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羅天和碧羽生父子二人,被羅小花封住渾身竅穴,阻絕修為,打算將其扔進格物令的儲物空間中。
碧羽生見狀,登時想起在那方暗無天日的空間中,感受不到時間流逝、晝夜交替,只有令人心悸的死寂感。
這比流放到苦寒之地更可怖,承受流放之刑,至少能與外界交換信息,確保自己的精神狀態。
在儲物空間中,什么也感受不到,近乎于五感被剝奪。
更可怖的是,這令牌的儲物空間內,時間流速與比外界慢得多。
他們若是關自己一個月,儲物空間內卻像過了一年。
當馮云和羅小花持著格物令逼近時,碧羽生瘋狂掙扎,卻因修為被封,只能如一只大蛆般拼命蠕動。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把我關進去,我愿為你們做牛做馬,饒了我…”
碧羽生苦苦哀嚎,但馮云不為所動。
敵人越是抗拒,說明他做得越對!
碧羅天怒斥一聲:“閉嘴!不就是關禁閉么?至于如此大驚小怪?本座身為刑罰與殺戮主教,什么樣的酷刑沒見過?”
碧羽生頓時止住哭嚎,悲憫地望了父親一眼。
爹爹,你還是小覷了這伙人的卑鄙!
他們會將你往里一扔,就不管不顧,沒有血奴提供氣血,沒有新鮮血肉,甚至連氣血丹也沒有。
僅僅每個月的嗜血欲望灼心之苦,就足以將我們逼瘋啊!
當然,這些話他之感在心中嗶嗶,怕觸了霉頭。
在心中敬若神明的父親都落敗,碧羽生再不敢生出半分異心。
“早知如此,方才爹爹與他們纏斗時,我就該逃走。”碧羽生生無可戀地呢喃著。
然后在一陣七彩炫光中,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被收進格物令的儲物空間。
碧羅天冷哼一聲:“本座遲早會回來的!”
黝黑的格物令嗡嗡震動兩聲,泛著冷冽的光芒。
馮云將格物令掂了掂,拋給羅小花:“這兩人就由師姐看管,反正先放個把月,后面再說。”
羅小花將令牌懸在腰帶上,嘿嘿笑道:“圣教是真有錢,與之相比,大羅朝廷太過摳搜!”
“我在想,要不要專門綁架圣教關鍵人物,去勒索錢財,這來錢方式比指望朝廷的奉銀,來得快多了。”
馮云斜看她一眼:“你悠著點,事情鬧大了,就是大羅與圣教、西域諸國之間的外交紛爭,別給墨臺博士添麻煩。”
“我就這么一說嘛。”
羅小花撓撓頭。
此間事了。
羅小花回返無妄山,她要將收繳來的金幣銀幣,尋曾甲玄重鑄成能在大羅流通的金錠銀錠。
有了這筆錢,格物院接下來十年的吃穿用度,都不是問題。
現在看來,朝廷削減格物院的奉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馮云則留在山下,傳訊王鈺柔,解開流沙化成的巨手牢籠。
“這二十頭巨人,死了十五個,剩下五個還有一拼之力,馮師弟,不可大意。”王鈺柔叮囑道。
馮云望著手中散發著木質清香的圓牌:“沒事,我試一件寶貝。”
流沙化作的粗壯手臂,分叉開來,將二十頭巨人中,已經死掉的摘出去,剩下五頭一息尚存的巨人,依舊用流沙束縛在他們腰間。
在王鈺柔的操縱下,流沙將巨人的尸體包裹起來,細碎的沙粒將其皮肉和骨血研磨為齏粉,化作肥料,重新滋養格物院的花花草草。
算是塵歸塵,土歸土。
馮云望著五名面露痛苦之色的巨人,突然犯難——他不知道這返魂香該如何使用!
“草率了,忘了問碧羅天,這玩意的使用方法!”
馮云大喊一聲:“看這里。”
五頭巨人聞聲,齊齊低頭看來。
馮云提著圓牌,將之拎起,左右搖擺,學著魔術師給人催眠的樣子,念叨:“睡吧,睡吧…”
巨人粗糙笨拙的巨大臉盤,露出迷惑的神色,他們本來就不聰明的腦殼,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小人兒在干什么。
“記得珈蘭說過,這種級別的寶貝,是要靠神識之力操控的!”
馮云嘗試分出一縷神識,沉浸到返魂香中。
一瞬間,他眼前出現了一道五彩斑斕的通道,視野被拉伸到無限遠處,仿佛瞬間穿越了千萬里的距離。
等一切重歸平靜時,馮云發現他懸浮在一棵巨樹之前。
這顆樹的主干筆直挺拔,成蒼勁的青灰色,樹冠繁茂,細枝交錯,枝葉層層疊疊,遮蔽了天空。
“這是…圖騰圣樹!”識海中,珈蘭結結巴巴道。
“圖騰圣樹?”
馮云重復一聲,在吳塵子送他的圣教典籍中,有一章濃墨重彩地描述了關于圣樹圖騰的來歷。
這棵圣樹位于西域的圣教圣殿中,每一個圣教修士、根眾、信仰教徒,一生都必須前去朝拜一次。
圣教修士的力量,皆起源于圖騰圣樹。
密密麻麻的根系,象征著為圣教提供氣血之力的根眾。
巨大的樹干層層而上,代表著從七階到一階的七個階位。
樹干在樹冠位置,分叉為三枝,象征著圣教三大教廷:刑罰與殺戮教廷、戰爭與毀滅教廷、財富與權利教廷。
三大教廷各司其職,每個教廷的掌權者,稱為首席主教,拱衛著高居于圣樹之巔的教皇。
繁茂的樹冠上,每一片樹葉,都代表一名圣教修士。
當有圣教修士隕落時,也會有樹葉墜落,化作養分,重新歸根于圣樹的養分。
圣樹之上結出的果實,則代表著言靈、戒律、具現神兵等等奇異的力量,誰若是吃下相應的果實,就能獲得對應的能力。
每個圣教修士、根眾、信仰教徒,皆脫胎于圣樹。
死后,血肉重歸圣樹,滋養后世之人。
這大概就是圣教的教義。
“這棵樹,也是現在這輩圣教修士,搞出來故弄玄虛的花樣么?”馮云問道。
“不是。”
珈蘭難得肅穆道:“圣樹騰圖,自古有之,甚至可以說,先有圣樹,再有世界,最后才有圣教。”
“這一輩的圣教修士雖然虛偽,但對圣樹的忠誠感和歸屬感,還算湊合。”珈蘭點評道。
“走,往上飛。”
馮云心意一動,身體便朝上飛去。風雷骨翼并未出現,但在這方奇異的空間內,他似乎也能自由飛行。
他的身體穿越枝葉繁茂的樹冠,來到最頂端,以俯視的角度望去。
“真像一棵西藍花啊!”他不禁感慨道。
“西藍花?”
“就是一種綠色的花菜…好吧,這個世界沒有這種蔬菜。”
“不得對圣樹不敬,竟將圣樹與那蔬菜相提并論,實在過分!”珈蘭怒斥。
嘖嘖嘖。
珈蘭在馮云心中的印象,一直是天地不尊,邪性大于人性的妖魔,若非大日劍壓制,這廝定是一方禍患。
難得見珈蘭會露出如此虔誠恭敬的一面。
看來這圣樹,對圣教修士而言,確實意義非凡。
“看那里,那顆紅色的果實,其上鐫刻著一個‘噬’字,那便是我的言靈。言靈、戒律、具現神兵,在圣樹上的位置越高,代表著能力越強。我的噬字言靈,在言靈一類中,算是最頂級。”
珈蘭語氣向往道:“也正因為圣樹賜予了我噬字言靈,才讓我從一個小角色,一躍而上,成為圣教三階魔將。”
“我的具現神兵也會出現在這棵圣樹上?”馮云好奇問道。
“會,但得等你死后,落葉歸根,你的具現神兵才會被圣樹記錄、傳承下去。”
馮云撇撇嘴:“那還是算了,我若死了,燒成灰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揚了即可,不用回歸這圣樹。”
“落葉歸根,是每個圣教修士的畢生心愿,只有如此,才能證明你的虔誠信仰。”珈蘭執拗道。
“呸,我連圣教修士都不算,我是墨臺博士的門生,是格物院弟子。”
“但你的力量來自于圣樹,你就是圣教修士,這一點你無法否認!”
“講不通道理了是吧?好,大日劍訣!”
“停停停,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投降!”
在馮云的淫威下,珈蘭慫了。
“我猜測,這返魂香的作用,就是溝通圣樹圖騰,找到想要操控的根眾,獲得圣樹的同意,就可達成目標。”珈蘭岔開話題。
馮云‘哦’了一聲,大喊道:“樹哥,我想將那五頭巨人,變成我的馬仔,給個面子唄。”
珈蘭:…
“對圣樹如此不敬,圣樹理你才怪。”
話音剛落,圣樹的根部飛掠來五道流光,沒入馮云眉心。
馮云立刻感應到,神識中多了五道猶如牽線木偶般的絲線,可通過這些絲線,傳達指令。
“謝謝樹哥!”馮云欣喜道。
珈蘭一陣沉默,一時間難以接受。
就像他心中奉若神明的女神,被一個街溜子呼來喝去,女神非但不惱,還對街溜子俯首帖耳。
這幻滅感太過強烈。
“圣樹老哥,送我出去可好?閑了再來看你!”
馮云大聲喚道。
圣樹果真對他有所回應,馮云眼前再次出現一道五彩斑斕的通道,通道盡頭,他已重新回到無妄山腳下。
五頭巨人望向馮云的眼神突然不再迷茫,變得極為虔誠恭敬。
馮云見狀一喜,讓王鈺柔撤去流沙的束縛。
巨人們剛一落地,就恭恭敬敬單膝跪在馮云面前,齊聲低沉道:“主人。”
馮云清了清嗓子:“你們可有名字?”
巨人們搖搖頭,他們只是碧羅天的移動血庫和打手罷了,名字什么的,無人在意。
“沒有名字,不好區分啊!這樣吧,我給你們取名好了!”
馮云沉吟片刻,望著他們略顯憨傻又無比期待的大臉盤,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幾頭巨人,像極了小老弟馮山。
算是小老弟的加大粗糙版。
“你,以后就叫饅頭。”
“你,叫包子!”
“餃子!”
“燒餅!”
“丸子!”
“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馮云欣喜地搓搓手!
識海中,珈蘭已經無力吐槽:“對這種卑微的根眾而言,賜名是極為重要的大事,你能不能走點心?”
“我很走心了!給他們起的名字都是人們很日常的吃食,能讓他們更快地融入社會中。”
巨人們突然咚咚幾聲,磕頭在地,語調激動:“感謝主人賜名!”
馮云滿意地點點頭:“起來,跟我走!”
他風雷翼一振,低空飛行,朝京城方向飛去。
五頭兩丈高的巨人,盡管身受重傷,但馮云看得出來,他們的傷勢正在好轉,可以大步奔跑,生命力無比驚人!
“一直沒問,你要這幾頭巨人作甚?”珈蘭納悶道。
“看家護院!”
馮云簡短答道,不再理會他。
留下珈蘭在識海世界中獨自凌亂。
京城,內城。
馮云領著五頭巨人,進入內城范圍后,收起風雷骨翼,以免太過張揚。
但這五頭巨人走在街上,本就是件極為張揚的事。
“饅頭,你們平時吃什么?”
體型最大的一頭巨人,被馮云賜予了‘饅頭’的名號。
他聲音隆隆道:“鹿、馬、牛、羊什么都吃,偶爾吃人。”
“吃人這一項從食譜里劃掉,以后你們不許吃人。”馮云嚴肅道。
“是,主人。”
五頭巨人齊聲答道。
臨近馮家新宅,一名頭戴瓜皮小帽、留著兩撇小胡子的胖管家,聽聞動靜,趕忙迎上來。
遠遠看到五個身高超過兩丈的巨人,臉色驚恐難看。
這條巷子,只有馮家一戶,換言之,這五頭巨人就是沖著馮家來的。
管家額頭滲出冷汗,不知主家得罪了什么人,竟有五頭身形魁梧可怖的巨人來尋仇?
這可如何是好?
更難辦的是,這會還有一位刑部大官,在府中做客,驚擾了貴客,老爺那邊如何交代?
管家的身形在巨人面前,分外渺小,他戰戰兢兢杵在門口,只求能平安應付過這一劫。
“你是府上新請的管家?”馮云出聲道。
管家聞聲低頭,看到一個身著武者勁裝,頭扎馬尾的俊逸少年。
他的目光全被巨人吸引,壓根沒注意到還有個人類。
管家突然想起,家主有兩子,幼子馮山乃嫡子,敦厚富態,在鏡泊湖跟隨嘉賢大儒讀書,長子馮云俊逸飄然,在無妄山格物院修行。
他憑直覺,意識到這位正是近來風頭正勁的馮家老大,馮云。
“大公子,您回來啦?”管家試探道。
“嗯,回來瞧瞧。”馮云越過管家,朝門內走,幾頭巨人附身跪地,從門洞中鉆進去。
管家忙問:“這幾位好漢…”
“不用怕,我帶回來給咱看家護院的!”
“看家護院?”管家有些懵,轉瞬間對這位馮家老大的能力又高看了幾分。
試問內城這么多達官顯貴,哪家能有五頭猶如怒目金剛的巨人,來看家護院?
馮云走入內堂,聞到一股面條的香味,應是老爹和正娘在試驗新品項。
果然,他倆正欣喜地望著一個面如重棗,留著絡腮胡的漢子扒拉面條。
許久未見的呂余律,又來蹭吃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