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的響動接二連三地響起,護山大陣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有無數蠻牛正憤怒地沖擊屏障。
正在修葺格物院的工部官員,以及隸屬于格物院的雜役和小童,紛紛面露驚色。
尤其是后者,剛經歷過風雷飛龍的殘魂肆虐,險些毀去整座格物院,現在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這時,王鈺柔的聲音在大陣中隆隆回響:
“各位不要慌,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別往心里擱。”
“以這個攻擊強度,要破開護山大陣,至少得…五百年。”
話音落定,格物院中的凡人們紛紛松了一口氣,繼續忙碌。
馮云和羅小花相視一眼,又看了看跪坐在地,形如癡呆的碧羽生,腦海中的思路驚人一致。
“他老子找上門了,要不…敲一竹杠?”羅小花試探道。
“不狠狠敲他一筆,都對不起他爹的身份!西圣教中僅次于教皇的二號人物,家底肯定殷實。”
馮云撫著下巴,俯視著碧羽生,神情像極了哄抬價碼的奸商。
又一聲暴怒的咆哮聲響起:“本座只等一刻鐘,不將我兒還來,本座定屠盡這里的每一個人。”
馮云皺眉道:“吃大蒜了?口氣這么大,羅師姐,去會會他。”
羅小花抬腳將碧羽生踹起,如拎小貓般掐著他后脖頸,奮力一躍,朝山腳方向掠去。
馮云則張開風雷骨翼,緊隨其后。
他驚奇地發現,羅小花雖然不會飛行,但這種徑直將自己往某個方向一丟,短距離內,比他利用風雷骨翼的速度還要快。
落地后,馮云望見山腳下的護山大陣外,已被揚塵籠罩,看不清具體情況。
他以格物令傳訊道:“鈺柔師姐。”
王鈺柔瞬間領會他的意思,說道:“大陣外有二十一個人,除了一人是圣教四階修士,剩下的家伙肉身都堪比五品武者,你們小心。”
在護山大陣的加持下,執掌陣眼的王鈺柔,在無妄山的范圍內,本就擅長精準感知的她,堪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這圣教四階修士有點奇怪,修為遠比尋常四品高手強,但又弱與三品,應該是一名半步三品的強者。”王鈺柔提醒道。
“這與墨臺博士的猜測吻合,現在各個體系的境界都是缺失的,四品和三品之間,可能存在一個被抽離的境界,導致這兩個境界間猶如天塹鴻溝。”馮云說道:
“這碧羅天,應該就處于這個階段。”
“境界是殘缺的?”羅小花驚奇道:“我怎么沒聽說過?”
大概是…我和阿姨處的好,她啥小話都樂意對我說?
至少墨臺博士在我心里的形象,已經崩塌了。
馮云擺手道:“不要在意細節,先應付眼前吧。”
護山大陣猶如一個透明的氣泡,將整個無妄山包裹其中,當心懷惡意著來犯時,大陣就開始運轉,將山內和山外的空間隔開。
此時大陣外的塵埃漸漸消散,馮云和羅小花終于看清外面的情形。
領頭的是梳著一頭綠色大背頭,身著鮮紅色主教長袍的碧羅天,他鼻尖如鷹嘴般彎曲,眼神陰蟄冰冷。
身后矗立著二十道巨大的身影,他們皮膚粗糙,身高逼近兩丈,體格強壯至極,肌肉線條粗野,渾身接近赤衤果,只以獸皮裹在腰間以遮羞。
“后面這些大個子,應該不是人類吧?”馮云驚詫不已。
“巨人,在西域諸國中,捕捉巨人,加以訓練,投入戰場,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羅小花低聲道:
“這些巨人體格還算小的,聽說三百年前那場曠世之戰中,身高達到上百丈的巨人之王,都參戰了。”
“看他們神情呆滯,嘴巴半張,還在滴口水,似乎不太聰明的亞子。”馮云撫著下巴,聯想起前世看過的一個動漫,說道:
“一會如果打起來了,攻擊他們后脖頸試試。”
“這是什么講究?”
“試試看唄。”
羅小花‘奧’了一聲,將注意力放在碧羅天身上。
這時,王鈺柔通過格物令傳訊道:“從你們一現身,我就改變了你二人的氣息和樣貌,他在大陣外,令他誤判你們的實力和身份。”
嘶…連鈺柔師姐都體驗到了扮豬吃虎的樂趣,學壞了學壞了啊!
轟隆,護山大陣再次劇烈晃動。
碧羅天一拳砸在大陣上,嘶吼:“羽生,羽生,醒醒。”
馮云將半癡呆的碧羽生從羅小花手中接過,提著他枯草般的頭發,向前走去。
砰得一聲,骨瘦如柴的碧羽生,被抵在陣法屏障上,他的五官都被擠壓變形。
馮云將碧羽生提到碧羅天面前,讓父子二人隔著護山大陣相望。
碧羅天急聲吼道:“我兒羽生怎么了?”
碧羽生神情呆滯:“阿巴阿巴。”
“我是你爹啊!”
“阿巴阿巴。”
“你是圣教天驕,是要繼承為父王座的翹楚,怎么…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阿巴阿巴。”
暴怒在碧羅天的胸膛中醞釀,他狠狠盯著馮云,瞳孔中閃過一抹紅光:“你,將我兒還來,我不殺你。”
此刻在王鈺柔的術法下,屏障外的碧羅天,看到屏障內馮云和羅小花的形象,就是兩個平平無奇、資質低劣的少年少女。
不遠處,羅小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碧羅天斜視著羅小花。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后廚今日要做小野雞燉蘑菇,太好吃了,忍不住就想笑。”
碧羅天臉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將目光落在馮云身上,竭力讓自己語調柔和:
“年輕人,本座是圣教三大首席主教之一,執掌刑罰與殺戮。看你資質平平無奇,修為低微,不如將我兒還來,再叛出這格物院,加入本座麾下,本座可送你一場大造化。”
噗嗤一聲,羅小花又忍不住笑出聲。
碧羅天額角一根血管突突跳著,指著羅小花:“你又笑什么?本座就那么好笑?”
“對,對不起…明天我們后廚還做小野雞燉蘑菇,我開心啊!”羅小花抬手捏住臉,努力讓自己笑得不那么…張揚。
“欺人太甚!”碧羅天冷哼一聲,竭力維持和顏悅色的狀態:
“年輕人,興許你對權利、財富沒有概念,只要你將我兒送出大陣外,本座立刻收你為親傳弟子,圣教之內,除了教皇陛下的親傳弟子外,年輕一輩中,無人敢招惹你。”
“西土有一人口和面積不遜于大羅的國家,名叫科摩羅,這個國家是本座的封地,稅收皆歸本座所有。”
“成為本座的親傳弟子后,本座承諾,將科摩羅一年的賦稅,賜予你。”
碧羅天挺起胸膛,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不著急,你好好想一想,和伙伴商量商量。”
屏障內,羅小花湊上來,用胳膊肘捅了捅馮云:“這條件可以啊,相當于大羅一整年的賦稅,這得多少錢?”
馮云搖頭:“羅師姐,你若在我老家,一定會被無良領導坑得連褲衩都不剩。”
“這廝說得這些玩意,都是虛的,凡是無法立刻落到實處的承諾,統統當他在放屁。”
“現在他為了救兒子,什么承諾都敢往出蹦,反正上下嘴皮碰一下的事,信他才是見鬼了!”
羅小花點點頭,肅穆道:“差點被一年賦稅沖昏頭腦,還是馮師弟機智!”
笑話,我前世公司里那些狗日的領導們,各個都是畫大餅的高手,早都吃撐了!
馮云提著碧羽生,如拎一只死貓,在碧羅天面前晃了晃,刻意用憨憨的語氣道:
“我家大師兄說了,有人要來救他的話,只需支付贖金即可。”
碧羅天聞言,釋然一笑:“好說,要多少?”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與他而言,都不是問題。
馮云從格物令中摸出一塊 先更后改,又沒時間了。
翌日。
馮云按照約定的時間前往刑部衙門。
他對刑部心存抵觸,總會想到酷刑、拷問、審訊等等。
以前在《滿清十大酷刑》里面對種種刑具的用途和描述看得他有心理陰影。
哦,想啥呢,肯定不是徐錦江老師出演的電影,當然,電影版里演員的精湛演技還是很良心的。
馮云和馮月商量一番后,最終決定由馮云去探視大哥。
一是馮山被帶走時,親眼目睹馮云被馬尥了一蹶子,讓馮云去探望,給大哥一個驚喜。
二是讓馮云招搖過市,給那些想看馮家笑話的人一個驚喜。
三是馮月支支吾吾說身體不適,不甚方便。
以馮月那關二爺般的身體素質加扭扭捏捏的姿態,馮云認定她是每個月那幾天到了。
馮云幾乎一宿沒睡,拿出大學臨近期末考試時,臨時抱佛腳的勁頭,花了一晚上時間翻閱與圣教和修真有關的書籍,汲取關于這個世界的知識。
所以他現在騎在小馬駒的背上昏昏欲睡。
京都的街道縱橫分明,布局規整,雕梁畫棟,鱗次櫛比。
一條緞子般明澈的河橫貫整座京城,令這座大羅王朝的權利中心除了威嚴繁華外,多了些秦淮水鄉的柔情。
馬頭一轉,沿河一陣清風撲面而來。
馮云忽得清醒。
這隨風而來的味道他熟啊,是青樓里小姐姐們腌入味的脂粉香!
眼前正是聞名天下的青樓一條街。
馮云咧著嘴,像地主家的傻兒子,伸長脖子左右眺望,只覺得眼睛不夠用。
逍遙樓,醉春樓,如云閣,紅袖招…
一看到這些青樓的招牌,馮云腦子里就自動跳出相關的信息。
哪家花魁的床笫功夫好,哪家小娘子屁股翹,哪家歌姬潤得快,他都如數家珍。
馮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并不笨,只是沒把精力用在認知世界和學習知識上。
花街兩側不時得傳來悠揚的琴聲和歌姬婉轉的小曲,隱約能瞥到樓上小娘子們柔軟身段的舞姿。
馮云嘖嘖稱贊。
“古代青樓多好,姑娘們都知書達理,多才多藝,見人就說給大爺彈個曲兒。”
“現代的會所就差遠了,媽媽桑只會把姑娘們叫來站成一排,說老板,這幾個姑娘波大水多活兒好,您摸摸看。”
“呸,傳統文化的缺失令人痛心。”
馮云帶著批判的眼神看待事情。
有人認出馮云來,振臂一呼:“云公子又來花街了。”
這一聲如平地驚雷。
無數花魁歌姬探頭張望過來,定睛細看,然后喜極而泣。
云公子就是她們業績的保障啊!
昨日花街排名前五的花魁們去馮云靈前獻舞,已是破例,又親眼目睹了人死而復生的奇跡。
她們將這消息帶回青樓,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傳遍京城娛樂圈,成為談資。
短短兩日,馮家被抄,三公子馮云被馬踢死,成為全城笑柄。
后引得五位平日暗自競爭的花魁齊聚,靈堂蹦迪,又奪了一波眼球。
現在死而復生從花街招搖過市,整條花街萬人空巷。
兩天時間,三次熱搜,不知多少文人騷客恨得牙癢,酸馮云風頭正勁。
馮云騎在馬背上,微笑著揮手致意。
他看似穩如老狗,內心已感慨萬千。
這些小姐姐們要是知道他們家瀕臨破產,還會這么熱情嗎?
能看在以前他照顧生意的份上,讓他白嫖嘛?
想想還有點小興奮。
畢竟白嫖是人類最質樸的快樂。
馮云走出花街,喧囂漸漸遠去。
大羅京城的街道縱橫交錯,布局分明。
沿著朱紅高墻拐個彎,便是刑部衙門。
一名衙役打扮的漢子已等候多時,他國字方臉,胡茬鐵青,滿臉寫著暴躁。
衙役沒多廢話,將馮云帶到隱蔽的角落,丟給他一套同款衙役工作服。
“換上,跟我走。”
他面無表情的臉加沉穩有力的聲音,像極了高冷的霸道總裁:別說話,吻我。
馮云收回惡趣味腦洞,跟著他走進刑部大門,低頭疾走。
起初他還打算記一下路,連拐幾個彎后,放棄了。
很快,他們來到地牢入口,邁進一條昏暗的甬道,甬道傾斜向下,不知深入地下多少尺。
地牢陰暗潮濕,味道難聞,腳邊不時有老鼠躥過。
馮云左右張望,囚犯們都縮在角落,蓬頭垢面,雙目無神。
但衙役漢子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
緊接著,他們又往下走了一層,這一層的囚犯比上一層瘋狂太多。
看到穿著官府的馮云二人,囚犯們紛紛撲上來,從欄桿間隙伸出手,手指像鷹爪般扭曲著。
“狗官,等老子出去,要你全家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