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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高人

  隨著“冰凝”的開啟,以水自寒為中心,擂臺上的一切都開始降溫。

  連場外觀戰的東方白師兄弟三人,都感受到了陣陣寒意。

  何恕之打了個寒戰,攏了攏衣服:“這家伙是想把師妹凍在里面嗎?”

  “沒用的,”東方白道,“倒影一術,在冰面上也可以使用。”

  他們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那水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凝結,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冰塊。葉采的身影仍在其中靈活地穿梭,不時施以偷襲,水自寒一邊躲避,一邊卻仍維持著法術。

  緊接著,東方白卻發現,那冰面有了變化,竟然凝結成了一層細細的霜!

  原來水自寒對法術的操控已經到了這樣精細的程度,他一面可以凍水為冰,一面還能分出一部分真氣,凍結周圍的水蒸氣,使之直接凝華為霜。

  霜花層層堆疊,將葉采的倒影切割得支離破碎,很快,她這個幻術就維持不下去了。

  她的真身,不得不出現在水自寒的面前。

  “水系·寒冰箭!”水自寒乘勝追擊,一排冰箭迅猛地打出,教葉采避無可避。

  這一下來得又快又猛,完全沒有給葉采捏訣的時間,她只有坐以待斃了。然而,那冰箭竟然就在她眼前一寸的地方停住了,黑色的真氣操控著它們,隨著主人的心意,那冰箭一根根化作了齏粉,紛紛揚揚地落了滿地。

  葉采松了一口氣,向著對方盈盈一拜:“多謝手下留情。”她自知不敵,沖水自寒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下了擂臺。

  “師妹!”何恕之第一個迎了上去,想要給予她春天般的安慰,盡管葉采看起來根本沒有受到打擊。

  東方白沒有說話,心里卻在想:這水自寒只有道人的修為,對真氣的操控卻到了如此地步,可見天賦卓絕。自己若想奪冠,此人只怕是勁敵啊!

  師兄妹幾人就欲離去,背后卻忽然傳來水自寒的聲音:“等等,請你們吃飯。”

  “哦?我們?”何恕之陰陽怪氣道,“還以為你只請師妹呢。”

  “你們,”水自寒語調平平,聽不出喜怒,“反正她總是同你們一道的。”

  恰在此時,風以烈也打完了登高的比賽,來與幾個徒弟匯合。一聽說有人請吃飯,立刻高興地答應了,并沒有在意自己二徒弟忿忿的表情和大徒弟復雜的神色。

  大伙心思各異地走上街頭,水自寒倒也舍得下血本,直接帶他們去了初霽城最好的酒樓。

  葉采有些躊躇,怕他的錢不夠花,小聲道:“要不咱們換一家吧。”

  水自寒似看出了她的想法,毫不在意道:“沒事,我身上的錢,一個月的開銷是綽綽有余了。”

  “那一個月之后呢?”葉采不禁問道。

  “一月之后,應當入了門派,也不愁生計了。”水自寒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間酒樓,二樓以上的雅間都須預定,像他們這樣臨時起意過來的,便只有在大堂里包一張桌子。

  一群人甫一坐定,東方白便發現,這大堂中靠窗的小桌旁,坐著一名俊雅的白發修士,正是柯紹。而對面與他談笑風生的,卻是一名七八歲的童子,兩人談得興起,不時舉杯對酌。

  東方白心中暗自腹誹:太師伯又在帶壞小孩子了。帶自己喝花酒還不算,如今竟拐了個更小的。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勸勸,或者稟報師尊,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只見一大群衣著考究的青年修士涌了進來,

  他們分別穿著竹青色和絳紫色的道袍,顯然是其門與萬向神宮兩家的弟子。這些人或掛著品相不凡的玉佩,或攜帶著價值連城的法器,應該都是非富即貴的身份。

  “今個這間酒樓今天被本少爺包了!滾,都給老子滾!”萬向神宮的一名弟子對著滿堂的客人咆哮道。

  其門中被簇擁著的那個人卻是柯岱欽,他滿面紅光,哈哈笑道:“曲兄不必如此客氣,咱們要一間雅間湊合下也行,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

  那曲兄卻是萬向神宮宮主曲惜璧家的侄兒,今日登高大賽,他敗于柯岱欽,心知以此人實力,有很大概率一舉奪魁。

  本著萬向神宮的墻頭草特性,他決定提前巴結。

  這曲公子既有心拉攏,自然一擲千金,擺足了排面,務必要讓這柯大少爺吃好喝好,賓至如歸,如何能讓一群刁民在此礙眼呢?

  他估摸著初霽城此時雖然權貴云集,但都居住在蝶夢淵旁的離館中,

  每日必有不少的應酬,即使偶有興致,也是出警入蹕的,絕不會微服來這鬧市里的酒樓。

  如此說來,此地也不會有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索性都趕了出去,圖他個清凈。

  那曲公子諂笑著對柯岱欽道:“今個有幸請到了新科狀元,這也算是鹿鳴宴嘛,自然要搞得正式一點咯!”

  柯岱欽還欲故作謙遜:“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由此可見,只要有諸位文人雅士相陪,就是在野外也是一樣,哈哈哈。”

  一個其門的弟子立馬附和道:“這狀元郎就是不一樣,淡泊!”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柯公子果然頗有您叔爺爺當年的風采。”一個萬向神宮的弟子吹捧著。

  有機靈者立馬想起,柯紹正是六十多年前登高科的狀元,應景地接茬道:“您叔爺爺當年驚才絕艷,一舉奪魁,您今年也是板上釘釘的魁首。這一門雙狀元,必然會成為百世的美談啊!”

  他們兀自在那里商業互吹,老板可坐不住了,趕忙跑過來看看這些砸場子的家伙到底準備干嘛。

  還不等他開口,曲公子丟出一錠金子,那一大塊金子劃出了一條夸張的拋物線,老板左搖右晃,好不容易接了個正著。

  他掂量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兩重,心知這人出手闊綽,必定大有來頭,不是自己能開罪得起的。當下只有求爺爺告奶奶,將大堂里的客人通通請走了。

  柯紹他們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索性將殘酒仰盡,也不為難店家,徑直出了門外。

  風以烈原本還心有不甘,見大師伯都走了,還能說什么呢?反正也沒點菜,還不如換一家。

  一行人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了柯紹。葉采有心打趣,笑道:“竟然連太師伯都被那柯岱欽趕出來了,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哦?”柯紹不解地看著她。

  葉采有些吃驚:“那人動不動就把您搬出來,怎么您竟然不認識他嗎?”

  這時,柯紹身邊那小童卻開口了:“柯紹,我看那柯公子和你長得有些像,說不定同你關系匪淺,你要不要想想,自己是不是辜負了哪位仙子。”

  柯紹辜負的仙子,那可就多了。他站在原地,認真地想了許久,仍是沒有頭緒。

  “不行,我得去問問。”此事非同小可,不等眾人阻攔,柯紹便又飛入酒樓里。

  眾人下巴都要驚掉了,那小童卻翻了個白眼,吐槽道:“蠢貨,連玩笑話都聽不出來!那柯岱欽都有二十多歲了,人家出生的時候,他不是正在閉關么?哎…”

  話音未落,柯紹便又出來了,身后跟著一串大火球、寒冰箭。只是他開了防御術,倒是都傷他不著。

  “一言不合就動手,真是太粗暴了。”柯紹遺憾地說。

  那小童道:“你問人家什么了?總不能是‘你媽貴姓’吧?”

  柯紹擺擺手:“那不會,我問的是‘你媽芳名’。”

  小童沉默了片刻,朝柯紹豎起了大拇指。

  東方白見這小童年齡幼小,卻與柯紹相處隨意,沒有半絲尊敬之意,不由得暗暗吃驚。再細看此人神態,眉目隱含威嚴,并無半點稚氣。最奇怪的是,這個年齡的孩童,本該是垂髫而不束發的,可此人卻已經結發戴冠,一副成年男子的打扮。

  他心中兀自揣測著,那小童卻又轉向風以烈:“你師父可安好?”

  風以烈方才只顧著抱怨那柯岱欽托大,視冠軍為囊中之物,好似他被內定了一般,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見禮。

  此刻見那小童問詢自己,風以烈連忙恭敬地答道:“稟前輩,師父挺好的,還是老樣子,待在書房里不出來。”

  接著他便為東方白等人引見這小童:“這便是兩忘峰的重玄子前輩。”

  眾人目瞪口呆,這重玄子乃三千年之大能,他們都以為必然德高望重,雪鬢霜鬟,有沒有牙齒還兩說,卻怎么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是一副小孩模樣。

  “老妖怪之所以是老妖怪,總該有點與眾不同。”柯紹俯視著矮他幾個頭的重玄子,調笑道,“只是我怎么也沒想到,你一個三千年的地頭蛇,竟然會在自己的地盤被人趕出來。”

  重玄子卻并不太計較這等事,道:“我跟那老板的太爺爺很熟的!那個孩子手藝好,做事也講公道,我就總是照顧他生意。不過自從他去世后,我也就不怎么來了,上次來喝酒,想想也是百年前的事了。”

  他的目光中透出些許寂寥,東方白忽然生出一種感慨。這三千年他經歷了太多生離死別,也許修仙者夢寐以求的永生,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負擔。

  而風以烈這時終于有空理會他大師伯了:“怎么,您這次是專程來見重玄子前輩的?之前是我小人之心了,還以為您是來會老相好呢。”

  “不不不,見我只是順便,主要目的還是去見老相好。”重玄子調侃道,“每年的倍佛誕,柯小子都要來此拜祭一通。這么多年了,還是沒有放下呀。”

  柯紹嘲諷地看了重玄子一眼,針鋒相對道: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若能放下,何至于在此地守了三千年?”

  重玄子笑道:“罷罷罷,你我二人殊途同歸。不能飛升,終是緣于一點執念。”

  兩個老家伙打著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懂的啞謎,眾人都是一頭霧水。

  東方白卻隱隱猜到,柯紹的執念必是莫渡,而重玄子的執念,大約是他的師父,那位三千年前得道成仙的李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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