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爾,這是個還算細心的女孩,她的廚藝令我驚訝,這算是我為數不多來到這個世界吃的舒心的一頓飯。她的洋蔥湯的味道很特別,說實話我還想再吃一頓,只不過礙于戈德溫那該死的目光沒好意思說出來。
只不過她是貴族,這一點很讓我憎惡。
特蕾莎家族…我們有無數次都是被他們家族的人坑害,錯誤的情報,傲慢無禮的指揮。目光短淺的貴族軍官可以肆意的發號施令,完全無視我們這些前線指揮官的意見,最后在一敗涂地后把責任甩給我們。
我們的機甲在錯誤的時間進攻,被德魯尼亞空軍炸成了廢鐵,我們乘坐移動棺材,絕望的成為他們練習的靶子。
克蕾兒,斯卡蒂芬,萊古利特…這些救過我無數次的人,居然就都因為特蕾莎家愚蠢的肥豬而喪命。
太不值當了…這根本毫無意義!
羅比尼奧幫,我從奎克那里又得到了許多消息,他們已經在圣安卡城盤踞了很久。在這場該死的戰爭開始之前就是奧洛斯街區的龍頭老大,趁著戰爭又大發一筆橫財,現在的實力已經無法估測。
我和他們結仇了,因為攪了他們在外城區的好事,這對我沒好處。但我也不會怕他們,說實話就算是現在這樣也要比在前線的日子好不知道多少倍。
我和戈德溫在這里有充足的食物,我們粗略清點了一下,如果只是我們幾個人,這倉庫的東西足夠爛在這里都吃不完。
此外還有飲用水。我讓艾薇爾那小家伙儲備了不少,但是我們沒有多少藥品,這是我所擔心的。
這座房子要開始武裝起來,我和戈德溫必須在這里站穩腳跟,明天我還需要去搬更多的水泥,以對付羅比尼奧幫可能的報復。
杜籟卡寫下日記的最后一筆,稍稍靠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身體。從昨晚到今晚,他已經超過一天沒合眼了,不過他還是沒有絲毫睡意。
心里的擔憂讓他總是渾身發顫,背后總是僵硬不已,每每想到那些在前線聽說的消息就讓他立坐不定,他低頭看了看手表,已經是下午九點。外面的天色漆黑如墨,隱隱能看到有烏云飄了過來。
明天可能下雨,這個信號讓杜籟卡的心情又糟糕了一些。
他站了起來,走出這個陰暗的三樓小房間,聽艾薇爾說這以前是別墅傭人的房間,當然杜籟卡也不怎么在意。傭人的房間都奢華到讓他難以置信,他甚至發現了獨立的淋浴間。
隔壁戈德溫的鼾聲很大,以前在北線宿營的時候他甚至因為這個被所有人毆打了一頓。杜籟卡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早就適應了這夸張的聲音。
獨自點起一支香煙,他重重吸了一口,獨自倚在欄桿上心情平靜下來。漠視的看向頭頂的璀璨漩花吊燈,發出溫暖的黃光,戈德溫說得對,這棟房子確實很不錯。
正沉浸在自己腦海中的世界想著下一步的計劃,天花板上面突然發出的悉索響聲讓他蹙起眉頭,靜靜豎起耳朵傾聽起來。
那是不和諧的謾罵聲夾雜著氣管的嘶鳴,好像是粘痰堵在肺泡里面發出的生硬音色。是那個老婦人歇斯底里的罵著誰,措辭越來越不堪入耳,聽起來十分讓人生厭。
杜籟卡心下生疑,冷哼一聲,又吸了一口煙,丟掉煙蒂轉身走上樓梯。
經過艾薇爾的房間時他特地往里面瞄了一眼,沒有人。整個四樓的走廊燈光都是暗的,和那天一樣,透過走廊的窗戶能看見外面郁郁蔥蔥的庭院草地。
“你為什么要回來折磨我們…為什么啊!!”
艾薇爾的聲音宛如蚊吶,還是讓杜籟卡敏銳的捕捉到了:“我來給您送吃的…順便清理完這些就離開!”
走廊盡頭的老婦人的房間嘈雜聲愈演愈烈,激動的謾罵聲甚至讓杜籟卡懷疑老婦人面對的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是自己的孫女,杜籟卡蹙起眉頭,支起一條腿側身靠在房間旁,等待艾薇爾出來。
沒過太長時間,虛掩的房門就被推開,迎面一股難聞的腥臊讓杜籟卡捂住鼻子退了退。這味道就當是用水泡在罐子里,釀了三年戈德溫的臭襪子!
艾薇爾手里抓著那濕乎乎帶著黃色液漬的黑布,像是尿不濕之類的玩意兒,在黑暗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不過這種熟練程度,看樣子不是第一次了。
“啊,你是…杜籟卡先生?”少女看見房間前站著個黑影被嚇了一跳,像個兔子一樣朝后蹦了一步。
“…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家族還有這種傳統。”杜籟卡略帶深意的道,看向她手里惡心的屎尿布片。
“怎么,你這個孫女不被她喜歡?”
她沉默了,似乎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幽幽的轉身想要離開。
杜籟卡挑了挑眉,居然敢無視他的話,他偏偏側身擋住道路。讓艾薇爾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又低頭想要朝旁邊鉆過去,又被杜籟卡靠了過去擋住了。
幾次三番下來,杜籟卡含笑以一個夸張的姿勢擋在道路中央,叉開雙腿…看樣子只能從那里鉆過去了,這讓艾薇爾徹底炸開了。
“讓我過去!”她鬧起脾氣的低聲叫喊出來。
“回答我的問題,你和你祖母什么情況?”杜籟卡冷冷嗤笑,接著補充道:“我可不想我每天在樓下都能聽見這個瘋婆子在這里罵街。”
艾薇爾惱怒的咬了咬唇,捏起拳頭怒聲應付道:“沒有!”
杜籟卡眼神陡然陰冷下來。
小丫頭還敢在這里和他打馬虎眼!
慣壞你了!
杜籟卡悠閑的看著她,伸出手就要去碰走廊電燈的開關,這讓艾薇爾嚇壞了,發出了從杜籟卡看見她到現在為止最大的聲音:“不要!”
同時房間內也傳來恨恨的罵聲:“啊!該死的小混球,你給我小點聲!”
杜籟卡嗤笑起來,嘲弄道:“你祖母可真慈祥,跟我和德軍的說話方式差不多。”
艾薇爾被他弄得煩躁不堪,又有些委屈起來,她怎么這么倒霉!總是有麻煩找上自己,想到這里陰郁的負面心情一股腦爆發出來,幾乎壓垮了她。
“你很高興嗎?”
她顫抖的哽咽道,肩膀不斷的輕微發顫。
“什么?”
杜籟卡瞇了瞇眼,盯著黑暗中艾薇爾恍惚的怒容。
“你欺負我很有意思嗎?把我像個白癡一樣在這里耍的團團轉!”
“從一開始見面就是,在這里故意戲弄我,看著我毫無辦法的樣子讓你生出來自豪感了?”
寂靜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
杜籟卡流露出的情緒十分平淡,就好像沒看見現在這個在面前耍起脾氣的大小姐一樣,他譏諷的笑了笑:“對,我很高興。”
“欺負你就是讓我有爽感,特別爽,一般人理解不了。”
“看你這樣差點沒讓我笑出聲。”
“你!”艾薇爾瞪大眼睛,她是真沒想到這人能無恥到這個地步,她咬牙切齒,狠狠的將手里的惡心布片朝杜籟卡扔了過去,后者稍稍一歪頭就躲了過去。
少女那無力的動作在他眼里就和慢動作回放一樣,杜籟卡哈哈大笑,特地的低了低頭,挑釁的看著她:“要不你給我哭兩聲?”
“沒準給我哭高興了就不擋著你了。”
艾薇爾尖聲大喊,閉著眼睛幾乎要被他逼瘋了:“你,你無恥!”
就好像是發酵劑一樣,本來早就習慣的委屈被這么一撩撥變得難以忍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個小丑,這份怒氣憋在心里讓她一時不管不顧起來:“就是因為你們這種無恥的逃兵這么多,我們的戰爭才變成這樣的!”
這下點了火藥桶了。
杜籟卡的表情頓時怔大,由淡淡的嗤笑轉為陰沉,最后是憤怒到極點的暴怒。這種好似信仰遭受踐踏之人爆發出的怒意讓艾薇爾不禁哆嗦了一下,現在她終于后悔故意去激怒他了。
“哼?你在怨我們?”
杜籟卡怒極反笑,眼神稍稍失焦,隨后猛然定格在她的身上,一字一頓帶著要吃人的狠辣勁頭:“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我們根本沒有任何必要去打仗,這不是我們的戰爭,這是你的,你們的!你的那個該死的家族的戰爭!”
“我們在前線流血的時候,你的家族在背后瘋狂的對這個國家捅刀子,在她汨汨流血的傷口上撒鹽牟利,如果真的有神明為這場戰爭立下絞索,那你們所有人都應該掛在上面!”
“而現在,你把戰爭的失利歸結于我們?”
艾薇爾看著他拿出了可怕的東西,那把寒光閃閃的軍刀,刀面反射出她吃驚的面龐,這讓她瞳孔一陣怔大,口舌都變得不利索起來:“你、你要干嘛?”
杜籟卡陰陰一笑:“你猜猜?”
她聞言臉色煞白,步步后退,看著杜籟卡殺氣騰騰的將刀刃轉了過來,結結巴巴的擺了擺手,很誠實的認慫了:“別別…我,我錯了還不行嗎!”
“啊!戈德溫救命!”
聽見刀刃劃破空氣的爆鳴,艾薇爾閉上眼睛哭叫出來。
耳邊轉來的破風聲,軍刀直直劃過了空氣,切斷了她耳側的幾根頭發,釘在了她后面的墻壁上形成一個白痕,她絆倒在地劇烈喘息著,不敢相信自己活了下來,直面死亡威脅讓她的眼睛里滿是驚恐。
“哼。”杜籟卡失去了興趣,本來還想關心一下這個女孩,不過她既然自己不知好歹,那就算了。
因為這里就她一個會做飯的。
要不然自己剛才可能真的忍不住。
杜籟卡暗自無奈,這也算是有夠心酸了,他收斂心思,走過去撿起了自己的軍刀。扔下一句話走遠了:“聽好了,艾薇爾,不要試圖激怒我。”
“我真的會忍不住殺了你,沒開玩笑。”
艾薇爾聞言瞪大眼睛,恨不得上去就給這個無恥的家伙一刀。
我激怒你??
明明是你無聊到爆,上來欺負我!
不過這回艾薇爾把話憋在了心里沒敢說出來,畢竟是真的被嚇到了,嘴唇都有些僵硬,不敢再朝他說出任何的惡語來。
砰!砰!砰!
就在這時,窗外一連串猛烈的槍擊聲伴隨著尖叫聲讓杜籟卡猛然驚悚起來,讓后面的少女也是一縮頭。
“杜籟卡!快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呃?”
沖上來的戈德溫愣在原地,他上來就注意到杜籟卡和艾薇爾這么個詭異的狀況,一個趴在地上滿臉淚痕,另一個滿臉不爽,就差把我不高興幾個字刻臉上了。
嘶,他好像來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