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忍冬一板一眼道:“有多少入學名額,取決于貴派能提供多少君級修士,來給我院當教師。這并非是針對你們,而是這就是聯合書院的性質,相當于把優秀老師和優秀學生都整合到一起,取長補短。
“其余四大派也都是如此,提供的教師數與學生名額數,為一比十五。例如我其門,提供了八十名君級修士,我派學生的名額便是一千二百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風以烈這下傻眼了。也就是說,他的弟子們要入學,至少需要一個師長去做老師。
然而柯紹和左公懷,他哪一個都搬不動啊!
邱忍冬見到左公懷這副模樣,知道他是做不了任何決斷的。不過既然風以烈有意,她也愿意多給他點時間。
“風公子無須著急,因為許多學生都參與了初霽城登高,本書院特此放了假。直到七天后才會重新復學。你在復學前給予答復即可。”說罷,她將一張自己的消息符分做兩半,其中一半給了風以烈,示意他隨時與自己聯系。
這樁事就算是告一段落,邱忍冬不再留戀,與眾人告了辭,飄然離島而去了。
風以烈雖然知道兩尊大佛誰都不好請,但能甩掉那幾個拖油瓶的機會,絕不能放過!他于是試探性地開口問左公懷:“五師叔您能不能…”
這次左公懷反應倒快,一改往日沾襟不亂步的風采,果決地打斷了風以烈:“不能。”
風以烈一愣:“您都不聽完就拒絕了嗎?”
“你上次求我是十一年零五個月二十…二十一天前。”左公懷陡然說了一大段,雖然中間打了個梗,卻也把風以烈和東方白都驚呆了。
“要我帶你下山玩。”他兀自繼續說道,“不用說,這次也肯定不是好事。”
風以烈覺得沒指望,遂下山去了柯紹的酒肆,柯紹聽他把話說完,笑嘻嘻地吟了句詩:“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
風以烈道:“說人話。”
“不去。”柯紹翻了個白眼。
東方白雖然覺得以太師伯的性格,多半會誤人子弟,但他也不忍心見到師弟師妹都變成失學兒童。
風以烈的授課水平實在是慘不忍睹,東方白天賦最高,也只能混個勉強聽懂,遑論葉采他們幾個了;自己作為大師兄,確實可以幫助他們,但是東方白的修為畢竟只有道人水平,眼界也不甚開闊,只能起輔導的作用,還是代替不了老師。
東方白想了想,決定攻其弱點:“太師伯,這長洲書院非比尋常,全仙界年輕一輩的菁英都在那里了,你想想看,該有多少美女啊!”
風以烈立刻領會了徒弟的意思,接茬道:“是啊是啊,我們這次打初霽城,就碰到了好幾個呢!她們都在那長洲書院就讀,特別是那江聽瀾,簡直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聽師尊提到江聽瀾,東方白忽然慌了神,他有點后悔自己主動提這檔子事了。
柯紹卻是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地說道:“可我都八十歲了呀,是不是不太好。”
“其中有許多年不是在閉關么?那不能算!”風以烈替他圓道,“而且,你又不會變老。”
柯紹瞟了一眼東方白逐漸變綠的臉,覺得這小孩太有意思了,故意說道:“江聽瀾是吧,那可要找機會認識認識。”
“還是別吧,”東方白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還要作欲蓋彌彰狀,“她連柯岱欽都嫌老,人家才二十出頭呢。太師伯再怎么樣,也是個成年男子了,只怕…只怕是不合適…”
“那算了,”柯紹也做出掃興狀,“我還是在這賣酒吧。我又不是陶大斌那等變態怪叔叔,凈對小女孩感興趣。”
他主動提到陶大斌,倒是給了東方白一絲靈感。那邱忍冬給他們發的邀請函上,印有書院的正門圖。赫然可以看到大門里面有一個廣場,立著莫渡和陶大斌二人的雕像。
東方白轉而道:“聽說那書院中有齊王陛下的塑像呢!”
柯紹看似毫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其門終于愿意提他了啊。”
“其門現在對他的定位,好像是個有功有過的開創者。”東方白回憶著江聽瀾的態度,模棱兩可地說,“不過學生們都不太認可他,覺得他不配和陶門主放在一起。”
“什么?”柯紹眉毛一跳。
風以烈見狀,再一次會意:“多可笑啊是不是!大師伯你一定要去教導教導那些熊孩子!聽說大掃除,陶大斌的像就有人擦,莫渡的就落灰呢!”
“激將法,”柯紹臉色恢復了正常,“此小計爾。”
“你不教,別人就會去教,你難道不想去跟大伙聊聊莫渡是誰嗎?”東方白突然插話。
柯紹一個恍惚,心中浮現出一道聲音:“誰說老百姓就沒人教啦?你不教,別人就會去教。只看教的是什么罷了。”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孩子,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有意思。但是他旋即堅定地搖搖頭,將這種可怕的想法連同那個聲音甩出來自己的腦海。
見大師伯油鹽不進,風以烈只得又回仙界去求左公懷。左公懷還在那里下棋,似是不知疲倦,也不看站在旁邊的風以烈一眼。
風以烈等了會兒,實在忍不住,小聲嘀咕著:“五師叔,這棋有這么好玩嗎?”
“六個月前…”左公懷一頓。
東方白腹誹道:“得,又來…”
“我跟你師父下棋,”左公懷還是幾個字一頓,“輸了。”
“后來他給我擺了個殘局,讓我解出來再找他,”左公懷繼續道,“我想了三個月,還是沒想出來。去找他,他已經不見了。”
“咱不說棋,咱…”風以烈說到一半,左公懷擺擺手,目光不離棋盤。
東方白卻聽的分明,自信道:“讓我試試。”
左公懷猛然抬起頭,不太相信地看著他:“你會下象棋?”
東方白一邊走子,一邊笑道:“當然,如此,再這般…贏了。”
左公懷還在琢磨,風以烈卻大剌剌道:“不是還可以下士擋一下嗎?”
“那不就將對將,喝酒了嗎?”東方白教導起自己的師父來,象棋之中,作為決定生死存亡的棋子——將,它的活動范圍非常有限,只能窩在九宮格內,一格一格慢慢地挪動。
但是卻有一條特殊的規則,當紅黑雙方的將在同一條直線上,且中間沒有其他棋子阻隔時,稱為將對將,又叫老將喝酒。任何一方走子后,如果形成這種局面,立即判負。
說到這里,東方白靈光一閃:“丈夫當為酒色死…太師伯除了好色,還好酒是不是?”
“那當然了,”接話的卻是左公懷,“他惦記重明那幾壇酒都有幾十年了。”
“什么?!”風以烈也嗅到了機會。
“六十年前,你師父以一己之力戰勝了血魔,兩忘峰的老關掌門便將數壇珍藏多年的女兒紅贈與了他。大約是被他藏在哪了,大師兄去書房偷了好多次,都一無所獲。”
東方白與風以烈對視一眼,迅速跑去重明的書房。可是柯紹六十年都沒找到的東西,兩個小子哪能一下子翻出來呢?
書房再次被翻個底朝天后,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卻不巧正坐在了棋盤前。風以烈閑著也是閑著,就問東方白道:“這就是剛剛那個殘局吧,再跟我說說。”
東方白也樂得好為人師,便一步步推演,當他走到最后一步時,一道法陣閃著柔和的光,浮現在棋盤上,隨著法陣的消散,十個酒壇憑空出現在剛剛的位置。
——難道重明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嗎?東方白好奇不已。
不過有酒,那就好辦了。他與風以烈對視一眼,心中均是一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東方白顧不上疲憊,將酒壇裝進須彌芥子中,就要拿去見柯紹。風以烈卻還有一絲猶豫:“小白啊,你說大師伯這人,以色相誘也沒用,提莫渡也沒用,難道真的這酒就管用了嗎?”
“試試總比不試好吧,”東方白內心還抱著一絲希望,既然重明太師父如此神通,每一步都能算準,那么他留下這些酒,也必有深意,說不定還真能打動大師伯呢。
卻說那柯紹,自東方白走后,他腦子里一直回蕩著那句話,以至于心神不寧。此時見這二人又回轉,不知怎的,他竟悄悄地松快了幾分。
而當東方白將那十壇子酒一一擺出的時候,他更是瞪大了眼睛:“你們怎么找到的?”
風以烈卻耍起無賴:“你就說當不當老師吧!當,都是你的,不當,我拿回去洗臉了。”
“誒,別洗臉吧,喝了它不香嗎?”柯紹簡直無語。
“你管我,我找到的,我樂意,聽說對皮膚好!”風以烈雙手捧著自己的青春臉蛋。
也不知道是心疼如此好酒居然都不能被喝掉,還是肚里的饞蟲實在是威能無限,柯紹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答應了。
“酒都是我的,你們別想蹭!”柯紹齜著牙道。
——我是為了美酒才去的,沒錯!
他固執地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