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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魔術科的戰斗,于神不知鬼不覺間結束了。
不,也許哈特雷斯知道。
但他既然沒有出來,說明這件事情的意義,對于這位學部長,可能還沒有今天吃什么來得重要。
不過陳奇自信哈特雷斯即便知道,也不可能通曉全貌。
因為他和加恩的戰斗,完全是在精神領域展開的,一觸即收,四周可沒有直接聯系眼球回路的使魔。
這樣的模糊度,方便陳奇執行下一步的計劃。
陳奇扛著加恩,返回肯尼斯的別墅,早已等候的肖恩見陳奇返回,躬身引路,帶著陳奇來到了肯尼斯的魔術工房。
工作臺前,肯尼斯熔煉著植物素材,一絲絲風屬性的魔力,柔和輕微的攪拌著藥液。
專注的模樣好似對待此生摯愛。
陳奇默默的打量著,腦海中全是肯尼斯配藥的身影,他沒有打開魔眼,而是體會著對方的手法和氣氛。
他注意力集中于一點,五感的精密度不斷拔升,耳朵和鼻竅不斷收集著藥劑的反應變化。
添加藥材,淬煉藥液,削弱排異反應。
肯尼斯五指隔著水膜,魔力細微的感知讓他可以精確把握藥劑每一分的變化,或是輕叩,或是揉按,將內里犬牙交錯,有纏結之勢的成分化開。
精妙的手法,細致的操作,還有保持穩定的從容自信。
調配了一份魔術溶液,肯尼斯滿意頷首,轉頭道:“你的速度很快。”
刨去行程時間,陳奇解決加恩之后,竟然趕在他調配這份溶液成型之前回來,可以推算二者動手大概不超過半分鐘。
除非魔術水平和知識相差巨大,產生了絕對壓制,又或者壓倒性的神秘度覆蓋,否則正常魔術師戰斗不會出現類似秒殺的效果。
“我感覺你在罵我。”陳奇認真的道:“夸別人要說持久。。”
“哈?”
肯尼斯一頭霧水,只當這是中國人的怪癖,表情轉淡道:“好吧,你很持久,那么持久的陳奇,你打算什么時候進入靈墓。”
“進入靈墓不著急,他們應該剛剛探索過一次,比起這個你幫我溝通一下手續,我要進黑牢見一下被抓的那個人,最遲凌晨,變形魔術的禮裝也拜托你了。”
把加恩放到肯尼斯的工房試驗臺上,陳奇問道:“多久能完工。”
時針指向九點,肯尼斯略微估算了一下:“整體掃描,取靈補痕要半個小時,禮裝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之后就可以搞定,疏通關節并不難,最遲一點可以全部完成。”
“那兩個小時之后我再過來,對了,他的這件魔術斗篷你看著幫忙修復一下,免得到時候行動被看出來破綻。”
斗篷?肯尼斯掃了一眼加恩背后的兜帽斗篷,金黃色的眼瞳微微閃爍,辨識確認之后道:“遮光魔術的術式已經快要散架了,修復只是單純浪費精力和時間,不如我借你的那個手表。”
陳奇笑了一下,他的左手上帶著一只晶瑩冰涼的鉆石腕表,一共十二顆魔術微雕鉆石,嵌滿表盤,撥動秒針可以遮蔽體溫,分針則是能夠遮光隱蔽身型,以表盤時間行走一周為期。
時針則可以儲存一個不超過三小節的魔術瞬發。
相當高級的魔術禮裝。
“你修復就是了,有用,資源方面的事情,總不至于還要我搞定吧,埃爾梅羅。”
“…你還是閉嘴吧。”
肯尼斯不爽的瞇起了眼睛,覺得陳奇這個人真的很欠揍,不過對方擔起了行動方面的風險也是事實,這點肚量肯尼斯還是有的。
聳了下肩膀,陳奇本就不想多話,在他的心中和肯尼斯合作,就應該各司其職,分配利益的時候多說兩句還行,日常若是要扯皮,那不得累死個人。
離開工房,吩咐肖恩準備客房和吃食,陳奇打了個哈欠,他有點困了,但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全是之前精神領域的畫面。
金光是太陽符文,猙獰的爪子、牙齒和背棘是自我認知,風與火是魔力屬性的一部分,鋼鐵的色澤是心中對自我顏色的補正,與煉金還有身體狀況有關。
手指點在眉心中央,陳奇在精神領域內,是以一種介于主視角和第三視角的觀察狀態,理所當然他看見了自己眉心的那一輪鏡紋。
那個東西代表他的魔眼,以及魔術回路?
我,還是人類嗎?
思想跑向哲學,陳奇撓了撓頭,他也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正在變態,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自己這段日子沒有白過。
只是未免有些太過雜亂了,尤其是自我認知。
魔術師對于選擇要素道路并不敏感,更注重知識上的積累突破,像是陳奇這種狀態,在魔術師眼里就是貼近使魔和死徒的工具人道路,屬于守身鬼,沒有意義,學習魔術是為了邁向根源,到不了根源就沒有意義。
思考,感受,證明。
這是魔術師最重要的三要素。
陳奇并不是傳統的魔術師,該如何去走前路,只能自己去摸索決定。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認知決定根本,魔術的世界并不唯物,很多時候認知就是真理的標尺。突破了認知障礙,就相當打開了某個被封閉的頻道,可以收看對應節目,獲得相關的神秘,獲得與之相關的要素。
“要素也不能太多。”
陳奇手指在桌案上勾勒著,以所知的型月人物推演框架。
一個魔術師的要素,最好能夠不斷純化精簡,這樣做的好處,一方面是不容易瘋掉,另一方面則是雜糅的事物,很難融合參贊,不能純化舍棄,就會被卡住前進的道路。
像是陳奇所知的蒼崎橙子,就是以人偶為要素核心,在認知上辯證明晰了自我定義,模糊了自身存在,觸摸第三法的大門。
又譬如陳奇還未曾見過,于空之境界作品中登場的荒耶宗蓮,則是追求魂之原型,以死亡為基探索生命的價值。
選擇道路可以從天生的魔力屬性選取,也可以去依照自我起源的道路前進。
無論是選擇哪一種,其他的附屬要素之后只能成為工具。
好比方說蒼崎橙子的盧恩,又或者荒耶宗蓮修習的結界,左手埋入舍利的他,并沒有走傳統佛家的覺悟道路,而是跑去追求地獄道。
我追求的是什么呢?
陳奇哂然一笑,他回答加恩死前問題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笑容,船到橋頭自然直,有的問題根本就不是能夠想明白的,而是要去經歷觸動。
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罷,陳奇都沒有變成頓悟的圣人。
比起這個,他更好奇加恩背后的東西,以及下一步的問題。
肖恩呈上了精美的晚餐,悠悠的燭光明亮卻不刺眼,照亮了古典雅致的餐廳,陳奇看著周遭擺設的壁畫,指著其中一幅問道:“這一副壁畫是什么來歷?”
畫上是一個白色的荒蕪巨人,站在漫無邊際的燃燒大地上,祂的陰影籠罩四野,周遭的一切世界都在不斷崩解吞噬。
數之不清的粒子被吞進巨人的口中,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將所有的東西消化殆盡。
古老的氣息縱橫其上,筆觸非常簡單,就好像冰河時代的人類用樹枝勾勒的抽象形狀,但其內神意盎然,讓看見這幅畫的人都仿佛能夠身臨其境。
“來歷不明,鑒定時間出自三千年以前,于斯堪的納維亞山脈一帶內的某個洞窟發現,先代家主很喜歡這副壁畫,將之以魔術封入畫框,就一直留在這里了。”
“哦,沒事了,你忙。”
陳奇打發走了肖恩,站起身來走到畫框的面前,從兜內拿出一顆彈丸大小的魔力晶石,月白色的魔眼顯現,蕩漾著粼粼波光,伸手觸上了這副巨人畫卷。
他認出了畫卷中巨人的來歷,起了好奇之心。
然而,好奇心總是有償的。
流星火雨鋪天蓋地,當頭朝著陳奇砸來,方才還在肯尼斯家宅中的他,此刻正站在荒蕪的平原之上。
不,荒蕪這個詞并不準確,應該說是消逝才對。
一切花草樹木的綠色,一切生命留下的血色,大地土壤生命的黃黑,在純白的巨人身影下都被盡數褪去了原先的色澤。
沒有言語,只是站在那里便抵過一切概念,無數神秘紋路環繞其上,組成一個個用術式而言都過于膚淺的陣紋,比玉還要光潔,比鉆石晶瑩的肌膚,灑落下柔和的光芒。
輕輕呼吸,就可以喚醒席卷大地的恐怖臺風,注視的目光泯滅萬物,沒有燃燒,只是掃過便吞噬了一切,記憶,顏色,歷史。
白色的巨人不斷吞噬,像是永遠也吃不飽。
一個又一個強大的身影擋在祂的面前,卻被瞬息毀滅,沒有人知道巨人從哪里來,也沒有人知道祂的目的是什么。
星球在祂的偉力面前悲鳴,星星在極度的光芒下黯淡。
一道道光芒像是弓矢,又仿佛劍鋒,貫穿大地山脈,橫劈浩瀚海洋,即便是天與地的交界之處,巨人的攻擊也可以瞬息到達。
無窮無盡的光芒,像是海洋一樣自群星墜下,掩蓋了巨人的身姿,將祂裹在神秘之中,并呼應著巨人的力量。
陳奇渺小的像是一只螞蟻,就這么站在巨人的腳邊,注視著那一抹潔白,魔眼流轉的長河,源源不斷的碎片情報,朝著他的腦海內倒灌而來。
“——塞法盧。”
念出了這個名字,陳奇的意志像是皮球一樣,咚的一下,被一縷光芒掃過,彈出了畫卷的世界。
靈魂像是要裂開一般,難以言喻的痛苦襲上陳奇心頭,先前無數的碎片情報,侵擾著他的腦海。
陳奇捂著腦袋半跪在地上,已經失去大部分人體機能的身軀,蘊有高濃度元素魔力的血液,代替汗水不斷分泌而下。
并沒有得到任何東西,流進腦海里的情報,并不是什么想象中的神秘傳承。
而是單純,悠遠,痛苦,以幾乎無盡的魔力銘刻在時光上的悲鳴和哀慟。
那是星球的痛苦,遠勝于被人類開發破壞。
不可逆轉的資源、情報、記憶,有形無形的概念,所有的一切都被塞法盧采集吞噬,那張黑暗的大口,根本就不是塞法盧的嘴巴,而是大源被撕裂扯爛之后,流露出的魔力空洞。
陳奇努力的站起身來,扶著桌子坐下,他的腦子就像無數細小的刀刃切割過一樣,無法進行一秒以上的思考。
精神的長河上,陳奇雙手按在河面,冷汗淋漓的喘息著。
河流倒映出的是一片‘無’的潔白,與其說是顏色,倒不如說是被洗去之后的本質。
天上的夜幕不斷抽離吸取著潔白,緩慢的將其中游離的概念抽絲剝繭,聚集成一顆星星懸掛在自己的身上。
陳奇這才勉強喘過一口氣,精神撕裂般的抽痛著,為自己的莽撞大意感到后悔。
在剛剛被切割的那一秒,他有一種螳螂被火車碾過去的感覺,如果不是這只是一幅畫,他可能當場就被那種光芒消滅了。
抽象的神秘概念能夠精神化的魔力是陳奇自己提供的,當真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死于手賤的穿越者,這名頭可不太好聽啊。”
勉強給自己開了個玩笑,陳奇身體的衰變魔力和元素,在剛剛那種概念前,就像是老鼠見到貓,瘋狂的收縮防御,似乎生怕被光直接截成兩段。
原本被霸占的區域,像是死火山一樣的身軀,突然出現了大片的空白,散發著盈盈流光的魔術回路,呈現在了陳奇的面前,與他的精神一起抽搐著,但外表卻是頗為頑強。
“陳奇先生,你這是?”
準備晚餐的肖恩,推著銀制的餐車返回,見到陳奇血汗淋漓的面龐,不由得一愣,微微倒退了一步。
不是他的心理素質不過關,而是陳奇現在的面貌,以及那種痛苦深沉的眼神,與傳聞中修羅夜叉都差不了多少,像是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