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對吧,我都快入土了,這樣叫你不會介意吧。”
阿九搬過兩張椅子,微笑著把一碟水果拼盤放在桌上,示意李奇對面坐下,客氣的寒暄道。
“當然啦,九叔你隨意,我對先人還是挺尊重的。”
一老一少都不是省油的燈,誰也別想占誰的便宜。
不過有些納悶的是,李奇發覺阿九的情況和他預想中的垂死掙扎有些不同,不僅臉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如果不看外貌,簡直和中年人沒什么區別。
“吧唧、吧唧。”
聽著對面老人一口一片水果,不斷發出磨牙咀嚼煩人的噪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影響了李奇的判斷。
“阿奇啊,今晚你的表現,讓我有些大開眼界啊,我這輩子人癡長了那么多歲,都沒嘗過尿的味道,是酸是甜。”
阿九毫不在意李奇皺起的眉頭,依然我行我素的吞吃著水果,就像以前沒吃過一樣,還不時嘲諷幾句。
在把一碟拼盤吃完后,他又端起了另一盤水果,上面滿是芒果,堆疊的高高的,連牙簽都不用了,一把抓起吃了起來。
“阿奇不來點嗎,這些都是我年輕時愛吃的,老了后就不怎么敢吃了,今晚才明白人生在世,顧忌那么多干嘛。吃啊,吃啊。”
李奇見著老者像是死刑犯享受人生最后一餐一樣,狼吞虎咽的吃著各式水果。
果盤上基本都是常見的熱帶水果:芒果、菠蘿、橙子,甚至還有種特殊的味道飄然而出,他一聞就知道是榴蓮,于是心念一動。
“九叔年輕時,是不是在泰國待過啊。”
滿臉汁液的老人在吃完最后一片水果后,心滿意足地拿起了紙巾擦拭嘴巴,隨后又恢復成面帶微笑,但眼里卻滿是冷意,不急不慢的回答道:
“阿奇今晚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何必多次一問呢,沒錯,我的一身修為根基都是源自泰國。”
李奇下意識地一句試探,仿佛讓老者陷入了回憶,不顧生死大敵當前,依然一句一句的囈語出來。
自從踏進房間之后,他一直發散著感知探索這間房屋,并沒有察覺到什么特異之處,柜子里面的瓶瓶罐罐看似唬人,其實里面已經陰氣全無,只剩一些邪物軀殼。
另外阿九身上的鬼氣雖然驚人,在剛進門時嚇他一跳。
但結合電影劇情,他知道這是因為這個老不死的一直在偷吸骨灰煙,所以鬼氣才有那么濃郁。
自認現在局勢盡在掌握,李奇也不由地對阿九的過往有了幾分好奇。
畢竟在原來世界里,他沒有遇到過這些詭異術法的存在,只有著零零散散的記錄。
也許他能從阿九的經歷中,得到一些啟發。
“我生在內地里的一個不知名小漁村,為了發達,學人家偷渡,想來港島賺大錢,誰知道游到半路遇到一艘小船,被人抓住,本以為是去港島的蛇船,沒想到竟然是去泰國的。”
聽了這番話,李奇默不作聲,他在原來世界也是粵省人,周圍的不少發達的長輩,都和阿九有著類似的經歷。
“那些蛇頭看我無親無故,又沒有錢,就把我賣給泰國當地一個華僑,嘿嘿,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一個降頭師,我原來被當成豬仔賣給了他,當實驗材料。“
阿九露出他的一嘴黃牙,嘻嘻直笑,絲毫不為自己悲慘的經歷而感到難過。
“好在我醒目,端茶遞水,日子久了,其他人種都死光了,就我靠著裝傻扮聾活了下來,還被那個人收做徒弟。”說到這里,他顯得十分得意,好像想起了那些和他一同被賣的豬仔,凄慘死去的場景。
“那個降頭師,不是本地土著,惹到了當地寺廟的一個龍王,最后斗法失敗,受了重傷逃了回自己的窩里面。
他臨死都想不到,平日里對他最恭敬,最無害的徒弟,竟然在他的水里下了蠱毒。”
歷數往事,阿九絲毫不掩飾他的陰毒,還洋洋得意的露出微笑。
“他從不教我厲害的術法,都是我靠著偷學學來的,我毒啞了他之后,把他練成了我的第一個降頭,日日夜夜折磨著他,榨取每一點秘密。”
李奇點了點頭,暗道這樣的過往才符合阿九的性格。
在電影里他能對陳友唯唯諾諾,挨了陳友的一巴掌還笑臉迎人,為達目的不惜一切,心性隱忍,出手必是狠毒快。
“那煉僵呢,為什么你會選在這個時候煉制僵尸,按理說降頭師和煉僵應該扯不到一起的吧。”
李奇的問話像是觸動了阿九的G點,臉上掛著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似乎讓他想起了自己這輩子最風光的時候。
他端起八仙桌上的茶碗,倒了起來,毫不在乎上面滾燙的熱氣,一口喝完,和個做工青壯年小伙一樣,。
“我弒師之后,那些泰國佬還不肯放過他,連我都要殺。沒有辦法,我被迫離開泰國,在東南亞一代流浪。
嘿嘿,哪里發生戰事我就去哪,富貴險中求嗎,我靠著收集來的戰場冤魂血氣,練成了一只只邪降。
后來我就回了泰國,清了追殺我的那座寺廟,大人喂鬼,小孩煉降。”
說著說著還舔了舔嘴唇,一點一點的露出本性。
李奇開始對阿九的經歷有些不感興趣了,聽那么多和恐怖電影無甚差別的場面,晚上還會做噩夢呢。
“你還是沒說煉僵的事。”
被人一下子打斷了回憶,老人有些不滿,臉上的黑斑被皺起的皮膚夾在中間,縮成一條黑線,雙目漸漸染上血絲,沒好氣的回答道:
“靈氣,靈氣啊,你身上有法力你會感覺不出來嗎,從我練習術法開始,一天天的靈氣就在減少,沒了靈氣,施法要靠借命,養鬼要靠血氣,拼命用出來的術法,連粒子彈都不如!”
“砰砰砰!”阿九捶著厚實的桌子,一下接著一下發出重響,一點也不像半只腳邁入棺材的老人。
他一把扯開自己的衣服,瘦骨嶙峋的胸膛上一道道紫黑色淤痕,觸目驚心。
“嘿嘿嘿,怪不得我無論怎么作亂,也不見什么正道高人來收我,原來是早知道我活不了多久。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回到內地,靠著積累的財富搜刮古籍,終于被我發現了續命之法,還有一部分茅山傳承。“
李奇沒有搭理眼前這個自嗨都能發癲的老人,結合了之前的描述,和陳友曾說過的話,猜測著原來世界的情況。
究竟是不是因為靈氣不存而導致鬼魂不能長流于世。
那么他這類存在,在原來世界的意義又是什么,裝神弄鬼嗎?
看著沉默不語,對他的表現沒有一絲感同身受,一臉平靜的年輕人,阿九就知道這個后生絕非等閑之輩。
和他一開始猜測的某個殘存的道派,想要過來在他的計劃里分一杯羹有些不同。
這個世界的修道之人,一定會對靈氣不足,鬼怪不存抱有執念,連陳友這個末代天師都不能避免,而李奇卻對這些毫無表態。
“后來我靠著養小鬼吸陰續命,痛苦地活了幾十年,什么都看淡了,甚至還和有些瓜葛的陳友做了街坊。”
試探結束的老人,語氣里少了激情,變滿斥怨恨與不甘。
“我不甘心,我還是不甘心。我一輩子和這些東西打交道,生生死死多少回,最后告訴我全都沒有意義。
這個世界不需要道士鬼怪,那為什么還要讓我們存在。”
聽著不似偽話的抱怨,李奇一時也難以分辨這位九叔的腦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壞事做盡不敢下輪回,硬扯著大道理,怪這個世界不給活路嗎?
他繼續旁觀起對面的表演。
似乎是看出李奇眼里的疑惑,得到了反饋。
老人又開始眉飛色舞的演講起來,雙手揮動,終于說出了他的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