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戈爾德暗自反省,正拿捏決心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
他收到了自家人造人女仆芬妮一個分外淡然的眼神。
翻譯一下就是——
‘我知道是你干的,但此刻不要節外生枝,這里只需要冠冕堂皇的一筆帶過即可,縱使犯了錯,也應該保持作為魔術師家系的態度,換言之,你給我把架子端好了!’
呃,好吧。
戈爾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一個眼神接收到這么多信息的,但這點道理他不會拎不清。
雖然很委屈芬妮看不起自己,但他還是將原先打算解釋些什么的腹稿統統扔進了大腸里,并自作聰明的掃了一眼約翰,比了個手勢。
傳遞的信息同樣非常簡單。
‘你弄的亂子,趕緊去收拾一下。’
這怎么就成我弄的亂子了,被甩上一口黑鍋的約翰很是無奈,但在這里就他綜合實力和地位最低下,被拿捏一番也是理所當然。
那么該怎么回答呢。
就說那把步槍被陳奇拿走了,然后陳奇的去向自己也不知道?
嗯,等等,這么回答貌似很不錯的樣子。
約翰腦袋一機靈,從之前的思考慣性脫出,登時明白了自己沒必要幫陳奇遮掩。
一來是他沒有能力給陳奇背書,二來是接下步槍的陳奇,本身就不在乎自己轉賣情報,甚至很可能已經想過自己會在某個時刻扛不住。
那個小子并不是什么熱血沖動的人,既然這么做,想必也是有什么打算吧。
“那把槍被一個叫做陳奇的廢品商收走了。”硬著頭皮,約翰在兩個女人的眼神交鋒中出言打斷,并說出了幾乎算是自爆的話語,還沒等他喘口氣,兩道眼鏢就幾乎把他釘穿在墻上。
“陳奇是誰…”
“不用回答她。”
洋子和芬妮相互凝視,凜冽的斗氣扎的現場男人幾乎成了篩子,苦逼的在那里坐蠟。
而另一側,陳奇也遇到了點小麻煩。
并非是被甩掉的跟蹤者又追上來了,而是遇見了新的追蹤者,那種寒意從背脊涌上的刺痛,讓陳奇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而且對方毫不掩飾自身的存在感,甚至是在提醒陳奇處于被追獵的狀態。
這算什么?
莫名其妙的麻煩嗎。
以吉他盒遮掩身形,陳奇眼神一凝,揣著折耳貓便在這柏孟塞市場的窄道中沖刺了起來。
“——強化。”
形似電路板的魔術回路滋滋運轉,以魔力進行一個工程的瞬息強化,使腳力達到足以與斑羚媲美的強勁。
砰砰砰!大地被蹬踏的力量踩出一個個塵印。
伴隨著懷中折耳貓的驚呼,背負吉他盒的陳奇以肉眼難以捕捉,足以在視網膜留下殘影的速度,在柏孟塞市場中奔跑著。
儲蓄的魔力沖刺帶動滾滾的魔力電流,擦出肉眼可見的電弧,快的驚人,幾乎一瞬就竄出去二十米有余,化作狂風意欲消失無蹤。
然而追蹤者并無目標丟失的擔心。
沒有別的原因,單純因為追蹤者的姓氏是貝爾蒙特。
追逐著那個發誓要將其討伐的目標,數百年不曾氣餒,反而越戰越勇的貝爾蒙特一族,早已將身體的每一項機能都錘煉至了極限。
作為歷史悠久的狩魔家族,這個姓氏的傳人最為精擅的就是追逐與戰斗。
不死不休。
而且時光向所有人證明,被貝爾蒙特盯上的獵物,除非他們主動放棄,否則便只得盡數飲恨在這個姓氏的追獵行動之下。
其優秀的行動能力,強悍的野性直覺,驚人的強運與毅力,不止一度的讓圣堂教會之內的掌握巔峰權力的紅衣主教為之擊節贊賞,肯定了貝爾蒙特一族對于驅逐黑暗所做出的奉獻。
墊步踏出,尤里烏斯·貝爾蒙特目光犀利如鷹隼鎖定陳奇,魁梧雄壯的身軀如熊虎運勁,似獵豹般風馳電掣的追了上去。
接連不斷的氣爆撩起他的鬃發,極速迫向前方的陳奇。
沒錯,跟蹤陳奇的就是尤里烏斯。
他來到這里的目的,本是前往德魯伊街的對應建筑進行搜查,但在此之前陳奇吸引了他的注意。
經歷了數不清的大小戰斗,與黑暗生物打交道的尤里烏斯,很確定陳奇背上的吉他盒裝的并非是什么吉他,而是槍械之流的事物。
但若僅是如此,他并不會展開跟蹤乃至于此時的追逐。
奈何尤里烏斯的聽力實在是太好了,只要稍微留意,周遭就沒有能夠逃出他捕捉的情報。
優秀到隔著三十米有余的距離,透過店門聽到了陳奇和湯姆對話的他,確認了陳奇與迪肯之死有關聯。
就對話內容而言來看,陳奇或許不是兇手,但也和這件事情脫不了關系,手里應該還有對應的情報,迪肯買了什么,陳奇背后那把槍械是否為法政科丟失的加蘭德步槍?
無論哪一點要素,都已經足以讓尤里烏斯出手,更何況多要素齊備的陳奇。
至于神秘不得彰顯于人前這個圣堂教會和魔術協會難得統一的基調,從來都不被尤里烏斯看在眼里。
他是個如果情況有必要,就不會在意規則的男人。
抱著貓的陳奇沒有回頭,身上那種未曾退卻反而越發冷峭的刺骨寒意,讓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甩掉尤里烏斯。
真是沒完沒了。
無法擺脫尤里烏斯的速度和執著,陳奇眼中閃過一抹銳光,雖說他并不想無端展開戰斗,但無疑更討厭那種被追逐的緊迫感。
如果一定要打,那就打吧!
“你說的這個陳奇,是什么人。”
在戈爾德給芬妮打了眼色之后,洋子和這位人造人女仆的對峙暫且告一段落,縱使女仆認為這樣掉了自家面子,但戈爾德卻認為趕緊打發洋子走人才是最關鍵的,面子不過瑣事。
而且他也很好奇這個約翰口中的陳奇是什么人。
“陳奇,字面意義上的東方人,也是個不太合格的魔術師,在衛星城經營一家收垃圾的廢品店,之前在橋側的南區德魯伊街住過一段時間,我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將本就沒胃口使用的刀叉按在桌面上,約翰深吸了口氣,嘆道:“我一向都是把東西交給他處理的,只要有他滿意的貨物,往往都會有個不錯的價格…不,應該說是高價才對,最貴的一次我光是賣垃圾,就拿到過兩千磅。”
東西是什么沒必要多說,現場沒有再利用價值的物品,被法政科當做垃圾處理再正常不過,當然這些垃圾有的價值不菲,譬如賣相不錯的家具,一應屋中器物等。
只有具有魔術價值的事物,以及個別價值昂貴的古董,才會進入法政科的封查名單用于事后清點拍賣,回收作為日常行動資金,又或者扔進庫房吃灰。
另一方面,不是每個魔術師都有錢人。
多數魔術師雖說不上窮到要當褲子,但手頭也緊迫的厲害,否則就不會有人窮到去賣體液了,魔術師的體液因為蘊含魔力,往往能賣出一個不錯的價格。
而對于稱霸金融、地產、能源等絕大多數行業的法政科來說,這些垃圾根本就不值當幾個子,即便是個別昂貴的物品,只要無關緊要,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以至于到了現在,撿垃圾已經成為了很多魔術師進入法政科最為直接的因由,補貼自家職員,倒賣某些貨物,也在法政科內成為了一個默認的灰色事項,只要能力足夠,法政科甚至允許科員接受獻金,去進行一些官面上的操作。
高筑墻(職權),廣積糧(資源),緩稱王(獨裁)。
這種種因素,讓法政科被許多魔術師在私下里,戲謔的稱其為貴族主義搭建的狗窩,走出來的魔術師都變成了巴瑟梅羅家所豢養的獵犬,沒有了驕傲與靈魂。
很少有不缺資產,家中存在對應傳承的魔術師,會進入法政科這種平民魔術師成堆的地方。
魔術師怎么能低三下四,為人鷹犬呢?
“垃圾,居然能賣出這個價格嗎。”
洋子有些意外,兩千磅對于很多普通魔術師而言,已經是一筆不菲的資金了,無論是支付生活費用,還是跟對應的老師學習,足以馬力全開半年有余。
更讓洋子在意的是德魯伊街的有關情報,但泄露自身意圖是魔術師的大忌,容易被抓住破綻,所以她偏開了話題。
“對。”
約翰咧了咧嘴,又說道:“他收東西的標準很奇怪,價格完全不按照品相和原有價格揍,特別喜歡各種各樣的現代武器,新舊不論,只要他看對眼,就會出一個高價買下。”
也是因為這點,約翰特別喜歡找陳奇銷贓。
要知道,在英國搞把槍并不是什么難事,黑白兩道都有著售賣武器的門路,他搞來的槍械在陳奇這里能賣出高價,但在別的地方很可能就一文不值。
同理,魔術師也不會高價回收這些現代武器。
主要原因在于槍械誕生時間短暫,屬于工業時代的成果,并不具備經由時光沉積而下的神秘,故而現代武器對于魔術師而言,往往沒有任何價值。
所以,愿出高價回收別人不肯要垃圾的陳奇,就成了約翰最喜愛的大主顧。
不可替代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