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和山脈。
在諸多低階修士進入猶上境后,巨樹虛影的光華漸漸褪去,周圍的駐地空蕩下來。
各個宗門的留下幾名負責接應的修士,大部分高階修士已經離開。
猶上境的開啟時限為三個月左右,他們無需守候,畢竟這些高階修士都是各自宗門的中流砥柱,平日事務繁多,時間寶貴。
留下駐守的修士們,時刻關注刻印自家修士名鑒的金榜,按東圣教主教西門慶安所言,這金榜錄入修士的血液后,與修士的命數相連,若在猶上境內死亡,則名鑒消失。
“這猶上境果真兇險,這才幾個時辰,就有近百人的名字從金榜上被抹去。”
一名隱世宗門的修士低呼道。
“嘖,機緣與危險并存,只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吧。”
一名身著紅色教士長袍的西圣教修士瞥了他們一眼,冷笑:
“他們只是死于來自猶上境自身的危機,精彩的還在后頭。”
隱世宗門的修士瞪了他一眼,火藥味十足道:“你這是何意?”
“看著就是。”西圣教修士似乎不愿多說。
突然間,不知誰驚呼一聲:“為何我師弟的名字,被一個紅色名字覆蓋掉?”
只見一個紅色的名鑒在金榜上飛速游移,將一個深綠色的名字抹去。
紅色名鑒代表西圣教修士,西圣教的修士們目睹這一幕,爆發出一陣歡呼。
一位西圣教修士幸災樂禍道:
“那是你師弟技藝不精,已被我方修士擊殺!”
隱世宗門的修士怒目視之,紛紛出言譴責。
但也只敢口頭譴責罷了。
因為西圣教的兩位首席主教,財富與權利教廷之主李步搖,戰爭與毀滅教廷之主于碧蓮,正凌駕于眾人之上,凝視金榜,還未離去。
隱世宗門沒有高端戰力撐腰,只能如此憋屈。
兩位首席主教與東圣教主教西門慶安并肩而立,三人互成犄角之勢,相互對峙。
西門慶安灑脫笑道:“老友們,近百年后再聚首,不必對我懷有恨意吧?畢竟,你我三人當年同為三大教廷之主,共侍教皇陛下,情誼頗深。”
“哎呦,真沒想到,國師大人竟會念及情誼?當年您叛出之時,差點將圣教精銳修士殺穿,殺伐之果決,可真不像念及同門情誼的樣子。”
李步搖揶揄道。
她稱呼西門慶安為國師,而非東圣教主教,因為在圣教看來,叛出的這一支,沒資格再自詡為圣教麾下。
更何況,西門慶安明面上是東圣教主教,卻拜在大羅皇族的腳下,效力于一個世俗皇權,這在教權至上的圣教看來,是無比屈辱之事。
“哪里,哪里,我要叛出圣教,加入大羅陣營,得納個分量足夠的投名狀,對大羅而言,還有什么比仇敵的項上人頭,更有誠意的禮物?”
西門慶安笑容和煦,嗓音醇儒道:“我做人做事,向來就事論事,不帶半分個人感情。”
于碧蓮的半張臉隱在兜帽的陰影中,雙唇開合,似乎話到嘴邊,卻如鯁在喉。
西門慶安搖頭一笑:“你啊,老毛病依舊沒改過來,還是讓李步搖代言吧。”
于碧蓮雙唇抿緊,不再嘗試,敞開心神,讓李步搖施展讀心的戒律。
“他說,整個天下,最虛偽的人莫過于你,口口聲聲說做事不帶個人感情,那叛出圣教,背叛教皇,令真神的榮光蒙羞,如此惡劣的行徑,難道不是你意氣用事?”
李步搖讀出于碧蓮腦海中的想法。
西門慶安輕笑一聲,搖頭道:“你二人太過忠誠,甚至是愚忠,八十多年過去了,依然對我當年所作所為心懷芥蒂。”
“興許我的言行,忤逆了教皇陛下,但我對真神的忠誠,堅若磐石。”
“你二人且記住,我們是該忠于教皇陛下,還是忠于真神?”
西門慶安雙手負于身后,傲立長空,斜睨二人:“教皇陛下,也只是侍奉真神的仆從而已。”
李步搖和于碧蓮相視一眼,咀嚼著西門慶安的話,暗暗震驚。
“你二人無需多問,無需多想,言盡于此,無可奉告。”
西門慶安遙望金榜,笑道:“狩獵,開始了。”
李步搖和于碧蓮同時望去,幾個代表西圣教修士的紅色名鑒,開始在金榜上四處游移,不斷抹殺其他陣營的修士。
這幾個活躍的紅色名鑒,每抹去一個修士的名字,自身就壯大一些。
李步搖瞥了西門慶安一眼,笑道:“本以為國師大人,會拆穿我等散布的假消息,沒想到,你身為大羅國師,絲毫不為東土修真界的未來著想。”
“恕我直言,沒有人比我更想將東土修真界連根挖起,等這些宗門后繼無人,漸漸消亡,整個天下,皆會被真神的榮光覆蓋。”西門慶安說道。
于碧蓮嘶啞道:“你連自己門下的修士都不顧?”
方才他望見幾個代表東圣教修士的白色名鑒,也從金榜上消失。
“不做得像一點,萬一被人落下口實,反而不美。”西門慶安呵呵笑道。
李步搖和于碧蓮同時在腦海中飄過一個詞:虛偽!
而西門慶安,目力集中在金榜上那唯一的一個黑色名鑒上,方才那黑色的名鑒,將一個紫色的名字抹去。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猶上境。
馮云聞聲望去,河岸上游,一名身著冰藍色羽衣道袍的女子,正從林間倉皇逃來。
他雙目微瞇,巧了,這女子他竟然認識。
是當初在坊市南十三街打過一遭的七星宗修士,言飛凌。
這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此時衣衫凌亂破爛,神色惶恐,頻頻回頭顧去,似有極為恐怖的存在正在追殺她。
馮云居高眺望,視線掠過言飛凌,望見是幾頭實力不俗的兇獸,追在言飛凌身后。
他撇撇嘴,本不想管這事。
委實是他任務太多,獲得噬字言靈才是第一步,還要為曹寧正尋找謫仙遺寶、為墨臺博士調查境界缺失的隱秘、還得幫師兄師姐們帶些猶上境土特產回去…
猶上境的開啟時限只有三個月而已,時間緊任務重,他不想多耽擱分毫。
然而他紅瞳微瞇,看到一頭兇獸的背上,竟馱著一個身穿紅色教士長袍的身影。
“莫非他有可以操縱野獸的言靈?”
馮云第一時間做出猜測。
下一瞬,他拿定主意。
風雷骨翼一震,留下一道殘影,迎著那幾頭實力遠不如赤羽云雀的兇獸撞去。
吞魔煉體訣提升到第四層后,馮云發現他對風雷骨翼的掌控,越來越強,無論是速度和靈活性,都比先前提高太多。
現在再讓他與號稱飛行速度前三甲的鶴羽君進行貓鼠追逐,馮云有信心在一炷香內,將鶴羽君擒住!
言飛凌望見馮云掠來,先是一喜,卻看到馮云躍過她頭頂,徑直朝兇獸沖去,頓時焦急道:“前輩小心,這幾頭野獸實力強悍,堪比六品高手!”
六品高手?
六品,難道不是勉強窺見修真大道的弱雞,何時六品也有資格稱為高手?
宛如脫胎換骨的馮云,自信心空前膨脹,迎著那幾頭模樣兇狠的野獸,抬起拳頭。
那名西圣教修士,騎在一頭花紋酷似老虎,卻生著雄獅般鬃毛的猛獸上,望見有人竟敢直沖而來,獰笑一聲,抬手指道:
“上,撕碎他。”
左右兩側的野獸猛地躍起,張開獠牙和利爪,騰空躍起,朝馮云撲去。
砰,砰兩聲。
馮云一拳加一腳,凌空將兩頭兇獸擊飛出去,剛猛的力道,令兩頭兇獸重傷,撲通撲通墜地后,掙扎兩下,不再動彈。
西圣教修士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然而他距離馮云不過幾丈遠,身下的坐騎來不及叫停,只能硬著頭皮沖。
那如獅如虎的兇獸低吼一聲,渾身肌肉緊實,沒有一絲贅肉,臉盆大的巴掌朝馮云拍來。
馮云身形如鬼魅,凌空俯沖加速,貼近地面時,將風雷骨翼收起,一個滑鏟從獅虎獸身下躥過,來到其后方。
他猿臂輕舒,一左一右攥住獅虎獸的兩條后腿,低喝一聲,將其后腿往起一抬,獅虎獸后半截身子懸空,沖勢頓減。
它兇狠地咆哮一聲,兩條前爪瘋狂在地面摳挖,刨起大塊的泥土,渾身肌肉如同鋼筋擰成,與這鉗制住它的人類相互角力。
然而任憑獅虎獸如何掙扎,都未能從馮云的手掌中掙脫。
騎在它背上的西圣教修士見狀,怒聲道:“廢物,咬死他啊!”
獅虎獸猛地回頭,張開血盆大口,朝身后咬去。
迎面卻撞上一個腳底板。
咔嚓一聲。
獅虎獸的吻部,被馮云徑直一腳踩癟,向前凸起的口鼻生生下陷,嵌入面骨中,鮮血淋漓。
西圣教修士見狀,果斷從獅虎獸背上躍下,朝一棵樹梢掠去。
然而馮云不給他逃出生天的機會,他攥住獅虎獸的雙腿,驟然發力,將數百斤的兇獸舉起,朝著那抹紅色身影砸去。
嘭得一聲。
西圣教修士被砸得摔倒在地,只覺渾身散架般劇痛。
不等他爬起,馮云繼續擎著獅虎獸,當做武器,左右摔打。
嘭嘭嘭。
接二連三的巨響。
西圣教修士連同獅虎獸被砸得七葷八素,身體不少地方都露出森然白骨。
一旁默默觀戰的言飛凌,望著這暴力至極,又充滿武者蠻橫美感的場面,小嘴長成一個O形,半晌合不攏。
起初她被這名西圣教修士追殺時,慌不擇路地逃竄,奈何這名西圣教修士可以操縱野獸,這幾頭棲息在森林中的野獸,遠比她迅捷靈活。
當她絕望之際,突然望見遠處一道紅色光柱拔地而起,透出驚人的威勢。
言飛凌果斷朝這個方向奔來,如此聲勢的異象,定然會引得散落在各地的修士匯聚在一起,若是能遇到東土修真界的修士,念在道祖天尊的份上,應該會救她一命。
當她逃到此處時,看到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酷似無妄山的馮先生。
當初在大羅京城坊市南十三街,與格物院的幾位先生起過沖突,她與師兄李瀚光跪在街邊,仔細觀察過幾位先生的容貌。
但馮先生的模樣似乎變了些,原本一頭烏黑的長發,如今夾雜著斑駁耀眼的紅色,雙瞳也赤紅如炭火,渾身泛著寶光,這是武者體系的修士修為精進的體現。
再配上那雙如神如魔的霸道骨翼,令其分外威嚴。
委實是當初羅小花與李謙,與隱世宗門的一眾強者們,戰斗得太過驚艷,令她以為這位馮先生平平無奇。
如今看來,是她格局小了。
這時,馮云提著那名西圣教的修士,像提著一條死狗般走來,隨意擲在地上,說道:
“與你那廢物師兄走散了?”
言飛凌聞言一窒,正想反駁,卻又覺得馮云說得似乎不無道理。
“回前輩的話,晚輩一進入這猶上境,就發現與師兄失散,這秘境似乎將我們隨機分布在不同地方。”
馮云擺擺手,蹙眉道:“別叫我前輩,聽起來跟百八十歲的糟老頭子一樣。”
言飛凌肅穆道:“修煉一途,不問長幼,達者為先。”
“您境界高,修為強,自然當得上晚輩尊稱一聲前輩。”
可你沒有36D…馮云心中默默玩了個梗。(聲優都是怪物之蒼井翔太里的梗)
他瞥了一眼言飛凌,只見她渾身衣衫破爛不堪,側腰和胸口大塊皮膚暴露在外,和先前的玉女形象相比,與乞丐無異。
察覺馮云的注視,言飛凌側過身,抬手掩住胸口的春光,神情狹促。
“七星宗寒酸得一批,肯定給你們連個儲物法寶都沒有,這要在猶上境生存三個月,你們靠愛發點嗎?”
馮云心中吐槽道。
他從格物令中摸出一套武者勁裝,丟到言飛凌身上,不由分說道:“換上。”
言飛凌接過衣服,看是男裝,一陣猶豫。
“不穿還我。”
“我穿,麻煩前輩略作回避。”言飛凌臉紅心跳道。
馮云:???
我記得在京城坊市第一次見的時候,你可是騷得不要不要的,現在竟然跟我玩純真?
他轉過身去,聽到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脫衣聲,說道:“就你那點布料,在我的想象力前,形同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