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炮擊聲敲擊在心頭,天花板在嘎吱嘎吱的振動。
他被困住了,杜籟卡如此嘆息著。
這四個人很顯然不打算就這么把自己放掉,他們在商討完過后就蒙住了他的眼睛,同時進一步限制了他的活動范圍,幾乎是每時每刻都派人看著他。
這很不妙,自己的武器全部被收走,現在和案板上待宰的羔羊并無什么區別。
就連廁所問題,他們都要一步不離的跟著,這著實讓杜籟卡在心里狠狠地罵了幾次娘。
幾份必要的水和食物,這就是他得到的全部了,杜籟卡不知道他們想要用自己干什么,但肯定是不好的事情。
拾荒者的傾軋并不少見,交易只能在雙方實力對等的情況下才會發生,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沒有提出條件的權利。
他們的輪流看守很緊密,也很警惕,杜籟卡找不到機會發動隱身,或者是用臂力強行掙開繩子,暗巷的通訊器也早已毀壞,現在他孤立無援。
于是現在交流可能就是獲救的唯一途徑了,他至少要拖延出時間,相信羅伯或者是戈德溫什么的至少不會放棄自己。
他默默思忖著,用次態神經感知描摹出了周圍的信息,從心率體態來看。現在來這里看守他的,是那個比較好講話的女孩——格蕾絲。
他曾經嘗試從那兩個壯漢身上套話,結果無一是悲慘的,他被狠狠揍了幾拳,對方也沒有絲毫開口的意思。
而那個眼鏡女人在他們之中威望很高,看起來是個工程師,很顯然是這個隊伍的核心,也不太能找到機會。
“嗯,能跟你聊聊嗎?”
杜籟卡口吻溫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顯得暴躁,他成功了,說出來的話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就像鄰家的溫和大哥哥。
“呃,聊什么,我勸你不要想什么有的沒的。”
她的回復很有距離感,他感知到女孩還稍稍往后退了幾步,帶著濃重的警惕,杜籟卡暗自冷笑一聲:“你看,我現在落到你們手里了,被捆著的可是我。”
“沒必要這樣對待我吧?同是法希人,就不能告訴我,你們打算把我送到哪?”
“呃...”
女孩猶豫了,空氣再度凝結成塊,知道這樣下去會陷入僵局,杜籟卡連忙調轉了話題:“好吧,那我們談談輕松點的,你有什么夢想嗎?”
“夢想嗎?”
女孩語氣中透出耐人尋味的嘲弄,不像是從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身上能發出的嗤笑。
“想太多了吧,現在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問題。”
“這些有的沒的事情,哪還有資格提呢?”她的語氣哽哽的,看樣子有些傷感。
杜籟卡不可置否,安慰道:“夢還是要有的。”
“或許什么時候就實現了呢?”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杜籟卡勾起嘴角,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同時感知著女孩的心率似乎漸漸放緩。
“呵,你說說吧,當給我解悶了。”
她似乎坐在了地板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注意到她的注意力有了分散,杜籟卡悄悄將手腕倒轉過來,醞釀著力道。
“我曾經是一個搬運工,在戰爭開始前住到格勞克斯澤爾,就像每個勤勞的普通人一樣,我兢兢業業,打算用自己的體力吃飯。”
“然后呢,沒過兩年,一場經濟危機就讓我剩下的存款全都變成了廢紙,辛辛苦苦存了三年的錢,本來是要娶老婆買房子的,結果都沒了。”
“300萬法郎甚至不能買到一捆胡蘿卜,在格勞克斯澤爾的物價飆升就是這么恐怖。我一夜沒睡,在第二天,有一個人打電話來跟我說,我的朋友自殺了,他老婆離開了家,讓我來幫忙在殯儀館簽個字。”
“嗯,街頭上的保皇黨又死灰復燃,他們斥責聯邦政府的懦弱無力,對德魯尼亞的軟弱退讓,鼓吹只有一位新的法希皇帝能改變這場困境。”
“威權派和自由派在議會上大打出手,打得不可開交,為了海外殖民地的幾斤幾兩費盡心思,維持了龐大臃腫而無用的艦隊,為了保證海外的權威,他們甚至放棄了大批的空軍建設。”
“又過了幾年,戰爭爆發了,我滿懷欣喜,認為我挨餓受凍的日子終于結束了,如果能打垮德魯尼亞,這些苦難都會結束,因為每個人都認為這是德魯尼亞經濟制裁的錯。”
“瘋狂的人們沖進了軍營,在各個地方高唱戰歌,我們經過圣璐尼雅的女神雕像。我覺得我第一次重獲新生。”
杜籟卡隨口說著這些原本的記憶,屬于真正杜籟卡上尉的記憶,女孩似乎完全被這個故事吸引了,她頓了頓,接著道:“呃,然后呢?”
稀碎的聲音傳入耳中,他感覺到有人在往樓上走,伴著炮擊聲愈發讓他急躁起來。
杜籟卡悄然摩擦著手上的繩子,已經初有成效,強化后的力氣將繩子不斷地以一個最大的極限繃直,再繃直,每一次都能扯斷幾個細小的麻線,最后只剩下薄薄的一小塊連接在一起。
當然,杜籟卡的手腕也因此變得紅腫不堪,當然現在不是在意這些事情的時候了。
“之后,之后我便參加了戰爭,打了快兩年半,混了個狗屁不是的軍官,在泥地里面天天打滾,踢著戰友的屁股。”
“噗嗤!”面前的女孩低低笑了笑,攏住了自己的膝蓋。
“還挺有意思的。”
杜籟卡冷哼:“有意思?當你看到之前有說有笑的人在面前腦子開花,過兩天長官又會給你分配一個新人,告訴你把他帶好,隨即再腦子炸開花。”
“不知道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女孩呆了呆,隨即有些尷尬:“啊,抱歉。”
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能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心跳聲,杜籟卡眼神微狠,他的面容其實已經隱有猙獰,不過沉浸在故事中若有所思的格蕾絲顯然沒注意到杜籟卡的變化。
他的身體曲躬著,隨后猛然發力。
繩子斷掉了。
圣安卡永恒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