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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并不美麗的相逢

  下午一點,張小慧駕駛出租車正在行駛,忽然路邊有兩個年輕女子招車,停車后只上來一個腳穿白色高跟鞋,身穿粉色長裙的美女,美女坐在副駕駛位置一直在哭泣,另一個美女沒上車,站在車門外替她付車費,說到大嶺路新景園,就用手機付了十元,雙方說了一些珍重保重之類的話后,張小慧就啟動車輛開往大嶺路。

  美女一直在哭,而且越哭越大聲,最后簡直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張小慧暗想,女孩這嚎啕大哭的,難不成是失戀了?忍不住還是問了一下,美女,啥子事哭得這樣傷心?

  美女說她媽媽48歲突然離世了,她實在接受不了,實在受不了了,哦,是這樣子哦,怪不得哭得那樣兇,見此急忙安慰她,人死不能復生,順其自然,節哀順變,還有你爸爸在,以后生活會好起來的。

  美女邊哭邊述說她爺爺死了,她爺爺的兄弟死了,她爸爸也死了,爸爸去世時年僅50歲,老家靈天,家里有個兄弟結婚不久,有個兩歲的侄女,父輩基本上都英年早逝,她14歲就出來打工,現在25歲還未婚,這個家她撐不住啦,并說她一會都想跳樓了…

  不一會就到了大嶺路新景園,打表12塊6元,女孩說,好回去收拾一下行李,還要回靈天。說著,就拿起手機要付多出來的這2.6元錢。張小慧就說,你朋友已經付了10元,這里就兩塊多錢,不用付了。

  心想這樣漂亮的一個女孩子,盡遇到這樣不幸的事,太不幸了,咱不能要那兩塊多錢。女人在車上坐了一小會兒情緒稍微好點就下車了,但狀況還是不好,搖搖晃晃的,靠著路邊欄桿癱坐在地上。

  哎!身上若無千斤擔,誰拿青春賭明天,小姑娘太不幸了,但愿她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之后,張小慧就又開著車上路了。駕車行駛在黃河路,從一家社區醫院走岀一推著輪椅的女人,攔住了她的車。女人40大幾豐滿秀氣,推著的輪椅上坐著個五六十歲的男子,黑胖,目光呆滯。女人說,我們要去馬坡,幫忙把老頭子抬車上吧。馬坡在郊區,是會興鎮的一個村子。

  張小慧就說三十塊,女人說中。就下車和女人一起將胖男人抬到出租車車后座。男人死沉死沉的,嘴里嗯嗯阿阿的說不成句,張小慧費盡吃奶的勁兒累得腰疼才把他安頓好把輪椅放在后備廂,女人坐在前面,張不慧就開車向馬坡奔去。

  走不多遠女人息然問張小慧,妹子,這么多年了,還干著老本行呀,?她看看女人,似曾相識,就說,你認識我嗎女人說,咋不認識,那些年,咱們經常打交道哩。她又看一眼女人,一下子想起來了:你不是輪胎店的老板娘么?!女人嘿嘿一笑:總算想起來了!

  很多年前這天鵝城還是個小城市,街頭奔跑著數不清的黃面的,張小慧正是面的司機中的一員。那時候310車道李家窖段有一家很大的輪胎店,幾年的時間里張不慧開著車一直在那里補胎換胎,店主人是一對老夫少妻,丈夫看起來比妻子最少大十歲,店里有很多各種型號的輪胎,還有三四個學徒。活很多,門口常常停滿了大小車輛。那時她只覺得老板娘人很好,很漂亮,嘴很甜,很會做生意。

  有一次她去補胎,一個小學徒在拆內胎時不小心把她的內胎拉斷了,怕老扳責罵,硬說她來時就這樣。你媽我來時還有氣好不她就和那學徒吵了起來,老扳娘見狀,吩咐那學徒給她裝了條新內胎,一分不收就叫她走還再三她賠不是.當時就想這女人真大氣真會做生意呀。

  還有一次,張小慧一條后胎爆了,在那里換了條新的真空胎,180元,換好了她摸遍全身才找到90多塊。老板不叫車走一定讓她拿來錢再開車。女人說,叫她走,都是老顧客,我就不信能賴了咱這100塊。后來她就開著車走了,第二天就把那一百送過去了。當時還是覺得那女人真好,是個旺夫的女人。

  后來張小慧的出租車換成了個里馬,還是在那里補輪胎。有一天輪胎又漏氣了開過去補,卻意外地發現店還是那個店主人卻換成一個不相識的中年男子了。就問他,老陳呢?那人說,不干啦,轉讓給我啦,都接手倆月了。心里就嘀咕,多紅火的生意一年怎么也掙個十幾萬怎么說轉讓就轉讓呢?就這樣,十年過去了,再沒見過那對補胎的老夫少妻,不想今日能在此相遇。

  張小慧說,大姐,好多年不見了。女人說,可不,店不干都十年了。張小慧說,好好的生意,怎么說不干就不干了?老陳呢?女人說,那不,就坐在你身后。張小慧大吃一驚,當年那個生龍活虎的男人,怎么就成了這模樣?女人說,他血壓高,有一晚,一跤跌倒就人事不省了,送到黃河醫院,挽救一個多月,命救過來了,卻成了個癱子,全身沒有知覺,話也不會說了,只能天天躺在床上,成了一個廢人。你說這店還咋干?

  張小慧聽了,唏噓不止。真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紅紅火火的一個家庭,因為一場大病,便落入塵埃。就說,大姐,我看老陳比你大很多,你們是結發夫妻嗎?女人說,哪里是?半路夫妻呀。他比我大十歲呢。他離了婚,我死了男人,才過了一起。就過了五六年的好日子,他就成了這個樣子,連話都不會說了。張小慧說,你真好呀,伺候他十年,要是換了別的女人,早就跑路了。女人眼一紅,語音有些哽咽了:好啥好,我也想跑呀,可惜我給他生了個兒子,要不早跑了…

  身后的男人忽然衣衣呀呀地喊叫起來,聽不清說些什么。女人說,他不高興呢,我給你說這些,他不愿意呢。張小慧說,你們今天來做什么,女人說,每個月都來給他輸兩天液,通拴。

  女人的神情凄婉起來,不再說話,張小慧也不敢再多言,真的不知怎么來安慰她。就這樣一路無話,把夫妻二人送到了家。

  回來的路上,還一直想著這一場并不美麗的邂逅,這個苦命的女人。她,一個大氣的,清秀的,能干的女人,就這樣被一個癱子綁架了后半生。只有受苦,勞碌,折磨,難心,沒有歌聲,沒有藍天,沒有美好的生活,甚至連男女之間的天倫之樂也無從享有。這樣的人生,何日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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