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臘及白了羅華一眼,嘟囔道:“我就知道你要這么說!”
說著,林臘及朝著羅華攤開了右手掌。
羅華看去,臉上苦笑又深了幾分:“你何必呢?”
林臘及的右手掌已經是鮮血淋漓,上頭橫七豎八滿是傷痕。
這是林臘及自己割的,當然不是自殘,林臘及沒這個癖好!
若是忽視掉林臘及掌心的血污,光看那傷口,可以看出所有的傷口分布地極有規律,組成了一個復雜的符號。
這符號傳說是上古神語,幾乎所有人都認識。
翻譯成現在的話那就是一個字。
“契”
當此契約印在妖獸身體之上,人與獸體血液交融。
契約成!
人一輩子只能結一次契約印,再多便會氣血虧空而死。因此,人一輩子也就只能契約一次妖獸。
而這契約印也是有時間限制的,三天!
結成后只有三天的時限,過了三天沒有契約到妖獸,這印便會自動消散。消散的同時,也會給人體造成極大的負擔。
對身體倒是沒有太大的影響,但十年內別想在修煉一途再寸進半分。
在羅華看來,林臘及此舉就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在跟他置氣。
外頭已經轉了一圈了,沒看見半只妖獸。
而他們已經進到雁難歸生死線前了,走進來花了六天,用一半的時間跑出去…
不可能!
現在要想契約妖獸,就只剩一條路。
進生死線內!
聽羅華發問,林臘及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你就說讓不讓我進吧!”
什么叫威脅?
這就是!
赤裸裸的威脅。
只要你不讓我進,三天之內肯定契約不到妖獸,那未來十年就毀了。
對于修煉者,尤其是林臘及這種極為年輕的修煉者。十年,一下子耽誤十年。這十年恐怕就得拿一輩子來補償。
“進進進!”
羅華苦笑著應道。
都做到這份上了,還能怎么辦?
其實林臘及沒那么死心眼,真拿十年青蔥歲月去跟羅華置氣?
傻了吧!
自打靠近了這生死線,血書就一直顫抖不止。
不是那種預警的顫抖,倒像是渴望。
就像是孩童渴望零嘴玩具,滿地撒潑打滾一樣。
而且林臘及從前可沒學過這契約印,這字也是血書上浮現出來的。
浮現出來后,血書沒說太多,底下只有一行小字——刻手掌上。
林臘及自然照做。
雖然不知道里頭有什么,但就沖著血書這反應林臘及也得進去轉轉。
萬一有什么好東西呢?
去了不一定有好東西,也不一定有危險。
但不去是肯定沒有任何收獲的。
血書這種反應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林臘及本來就盤算著,怎么擺脫他們,自己進去看看。
沒想到羅華先開口了。
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妙啊!
看著滿臉寫著感動的羅華,林臘及心底隱隱有些發虛。
自己這么欺騙人家感情是不是不大好?
“老大,我也不走!”
張木堅定地說道。
“對,不走!”
“我們不走!”
其他人也異口同聲地說著。
羅華雙眼一下子就紅了,背過身去,偷偷拭了拭眼角的淚水。
媽的,這群崽子,平常老子又打又罵的。
這時候還怪感人的!
見平日里一向嚴厲的老大,這時候這般姿態。
一眾禁衛軍顯得有幾分不適應,一時間倒是無人說話了。
李狗子一向跳脫,隊伍里就屬他整日里竄上躥下。
看到羅華背過身去擦眼淚,李狗子朝著林臘及好一陣擠眉弄眼。
林臘及滿臉無奈。
看樣子,只要等他們出去。用不了多久,堂堂禁衛軍隊長被感動哭的小道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府長署。
那大哥聽到了…會是怎么個反應?
想象這暴跳如雷的羅華,林臘及臉上露出了一絲笑。
貌似也挺有意思的!
“胡鬧!”
羅華調整了半天情緒,才開口道。
縱使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威嚴,但聽上去,仍然有幾分哽咽。
“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誰也不知道。林老弟…林老弟進去是為了契約妖獸,你們進去湊什么熱鬧?”
“老大去哪我們去哪!”李狗子站起身,干脆利落地收拾好行囊,隨時準備出發。
“沒錯!”有幾人也紛紛應道。
剩下的人雖然沒有開口,但也站起身,跟在羅華身后。
出來的時候是十五個人,結果十三人先回去了。
這叫什么事?
軍人最重感情,這樣回去之后是會被其他袍澤戳脊梁骨的。若是羅華安然回去了也就罷了,要是羅華不幸在雁難歸里隕落了。
他們這十三人就算活下來了,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而且一直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午夜夢回,或許也在想著,當初若是跟著進去了,羅華是不是就不會死?
既然這樣,為何不進去?
活下來了,日后大概率也會更受青睞。
不幸犧牲了,也能落個好名聲,家人也能憑借撫恤金過上還算不錯的日子。
是去是留,還要想嗎?
羅華轉過身看著這群熟悉的面孔,眼眶又紅了。
“大哥,情義啊!有情的人哪是這么容易就會被嚇跑的?”
林臘及不知道怎得,一瞬間居然還有些羨慕羅華。
若是換成自己,身邊會有這么多追隨者嗎?
羅華應該會…
柏通…算了吧!自己估計沒有小姑娘的吸引力大。
一瞬間,林臘及覺得自己挺失敗的,居然沒幾個真心的朋友。
算了,沒有就沒有吧!強者不都是獨孤求敗?強者不需要朋友。
沒錯,就是這樣!
林臘及在心底這般安慰著自己。
羅華聽了林臘及的話,一瞬間也想明白了。
自己覺得是對他們好,但事實上呢?
很多人只會覺得他們是臨陣脫逃,一個臨陣脫逃的兵,以后誰敢用?
況且自己干的也不是什么私事,也沒有什么私心。
既然都是為公為民,趕走他們干什么?
而且敢來雁難歸的,有幾個是怕死的?
但羅華心里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沒錯,說到底,這就是一場戰爭。但這場戰爭卻跟以往完全不一樣!
羅華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晃了晃頭:“好了!怕了你們了!但我要說一句話,最后一句。你們再好好想想。畢竟這不是開玩笑。”
“雁難歸是妖獸天堂,在生死線外頭遇見的妖獸就算強,那也是有限度的!但這生死線里頭,那傳說中極為強大的天地榜妖獸…不說全部,起碼也有八成。”
看著眾人臉上那絲驚詫,羅華繼續說。
“而且天榜第二的吞天龍,第三的烈日鳳。相傳就是這雁難歸的守護神,就棲身在這雁難歸深處,生死線里頭。這兩位,哪怕其中一尊,那也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合起來也不夠人家一巴掌扇的,老弟你見見過血煉象,天榜妖獸到底有多強,你是知道的!”
聽這羅華的話,林臘及緩緩點了點頭,也是開口說道,語氣中夾雜著幾分驚懼,哪怕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但是那強大的扶柳就像是一個夢魘在心頭環繞,揮之不去。
“很強!就淡淡望一眼,我就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心思。等她真出手…”
林臘及面上閃過了一絲驚恐,似乎又看見了那日的扶柳。
“別說反抗,就算是動彈都做不到!”
“很強!”
說完,林臘及補充了一句。
眾人紛紛變色,雖然因為沒有遇見過危險,林臘及從未出手。但當初在城外那一路狂奔,他們可是記憶猶新!
動彈都做不到?
這么強?
看著一眾禁衛軍臉色大變,林臘及又補充道:“府長也說過,他完全不是對手!”
林臘及本以為,自己說完會有幾個人退縮。
畢竟這些人皆是目瞪口呆緊皺眉頭,有幾人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么害怕,故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那雙手卻是無處安放,似是放哪都不對勁。
手都快抖成雞爪子了,還裝呢?
林臘及看得心里好笑。
但就算如此,害怕歸害怕,仍然沒有一人有半分退縮的意思。
羅華嘆了一口氣,他們的反應,羅華看在眼里。
“這還只是排在末尾的天榜妖獸。那那兩尊,該是什么樣的存在呢?府長曾經說過,其中任一,都可敵四大上宗的最強者。若是聯手…”
羅華微微一頓,掃視了一圈,吐出了幾個字。
“天下無敵!”
一陣不安的情緒在眾人之間開始蔓延。
“老大,沒那么恐怖吧!這么大個林子,我們還能剛好碰見了?運氣真那么背,死了也認了!”狗子干笑了兩聲,也算是安慰了安慰自己。
“是啊,林子那么大。不一定碰到這些天地榜妖獸。那其他的呢?”
羅華反問道。
“額,這個…”狗子一時語塞。
是啊,雁難歸里頭又不只是天地榜妖獸!
“蟻多況且咬死象,這些妖獸可不是什么隨手碾死的螻蟻。生死線外,一只妖獸都沒有看見,極大的可能,他們就是進了生死線里頭。這可不是什么小數目,動輒就是成千上萬!不用說成千上萬,就算一下子碰上個十來只,也夠我們好受的!”
“況且,這生死線里頭,據說從未有人進去過。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我們誰也不知道。既比我們強大,又比我們熟悉地形…這一趟,怕是不好走啊!你們,想好了!”
羅華說著,那看向雁南歸的雙眼,寫滿了擔憂。
要不是實在太過于危險,他也不會說想要自己獨自進去。
一條老光棍,死了也就死了!
但這么多兄弟,這么多條命。基本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有家有室。
死了哪個,對他們的家庭對他們的親人都是極重的打擊。
“老大,我可不怕!”
狗子笑道。
老譚抱著雙臂,只淡淡說了一句,就把剩下所有人的心里話總結了出來。
“來都來了!”
是啊,來都來了!
雁難歸在世人口中,本就是個有命進沒命出的禁地。
既然來都來了,有哪個是怕死的?
怕死的,誰會來?
敢來這的,哪個不是抱著九死一生的想法和死戰的決心?
“那好!我們就一起闖!看看這生死線里頭到底有什么名堂!弄清楚了,我們一起向府長稟告!”
羅華環視了一圈眾人的神色,滿是堅毅。仰天便是一陣狂笑。笑著,朝眾人伸出了手。
“廣平府!”羅華眼中帶著幾分教徒似的狂熱,鄭重說道。
林臘及還不明所以,那十幾名禁衛軍一個接著一個把手搭到了羅華的手背上。
見狀,林臘及也把手放在了最上頭一人的手背上。
“有我無敵!”
羅華,十三名禁衛軍齊聲喝道,聲音震天響,連一邊的樹葉都在簌簌作響。
滿是軍中的鐵血肅殺之氣。
禁衛軍不是什么養在溫室里頭的娃娃兵,哪個不是刀尖血浪上頭闖過來的?
林臘及張了張嘴,也有模有樣地跟著喊道。雖然也是中氣十足,但是跟這些禁衛軍的聲音比起來,林臘及的聲音還是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了。
廣平府,有我無敵。
每次廣平府禁衛軍出征的時候,這便是他們的口號。
雖然這些年四國安穩了下來,沒有再生什么矛盾。禁衛軍征戰殺伐少了,但這股氣勢卻是深深印在每一個禁衛軍的骨子里頭。
“狗子,兄弟里數你腦子最活泛,你留在外頭!”
喊完口號,打完氣,羅華開始安排。
“啊?”
李狗子滿臉不情愿,最活泛就得留在外頭?聽上去怎么好像是自己會臨陣脫逃一般。
“啊什么?你有任務的!”
羅華瞪了一眼李狗子。
“石頭,你的契約獸是玄月象,兄弟里數你力氣最大,你殿后!”
“好!”
石頭本就不喜歡說話,甕聲甕氣應道,惜字如金般的吐出了一個字。
玄月象?難怪這么壯!
林臘及看了一眼石頭,石頭全名蕭石。看上去估摸著能有個兩米八,雙臂裸露在外,每一寸皮膚上似乎都生了一層厚厚的角質層,顯現出其強大的防御力。皮膚雖然黑,但在陽光下卻閃著一種極為詭異的光。
整個人站在那就是一尊黑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