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無痕看著眼前的青年,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天家一直有規定,若想加入南天軍團,要求最低修為在金丹境以上。”
“你說李群山只有聚丹境,那他根本不可能通過考核,甚至連南天軍團的預備團都進不去才對!”
“還考核?”
青年哈哈笑道:“你怕是還活在十年前吧?”
“現在的南天軍團只要是修行者便能加入!”
“聽說他們現在嚴重缺人,連剛入品的武者都要!”
天無痕眉頭緊皺,沉聲說道:“入品武者面對手段詭異的異族何來勝算?那豈不是白白送死嗎?”
青年搖頭說道:“誰說不是呢?”
說完,他暗暗皺眉。
青年突然感覺自己對眼前的小和尚。
不知從何時開始,竟沒了先前的敵意,反而似乎還聊的挺投緣。
他向天無痕擺擺手,懶洋洋的說道。
“行了,行了,我跟你個小和尚啰嗦半天說這些干啥?”
“想喝水是吧?”
“在這等著別亂闖!”
青年說完便轉身離去,顯然是去給天無痕找水喝了。
天無痕看著熟悉的天府宅邸,心中突然涌起幾分陌生的感覺。
這還是天家嗎?
這些年天家到底發生了什么?
青年折返回來,端著一大碗水遞給天無痕。
“喝吧!喝完了趕緊離開!”
天無痕雙手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多謝!”
青年接過碗,淡淡說道:“李群山的名字能被你記住,他也不算白活!給你的這碗水其實也有一部分看在他的面子上!”
天無痕覺得有趣,不禁笑道:“你剛剛不還說他是個大傻帽嗎?”
青年搖搖頭,顯然不想再多說了。
“行了,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修煉了!”
天無痕拉住對方,再次說道:“我想見一見天家的人!”
“那你可走錯地方了!”青年搖頭。
天無痕皺眉:“這不就是天家嗎?”
青年淡淡說道:“這里是天家不假!但這些院落閣樓基本都被賣光了!”
“反正現在這地方,一個天家人都沒有!”
“什么意思?”天無痕皺眉。
青年的臉上閃過一絲惋惜之色:“天家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
“什么!”
天無痕只覺眼前一陣發黑,忍不住喃喃說道:“不…不會的!”
爺爺!
瘋子老爹!
大伯二伯!
大媽二媽還有小姑姑!
他們難道都死了嗎?
這絕不可能!
青年看天無痕失魂落魄的樣子,便繼續說道:“你要真想見天家的人,就去南天軍團的駐地看看吧!”
青年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你也可以去星斗閣看看!”
“方寸山的悟善大師在出家之前,其實就是天家的人!”
“什么!”
天無痕豁然瞪大了眼睛了,臉色不斷變幻。
此時此刻,他在方寸山菩提院內與老和尚相處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原來老和尚竟也是天家之人!
這一刻,天無痕心中的許多疑惑,瞬間解開了。
老和尚當年將自己帶回方寸山剃度出家,應該就是為了讓自己避開某些事情。
“不過!”
青年話鋒一轉,唏噓道:“他是人族如今唯一的神陣師,聽說是打算以命筑陣修復諸天星斗大陣了,算算時間應該就是七日后,你若想見這兩日便去,等他死了天家就真的沒什么人咯!”
天無痕神色堅定道:“他不會死!”
“你不懂!”青年搖頭。
“姓天的都是瘋子!”
“在這天家當差的時間長了,像李群山,不也成了瘋子…”
天無痕看著青年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是無名小卒一個!”
青年笑著說道:“不值一提!你也別問了!”
天無痕雙手合十,轉身走下天府外的白玉臺階。
天無痕回身望向天府大門。
亭臺樓閣瓊樓玉宇,一切如舊。
只可惜物是人非!
自己想見的人,竟一個都沒見到。
天無痕用菩提天眼,看了一眼天府之內升起的那道金色光柱。
這是他擁有菩提天眼以后,第二次見到金色光柱。
這道金色光柱,與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寺,菩提院中那棵菩提樹,綻放的金色光芒一模一樣。
“我會回來的!”天無痕淡淡說道。
星斗閣禪房內,悟善盤膝而坐,正在閉目休息。
便在這時,一道身形推門而入。
悟善猛然驚醒,以為有刺客闖入,瞬間站了起來警惕萬分。
他看清了眼前之人,不禁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來了?”
“嘶…你怎么進來的?”
悟善倒吸了一口涼氣,神情驚異。
天無痕嘻嘻笑道:“老和尚,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外面那些阿貓阿狗,豈能擋的住我?”
悟善坐了回去,眉頭漸漸舒展:“我不是讓你好好修煉,沒有天下無敵之前不要回天家嗎?”
天無痕聞言露出一抹苦笑:“真到了那個時候,還有天家嗎?”
“還是說等天家的人都死光了,我在哪兒天家便在哪兒,我就算回天家了?”
悟善神情微變,幽幽一聲嘆息:“你已經去過天府宅邸了?”
天無痕輕輕點頭,沉聲說道:“我想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幫他們三家修復諸天星斗大陣?”
悟善雙手合十,淡淡說道:“我不是在幫他們三家,我是在幫整個人族!”
天無痕冷聲道:“老和尚,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樣做很偉大?”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悟善看著天無痕說道:“我只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那些虛名于我而言如同浮云,我也不屑一顧!”
天無痕冷著臉說道:“如果我不答應讓你在這樣做呢?”
悟善看著天無痕搖頭笑道:“人族已經沒有其它的神陣師了,除了我以外沒人能修復諸天星斗大陣,所以我不得不做!”
天無痕淡淡道:“為何非要修復諸天星斗大陣?”
“人族需要諸天星斗大陣的庇護!”悟善說道。
天無痕搖頭說道:“人族不需要諸天星斗大陣的庇護!”
“人族只有自身強大,才能真正在異荒世界生存!”
悟善眉頭微皺:“道理所有人都知道,不過人族需要時間,諸天星斗大陣便能給人族時間!”
天無痕輕笑一聲,搖頭說道:“老和尚,你錯了!”
“人皇設下的這座諸天星斗大陣,是一座吃人的大陣!”
“休要胡說!”悟善眉頭緊皺。
“難道不是嗎?”
天無痕冷聲說道:“自上一任人皇仙逝至今數萬年,這座諸天星斗大陣壞了便補、補了又壞,陸陸續續吃掉了人族多少強者和神陣師?如若這些被吃掉的人都還活著,人族該是何種光景?”
悟善神情凝重,眉頭緊皺看向天無痕:“你到底想做什么?”
天無痕看著悟善沉聲說道。
“我要重振天家!”
“我要重建南天軍團!”
“我要拆了這座吃人的法陣!”
“我要讓人族降臨真正的異荒世界!”
悟善雙目豁然瞪大,看著天無痕滿臉驚駭:“你瘋了?”
天無痕淡淡一笑:“你曾經不是說過嗎?我就是個小瘋子!”
悟善臉色難看至極:“你可知道異荒世界有多么可怕?我們人族如果失去諸天星斗大陣的庇護,便如同失去羊圈庇護的羊群,將直面無數的兇猛惡狼!”
“老和尚!”
天無痕笑道:“人族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異族也未必是兇猛的狼!”
“異荒世界,萬族爭霸。”
“我人族雖然不是異荒世界最強大的種族,但也絕不會是異荒世界最弱的種族!”
天無痕看著悟善繼續說道:“不過如果我們人族一直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諸天星斗大陣之中不思進取自相爭斗,那么將來的某一天,人族才會真正成為異荒世界最弱的種族!”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別說諸天星斗大陣了,便是人族即便擁有人皇也會危如累卵,滅族只在頃刻之間!”
悟善坐在那里,聽完天無痕的這番言論,只覺振聾發聵。
難道自己先前的那些想法都是錯的?
難道諸天星斗大陣便不應該被修復?
不過悟善很快便再次堅定下來:“你說的那些只是你的猜測,未必會成為現實!”
“眼下的情形是,如果諸天星斗大陣被破,我們人族將直接面對擁有皇境強者的荒蛇族和荒鼠族!才會真正的滅亡!”
“諸天星斗大陣必須修復,它可以保護我們人族,為我們爭取時間誕生下一位人皇!”
天無痕搖頭說道:“老和尚,你怎么還是不明白?”
“即便你修復了諸天星斗大陣,那么下一次大陣破損呢?”
“你能保證人族能在那之前,誕生新的神陣師嗎?”
“我們人族以前擁有人皇和眾多神陣師!”
“現在呢?”
“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們人族的戰力越來越弱了嗎?”
悟善神色變幻,眉頭緊皺。
“小時候我曾聽說過一個故事!叫溫水煮青蛙!”
天無痕緩緩說道:“如果青蛙直接被扔進滾燙的熱水中,它會在接觸到熱水的瞬間,拼命跳出去求生!”
“但如果將青蛙放在溫水中,然后在下面燒火慢慢加熱,青蛙便很難察覺!”
“當青蛙感覺水燙的時候,便已失去反抗之力,最終只能被活活燙死!”
天無痕沉聲說道:“諸天星斗大陣是人族的依賴,但也是限制人族發展的桎梏!”
“如果不打破諸天星斗大陣,所有人都是溫水中的青蛙!”
“只有失去了依賴,才會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
禪房之內,一陣許久的沉默。
悟善幽幽嘆息:“我不否認你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堅持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天無痕苦笑一聲,搖頭說道:“我要重振天家,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所以你不能死!”
“阿彌陀佛!”
悟善雙手合十,閉目不語。
天無痕知道多說無益,無奈嘆息:“老和尚,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說的話!”
悟善叫住轉身離去的天無痕:“你要去哪兒?”
天無痕淡淡說道:“我既然要重振天家,重建南天軍團便是第一步!”
“我也想去看看,還能見到幾個故人!”
“唉…”
悟善嘆了口氣:“你若聽我一句勸,便解散南天軍團,帶著天家剩下的人遠離云蕭天宮,好好生活!”
天無痕淡淡說道:“老和尚,我不管你跟他們三家達成了什么條件,但若是讓我知道天家和南天軍沒落至此,有他們三家中任何一家從中搗鬼,都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當年天家和南天軍極其強大,絕不可能短短幾年沒落至此。
唯一的可能,便是云蕭宮這三家做了什么。
悟善嘆息:“悟空,你斗不過他們的!”
這一刻,悟善的話證實了天無痕先前的一些猜想。
“我便是當一回悟空,鬧翻了這云蕭天宮又如何?”
天無痕冷冷說道,已經化作云雀飛出星斗閣。
云蕭天宮,南城門外五十里。
上善河畔,臨劍平原。
一望無際,沃野千里。
這便是南天軍團所在之地!
天無痕駕云而至,遠遠落在南天軍團駐地之外。
他望著南天軍團駐軍大營,在原地躊躇良久。
也許是近鄉情怯,一時思緒翻涌,竟沒敢走過去。
便在這時,大營之中有三人走了出來,方向正是天無痕這邊。
天無痕看著身穿便裝,姿態懶散的三人,不禁一陣皺眉。
這三人既然能在南天軍團的駐地內行動自如,必是南天軍無疑。
南天軍團,軍紀嚴明,在軍營之內,無論訓練還是吃飯,都必須將盔甲穿戴整齊。
而且在菩提天眼洞悉之下,這三人竟然只是入品武者。
天無痕不禁眉頭緊鎖!
南天軍團,竟已墮落至此?
“別走!”
“你們別走啊!”
大營之中追出一位身穿盔甲,體型極為瘦弱的少年。
少年追上來拉住其中一人,卻被那人一把甩開:“半年沒發軍餉了,不走留著喝西北風啊?”
少年張開手臂擋在三人身前,一臉急切的說道。
“請你們相信我,再等幾天一定會發給你們軍餉的!”
“南天軍團都快解散了!還發個屁的軍餉?”
少年一臉堅定道:“不!南天軍團不會解散的!也一定會發給你們軍餉的!”
“聽說三大家族已經放話了!”
“悟善神陣師如果成功修復諸天星斗大陣,天家便可以解散南天軍團!”
“東云西蕭北宮三大軍團,會輪流負責諸天星斗大陣南門的日常巡邏和戰時防務!”
“從今以后,抵御異族不再需要天家負責!南天軍團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少年瞪大眼睛,滿臉不甘的吼道:“不!有必要!天家會負責的!也一定能負責!請你們相信天家!”
“我們當然相信天家,否則也不會在南天軍團呆到現在!”
“但是你們天家的人都快死光了,諾大的天府宅邸也都賣光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們已經盡力了!”
“你們也該審時度勢,何必還要苦苦堅持呢?”
“我聽說悟善大師,便是為了天家剩下的那些老弱婦孺,才答應三大家族犧牲自己的生命修復大陣的!”
“他雖然已經出家,但身上畢竟流著天家的血液!”
“他都能為天家考慮,你們也趁這個機會,解散南天軍團吧!”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完紛紛搖頭嘆息。
“不!”
少年的語氣依舊堅定:“不會的!南天軍團不會解散,天家也一定會負責!請你們留下吧!”
“你真是個瘋子!”
“難道你非要將你們天家的人全都拖累至死嗎?”
三人說著將少年推倒在地,匆匆離去。
少年從地上爬起來,坐在地上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
委屈,悲憤,無力…
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
少年低下腦袋嗚嗚哭了起來。
為什么所有人都要走?
難道南天軍團真的要解散了嗎?
難道天家真的就這么完了嗎?
我該怎么辦啊?
“你怎么還是這么愛哭啊?愛哭鬼!”
便在這時,天寧杰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