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云眼前一亮，佛門的金剛不壞神功，他是聽說過的。
修成此功法的僧侶，在修真界中被稱作‘金剛’，顧名思義，那猶如金鑄的肉身，當真刀劈斧鑿都不會受半點傷。
修成金剛不壞之身者，可先天立于不死之地。
現在的東土修真界中，佛門的隱世宗門比道門還要式微凋敝，已經有近百年未曾聽聞，有哪位佛門弟子煉成金剛不壞神功。
佛陀似乎看穿的馮云的心思，聲音淳厚道：“金剛不壞神功，之所以難以修煉，是因為欲要修煉此功…”
“必先揮刀自宮？”
馮云脫口而出一句白爛話。
佛陀呵呵一笑：“施主說笑了，不至于如此殘忍。金剛不壞神功，是貧僧的天賦神通，貧僧出生時，便是通體呈金色，刀槍不入。”
“后來貧僧試圖將這天賦神通，總結為修煉法門，卻始終不得要領，最后還是從這些魔教修士的傳承方式上，受到啟發。”
“挑選出適合修煉金剛不壞神功的佛門弟子，贈予其貧僧的精血，以貧僧的血脈之力，激活金剛不壞神功，是為上上之策。”
馮云恍然大悟，難怪這三百年間，從未有人煉成金剛不壞神功，原來是缺少了最關鍵的東西——佛陀的精血。
問題是佛陀被囚禁在猶上境中，無法獲得其精血。
沒有佛陀精血的加持，佛門難出金剛境界的強者。按照佛門修煉境界的劃分，金剛境為三品境，因此佛門的三品與四品之間，差距更加難以彌補。
馮云希冀道：“請大師傳授金剛不壞神功，贈予晚輩精血。”
究竟是精還是血？大師你要搞清楚，千萬別弄錯了！
自從得知佛陀在證道成佛前，有龍陽斷袖之癖，馮云就對這個身高三丈的魁梧漢子心存膈應。
當然，每個人都有取向的自由，馮云并不歧視這些擊劍選手，只是你們大可找自己的同類去擊劍，若是禍害良家少男，這就令人難以接受。
馮云不禁想起佛陀魔化時，那猙獰可怖的樣子，就不禁虎軀一震，后臀一緊。
佛陀抬起手掌，雙指并攏，在手心一劃，呈金色的手掌被化開一道血口——能破開金剛不壞之軀的，只有同為金剛不壞之軀。
他掌心的血口，一滴滴呈暗金色的鮮血漂浮而起，匯聚成一顆核桃大小的血球，散發出濃郁的氣血之力。
馮云望著這血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身為半個圣教修士，對氣血之力異常敏感，他僅從氣息上就初步判斷出，佛陀凝聚出的這團血球，比上百枚氣血精華的氣血之力加起來，都要濃郁強橫數倍。
然而佛陀并未停止，他凝聚出血球的手掌，五指彎曲，猶如虎掌，掌心的傷口，不斷有血珠升騰而起，融入已有蘋果大小的血球中。
另一只手在血球周圍來回揉搓，將試圖逸散的氣血之力抓回去。
馮云、言飛凌、道祖天尊三人，興致盎然地望著佛陀的動作，畢竟佛門金剛神功的傳承，他們都未曾見過。
不過馮云越看，越覺得佛陀這一幕似曾相識。
前世時，似乎在某個島國動漫上看過，一個金發官二代，嘗試搓個螺旋丸出來，與佛陀的動作如出一轍。
佛陀三丈高的金剛不壞之軀，似乎散發出的金光黯淡了些，額頭都伸出細密的汗珠。他那半張已成骷髏的臉，失去面部肌肉依托，將下頜關節咬得嘎嘣作響，顯然已用盡渾身氣力。
他猛地攥住流血的那只手的手腕，停止搓丸子，低吼一聲，渾身肌肉暴起，金光再次如黃金般耀眼。
已有蘋果大小的血球，驟然被壓縮為一粒黃豆大小。
其中蘊含的氣血之力，濃郁程度再次提高上百倍，甚至縈繞著噼啪作響的細小閃電，連周圍的空間都扭曲出層層漣漪。
馮云粗略估計，那黃豆粒大小的一滴精血，堪比十萬凡人的氣血之力。
這是曾經的一品強者，佛門佛陀積攢的精華。
凝聚出這滴精血，似乎令佛陀耗盡渾身力氣，他輕輕一揮，精血飛到馮云面前。
馮云沒多想，一口將其吞下。
道祖天尊適時提醒道：“不要動用噬字言靈，也不要運轉吞魔煉體訣，讓肉身與這滴精血自然融合。”
馮云點點頭，面露痛苦之色。
這滴精血剛一入腹，就覺得像吞了一枚核彈般，在體內轟然爆開。
即使肉身被吞魔煉體決淬煉到第四層，依然難以承載佛陀的這滴精血，他體內的每一寸血肉、骨骼、肌腱…似乎皆被這滴精血摧毀殆盡。
這滴精血又像是一滴強酸，并非順著食道進入胃中，而是霸道地腐蝕出一條通道，直墜而下，似乎要將馮云貫穿。
馮云體表的皮膚，猛地炸裂出一道道裂痕，像一件精美又脆弱的瓷器，每一道裂縫中，都有暗金色的光芒透出。
這一道道光芒，猶有實質，將馮云身上穿的武者勁裝，都刺穿攪碎。
道祖天尊將言飛凌護在身后，退了幾步，避免被這暗金色的光芒割傷。
而佛陀猶如迎接洪水沖擊的鐵塔，巍然不動，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口中默念佛門經文，為馮云祈福。
言飛凌緊張問道：“天尊，馮公子會不會承受不住，炸體而亡？”
道祖天尊目不轉睛地盯著馮云：“目前看，有這個趨勢。”
“但我相信他不會死，并非只有我們不希望他死，那個將他打造為破局之人的家伙，更不想他死。放心看著吧。”
馮云此時已經痛苦地無法站立，轟然跪地，雙手支撐著身體，努力不讓自己栽倒下去。
他的皮膚和血肉在不斷崩裂，又瞬間愈合，一道道暗金色的光芒，在皮膚之下游移不定。
每一寸皮膚被暗金色的光芒刺穿后，新生的皮膚都會變成黃金般的顏色。
而埋藏在皮膚下的血肉與骨骼，也在進行著同步的變化。
約莫一刻鐘后，馮云猛地仰天長嘯一聲，雙眼和口中噴射出數尺長的暗金色光芒，這猶如怒獅般的吼聲，將周圍的一切都撼動，不少距離較近的亡靈和尸骸軍團，被音浪徑直吹飛，又被狂暴的氣流卷入空中，撕得粉碎。
就連夜空中的烏云，都被沖天而起的音浪排開。
這一瞬，馮云渾身的血肉轟然崩裂，血肉之下的骨骼，呈現厚重的暗金色，泛出金屬般的光澤。
在他血肉四散橫飛的剎那，他身后突然浮現出一尊三丈高的法相虛影。這道法相的面容，與佛陀別無二致，卻前后生著兩張臉，前半張臉面龐圓潤，耳垂飽滿，悲天憫人，大慈大悲，另半張臉卻是圓目怒睜，肅穆兇狠，嘴唇齜出兩根鋒利的獠牙，呈金剛怒目。
法相渾身肌肉凸賁有力，兩側生著十二雙手臂，每一條手臂都捏出不同的佛門法印。
在馮云的血肉即將四散而飛時，法相以慈悲臉面對眾人，十二雙手臂齊動，構筑出一個牢籠，將馮云的血肉束縛在其中。
接著一陣拼合揉捏，將馮云血肉重新拼合在暗金色的骨骼上。
這一刻，馮云猶如新生，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呈現耀眼的金色，仿佛是液態的黃金澆筑而成。
肌肉線條結實流暢，胸膛寬闊了許多，甚至身高都比方才猛然拔高了一尺，現在的他，身高逼近兩米，頎長的身軀，像一柄直插云霄的利劍。
馮云背后的法相虛影消失了，金光漸漸內斂，睜開雙目，一只眼眸呈珊瑚般的暗紅色，另一只眼眸，則是琥珀般的金黃色。
他呼出一口濁氣，笑道：“可算熬下來了。”
佛陀露出一絲寬慰的笑臉：“恭喜施主，金剛不壞神功大成。”
道祖天尊上下端詳著馮云的新軀體，點頭道：“不錯，比佛陀的金剛不壞神功，更像樣。不過，建議你趕緊找身衣服穿上，我怕佛陀這廝看到你的軀體，忍不住動了凡心。”
馮云低頭看了一眼，身上果然不著寸縷。
一旁的言飛凌縮在道祖天尊身后，臉紅到耳根，她是此處唯一一個女子，只覺得心兒在砰砰跳，同時又覺得道祖天尊與佛陀這兩位一品強者有些礙眼。
馮云沉吟片刻，說道：“運轉金剛不壞神功，渾身上下都會變成金色嗎？”
佛陀頷首道：“自然。”
馮云心意一動，金剛不壞神功驟然爆發，從眉心開始，一點金色向周身蔓延，轉瞬間覆蓋全身。
他低頭一看，果然巍然挺立，金槍不倒。
真正字面意思上的金槍不倒！
他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如果他不收著勁兒，凝霜還能接住他的槍法嗎？
轉瞬而起的第二個念頭則是：這不得把李謙眼紅死？
言飛凌已經抬手捂住了眼睛，卻從指縫中看到一雙卡姿蘭大眼睛瘋狂眨巴，暗暗吞了吞口水！
她承認，她就是饞馮先生的身子了！
馮云滿意地收起金剛不壞神功，從格物令中摸出一件武者勁裝，披在身上。
還好這宮廷御賜的布料，延展性極佳，完美適配馮云現在的形體。
他拱手道：“多謝大師贈予晚輩功法。”
佛陀微微點頭道：“請施主離開此地，回到那殘缺的小世界后，能稍稍照拂一番佛門的弟子，若遇到根骨不錯的弟子，能將金剛不壞神功傳授下去。”
馮云將胸脯拍得咚咚響：“沒問題。”
說著，從格物令中，摸出一個大缸。
“你拿缸作甚？”佛陀不解。
“接您的精血啊，沒您的精血，我如何將金剛不壞神功傳承下去？來，裝滿這一缸，還有三缸。”
佛陀望著這足有半人高的大缸，尚且完好的那半張臉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語氣無力道：“貧僧方才將體內所有金剛不壞之力，全部融入那滴精血中，現在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道祖天尊聽出了事情的嚴峻性，沉聲道：“那你豈不是失去了金剛不壞神功？”
“正是。”佛陀頷首道：“在這方世界中，金剛不壞神功毫無用武之地，只能讓貧僧在壓制不住體內魔性之事，造出更加慘烈的殺孽罷了。”
“倒不如將這門神功，傳授給這位破局之人，貧僧不才，若能令他的贏面，多百萬分之一，也是極好。”
馮云突然心里涌出一陣酸楚。
道祖天尊贈予他陪伴一生的山河印，佛陀傳授給他金剛不壞神通，這兩位曾經是人類守護者的一品強者，猶如兩條垂死的老龍，將渾身最堅硬的那枚鱗片摘下來，鑲嵌在他身上。
他們知道自己被困在這方世界中，這些寶物和功法，對他們而言，價值不大，因此他們毫不吝惜。
這大概就是人類文明，能薪火相傳，生生不息的原因所在。
佛陀雙手合十，對著馮云深深彎腰，說道：“若遇到適合修煉金剛不壞神功的后輩，你只需分給他一滴血，就夠了。這對你的修為，沒有任何影響。”
馮云也雙手合十，深還一禮：“晚輩定遵守約定！”
道祖天尊望了望空中那輪血月，說道：“走吧，帶你去謫仙遺留下來的歷練之地，若能通過其中的考驗，我們就有戰勝虛空之蛇的機會了。”
“跟我來。”
道祖天尊腳下浮現出一朵青蓮，朝遠處飛遁而去。
馮云、言飛凌和修為盡失的佛陀，腳下也浮現出一朵青蓮，追隨著道祖天尊的方向而去。
他們飛掠了不知多遠，腳下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在上演著慘烈的拼殺。
這些亡靈與尸骸，皆是三百年前各大修煉體系的修士、世俗王朝的戰士、民間的江湖組織、背叛虛空之蛇的魔教教徒。
它們似乎被困在三百年前那場戰爭中，白晝時，化作骸骨與游魂，游蕩于天地之間。
黑夜降臨之際，它們則會重新凝聚身形，握起武器，繼續三百年前那場戰爭。
如此無止境的輪回，已有三百載。
可悲，可嘆。
可歌，可泣。
馮云一行人一直向血色的月亮飛去，直至飛到血月的正下方，才降落下來。
他們面前，赫然是一座巨大繁復的陣法，大陣中央，是一顆晶瑩剔透，質地猶如七彩琉璃的，心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