玉石,換做他取名字,估摸著就是叫做肉冰燒了。
聞著這撲鼻的就像,林臘及的喉頭輕輕蠕動了一下。不知是因為這個傳聞,還是上次酒醉后的后遺癥。他心中升起了一絲惡心的感覺,聞之欲嘔。莫說下嘴,細細聞著這酒香味,林臘及也覺得惡心。一下子就沒有了半點食欲。
抬頭一看,那些大漢一個個眼里就像是要噴火一般,就差把林臘及給生吞活剝了。
林臘及被這眼神看得渾身難受,一兩個人還好,這可是足足十二個彪形大漢。
一旁的西門雪完全無視了這些眼神,依舊處于跟林臘及的慪氣中,滿腦子只有眼前的紅燒魚。似乎完全將這條可憐的紅燒魚看做了林臘及,魚肉已經被搗成泥了,魚骨頭也已經變得零零散散。
一邊搗,嘴里還在一邊嘟囔著。
“戳你眼睛,扒你的皮,敲你的骨頭…”
聽上去就叫人心生畏懼。
“這么看我干什么?放這不就是讓人喝的?又不會少了你們的!”林臘及小聲嘟囔道。
站起身來,端起酒壇朝著那些大漢笑了笑,彎下身子就想給這些人斟酒。
“小子,你是不是找死?你也不掂量掂量這是什么地方?”
林臘及正對面的漢子似乎是忍不下去了,拎起酒碗就往林臘及的腦袋砸了過去。
毛將很生氣。
自打來了這徭役營當差,他就沒見過這么囂張的人!
一個雜役,居然還敢上桌吃飯?
你身邊那人就算了,上頭打過招呼了,那是個公主,千金之軀。你小子什么身份?還敢坐在人家公主身邊?
娘希匹的!
把這當什么地方了?
我們都不敢坐那主子身邊!你算老幾?
這也就算了!
一上桌就嬉皮笑臉的!還朝著老子拋媚眼?
老子可不喜歡兔兒爺!你小子細皮嫩肉是不假,但也不能這么惡心人不是?
他媽的,那酒我們都當寶貝。一天一桌也就這一壇,一人一碗都分不到,只能喝大半碗!你小子直接就整壇子抱過去了?
還做出那種嫌棄的樣子?
埋汰誰呢?
嫌棄完了,還來給我們倒酒?
什么意思?
你看不上的東西,扭頭給人送去?
是不是太囂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