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由于貴賓江湖遠、柳非蓮等都早已經離開了,就由兩忘峰掌門關永年來給風以烈師徒二人頒獎。
風以烈的獎品是卻月戈,
關永年雙手捧戈,舉重若輕,就這么笑瞇瞇地遞給了他。風以烈一入手,差點被壓得一個踉蹌,知道這戈不是凡品,運氣法力,才穩穩接過來。
他看著比自己還高、還重的長桿兵器,心里暗想:“也只有老顧那塊木頭會喜歡這種大家伙!我倒想看看,他站地上準備怎么耍?”
一想到這里,他自動腦補了顧夕玦一蹦一跳地揮舞大戈的滑稽場景,不禁一訕。
關永年看在眼里,溫言道:“此戈雖不敢說曠古絕今,卻也是第一流的兵刃了。更是我初霽城初代城主的愛戈,悠悠三千年歲月,傳承有序,最是難得。”
見他會錯了意,風以烈連忙解釋道:“好兵器,真是好兵器,只可惜與我屬性不合,好生可惜。我準備把他送給個過命的兄弟,也不枉了這神兵利器。”
關永年仍然溫言細語:“戈既然贈與了風少俠,怎么處置,自然悉聽尊便。只望風少俠記著我兩忘峰的這點情誼就是了。”
風以烈看關永年堂堂一個掌門,如此紆尊降貴,連聲道:“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關永年笑著一拱手,轉身又從侍女捧著的盒子里取出一枚白玉扳指,遞給了東方白:
“此乃一枚須彌芥子,其中的空間,合約一丈見方。小小禮物,若是以后東方少俠能用得上,也算是為正道添光了。”
此物雖然遠比不上那卻月戈,卻也算是個意外之喜了。因為往屆的論劍狀元,通常是沒有獎品的,對于散修來說,收他們入門便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何須多此一舉?
但由于今年是第一百屆,辦的格外隆重些,是以有了這么個添頭。
而東方白新得了空明玉,正缺個地方藏,放在口袋里哪比得上須彌芥子放心,正所謂瞌睡遇上枕頭。他遂也恭恭敬敬地接過,向關永年道了謝。
而諸葛一方師徒觀看完典禮后,正準備出城,風以烈追上去,問道:“老顧,你的兵器尋到了嗎?”
顧夕玦面無表情地一抖衣袖,亮出了一對紫漆金底的峨眉刺。
這玩意只有一尺長,被長手長腳的顧夕玦拿在手里,跟一對筷子一般,偏生還雕刻了一堆鏤空的花花朵朵,精致得緊,還是個基佬紫色…風以烈差點笑到原地打鳴。
顧夕玦讓他笑得十分尷尬,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
諸葛一方卻解釋道:“這尋找兵器可不太容易啊,不僅要威力強大,還要屬性相合。這峨眉刺雖然小巧玲瓏了些,卻是火、土雙屬性,靈蘊和殺傷力俱是上品,以夕玦的修為,是足足夠了的。”
風以烈仍是哈哈笑著:“諸葛叔叔,我是笑這峨眉刺和老顧忒也不相配啦!”
說罷,他亮出卻月戈,豪氣地向顧夕玦一擲:“這個怎么樣?夠長夠重吧,是不是威武霸氣?而且是土、金兩屬性,亦合了你的土屬性。”
顧夕玦從小就愛舞槍弄劍,對這等重兵器更是愛到極致,見了此戈,焉有不喜之理?只見他雙手接過,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戈身,擺開架勢,虎虎生風地舞了一遍。
他一身肌肉如鐵,力大無窮,手持這卻月戈,倒是比風以烈拉風多了。
顧夕玦一貫冷淡的臉上浮起笑意,就像見到了戀人一般,依依不舍道:“阿烈,你真愿意把這卻月戈送給我嗎?”
“拿去拿去,”風以烈大度地擺擺手,休要跟我講客氣。”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顧夕玦極為愛惜地將那戈背在背上,看了自己師父一眼。諸葛一方亦露出笑意,朝他點點頭。
兩伙人便又道了別,顧夕玦走出一段,又折返回來,將那對峨眉刺塞到風以烈手中:“這個送你,就當做謝禮了,有往有來嘛!”
說罷,他哈哈大笑,使出縮地之術,頭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風以烈看著手中的峨眉刺,基佬紫的外觀布林布林,灼人眼球。他覺得這可真是塊燙手山芋啊。
風以烈思來想去,踱步到東方白面前,嚴肅地說道:“小白,你既已入了無極門,為師合該送你一件禮物——這對峨眉刺甚為短小,與你的身材相合,你就收下吧。”
…等等,你說誰短小?
東方白無語地看著風以烈,對方努力地板著面孔,作嚴師狀。東方白別無他法,只有放進了自己的須彌芥子中。
東方白等人回到離館中,一直等到晚上,方才見何恕之等人回來。
何恕之有些忐忑,面帶討好狀:“大師兄…”
“你還有臉笑?你背著我干的那些事,自己向師尊交待吧!”東方白沒好氣道。
縱是他一貫好脾氣,可何恕之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擅自在那賣什么考神畫,還做虛假宣傳,實在不像君子行徑。
何恕之又將求助的眼神投向葉采,葉采卻與東方白統一戰線,扭過頭去不理他。何恕之沒辦法,只有將賣考神畫一事做了些美化,告訴了風以烈。
凌凡和羅自非兩個人則站在原地,尷尬而不知所措。平心而論,他們倆也是受害者,何恕之欺瞞兩人,他們還以為東方白知道這事呢。可他們又的的確確是幫兇,所以干脆一言不發,等候處置。
風以烈倒是并沒有東方白那樣義憤填膺,只是感到有些不解:“小白不是才賺了一萬兩銀子么,你就那么缺錢?”
何恕之卻早就想好了說辭:“師尊,咱們大威德門總是要發展的。雖然現下只有六個人,一萬兩看似足夠了,但未來,肯定人會越來越多,咱們總要有些營生吧。”
東方白卻有些讀書人的清高:“你賣畫才掙了多少錢?還不惜去騙人!”
“刨去成本,純利潤有十兩銀子,”何恕之舔了舔嘴唇,“雖然不多,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咱們先鍛煉鍛煉,日后自有其他來錢的路子。”
風以烈覺得何恕之似乎說得有點道理,若有所思。
何恕之又趁熱打鐵道:“師尊,而且此舉不僅可以得利,還可以得到信仰,簡直是一舉兩得啊。雖然師尊您和大師兄兩個,都是不需要使用神力的,但大威德門的其他人卻需要。近來咱們都在吃老本,用的是武器里殘留的神力,這樣不行啊,總有一天會耗完的。
“而現在,各大教派禁止異教徒在自己的地盤傳教,違者輕則趕走,重則殺絕。而這考神的宣傳,卻是打了個擦邊球,各大門派并不怎么重視。這是咱們發展信仰的第一步,得到了神力,反正總是不虧的。借著此事,咱們還能再試探試探各大派的底線,又有什么不好?”
東方白發現他這二師弟頗為油嘴滑舌,詭辯之術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若是他再論劍中多堅持幾輪,撐到了談斑,說不定也能拿個名次呢!
一時間,不僅風以烈被他說服了,連東方白自己也動搖了,甚至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風以烈息事寧人道,“恕之他也是一片好心,小白你就不要斤斤計較了。”
師尊都已經發了話,東方白自是不能揪著不放,他心中仍是有些郁悶。等眾人都回房了,何恕之又特意找到他房里,還了他的本錢。
東方白無法,只有請他進來落座。何恕之卻擺擺手道:“不坐了,我知道大師兄還在生我的氣,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一片丹心為了咱們門派。”
他的眼中充滿了赤誠,繼續道:“大師兄,你和師尊都是有大志向的人,咱們大威德門,不能一直是野雞門派吧。這都過了半年了,無論如何,也該把架子搭起來,不能一直跟個草臺班子似的。”
東方白對這個天賦平平的師弟是真有些刮目相看了,強行拉著他坐下,溫聲道:“你接著說。”
何恕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實話跟你說吧,大師兄,你有些讀書人的脾氣,丁是丁,卯是卯。但是做生意一道,還真的不能那么直白,必要的包裝宣傳還是需要的,只要不短斤少兩,以爛充好,就算是誠信了。”
何恕之說得頭頭是道,自有一套自己的小見解。東方白笑道:“你從哪里學來的這些?”
“無師自通!”何恕之得意道,“我爹是個菜農,小時候我隨他一道去集市賣菜,我賣的比他還多哩!后來,成為慧靜師太廟里的蔬菜專供,這筆生意也是我談成的,我爹悶頭悶腦的,但對兒子是言聽計從的…”
他說到這里,聲音突兀地低了下來。因為他的父親,那個菜農,正是死在了鴉影的那一場突襲里。從那以后,他成了孤兒,便一直跟著風以烈四處行走了。
東方白忽然明白過來,雖然論劍比賽中,何恕之第一輪就被尚有德打下擂臺,但他卻堅決不允許對方辱及自己的師門。是因為,他把這里當作第二個家。
“我明白了,師弟。”東方白將胳膊搭在他單薄的脊背上。
一直以來,他倆的關系都很塑料,因為天賦有別,身家背景不同,見識也不一樣;還因為師門唯一的一個女孩子,葉采的緣故,兩人便暗暗處于競爭之中。
如今話已經說開了,兩人便如同忽然之間,朝對方打開了心扉。東方白與何恕之都徹夜未眠,秉燭長談,一直聊到了天蒙蒙亮。
最后,東方白揉了揉困乏的眼睛,對何恕之說:“師弟,我并不懂得理財之事,如今就將其中的一千兩銀子,交由你打理。你只管放心大膽去做,但是,一定要講誠信,不可行坑蒙拐騙之事…”
他兀自絮絮叨叨,何恕之卻只發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嗯”。東方白再看他時,卻發現他已經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