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啊~”
陸言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嘀咕道:“沒來由的,這么重一個噴嚏,嗯…”
陰陽家陸離堂內,池影清波倒映出陸言一人獨對玉壁萬千藏書。
他半身黑發披散在身后,一根發帶將額前劉海全約束著向后,
不讓它們遮掩自己的視線。
身著絲質不凡的交領上衣,淺青色披肩在胸前系著一個結,個頭不大、精細非常,正是一般儒家弟子最為講究的禮結。
自被東皇太一廢去全部武功,陸言已經在陸離堂呆了有半年的時間,一應吃穿用度都是陰陽家最頂級,還有兩個五靈玄同畢恭畢敬地服侍著。
放下了諸多算計,放下了內心沉埋的自我糾結,就這樣心無旁騖地遨游在典籍之中,他的氣質變得更為沉靜了。
尋常時端眉素目,淡泊寧靜,手不釋卷。除了兩個陰陽家的幼苗,也不與其他人接觸。
現在一個突如其來的噴嚏打斷了他內心的思緒,陸言也沒有強求繼續接上思考,當下伸了個懶腰,便離開藏書壁。
噠噠~
外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陸言耳朵一動,知道一定是東雨那個小姑娘來了。后面跟著的,一個較輕的腳步,應該是金部的那個小子,服章。
“老師。”
“大人。”
兩聲稱呼,前者清脆如鈴,后者沉悶如鐘。
幾個月的時間,東雨本人變化不大,服章卻是足足地黑了八度,
整個人已經過了古銅色的階段,甚至還在變得更黑。
“嗯。”陸言對兩人點頭,視線落在服章的身上,看到后者門派制服露出來的皮膚,他眼睛垂下,鼻息輕動。
服章的天資不夠,想要修煉長庚齊光有所成就,只能依靠以火煉金的方法,讓他快速壯大體內那一股鋒銳之氣。
這幾個月里,東雨的訓練項目,一直都是將自身內力、體力耗盡,用火屬性的陰陽術炙烤服章。
一次又一次,往來反復,服章甚至因為進步被東雨落下,曾一度差點被活生生燒死。
但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終究一聲不吭地扛了過來。并且,在一次大難不死之后,進步勉強追上東雨。
他一身不正常的黑皮膚,就是這樣留下。
陸言抿了抿嘴,回頭看了一眼火屬性相關的陰陽術典籍,目光飄出,
神思不屬。
他研究火屬性陰陽術,是想要改進陰陽合氣手印,消除那把人的雙手修煉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副作用。
而現在,服章修煉自己創造的長庚齊光,也快要把人修煉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老師,今天我們修煉什么?”
東雨水靈的雙眼睜得老大,焰色瞳孔明亮地閃著光,她歪著頭,試探性地問陸言,俏臉帶著笑,一副伶俐活潑的樣子。
“服章的傷體剛剛痊愈,今天就不用老法子了。”
陸言低頭看向東雨,眉眼沉凝,平淡的目光,卻讓后者瞳孔放大,心臟砰砰加速。
“老,老師?”
東雨悄悄吞咽了一下,腳下后撤半步。布鞋、長筒襪,還有堪至大腿的小裙子,再加上退后半步的姿勢,形成了妙齡少女忐忑躲閃的畫面。
不知道為什么,陸言的目光平淡如水,但她總覺得,有一種自己被看穿到底的感覺。平淡如水,那也是深潭千尺的水。
“用出你的全力,凝聚一朵火焰。”
陸言退后了兩步,右手揮動,示意服章也讓開空間。
“老師?”
“記住,只要一朵。”
“是。”
東雨點頭應聲,眼眸之中,焰火熊熊而起。她雙腳踩開架勢,伸出一只手,沒有任何結印的輔助,玉手成爪,虛空頓時出現一抹火苗。
陸言看著這一朵火苗,沒有任何表示。
他一定是準備教我高深的陰陽術了,這是檢驗,是對我這幾個月成績的檢驗。連服章都有那么大的進步,我怎么可能!我絕對,絕對不會輸給他!
東雨維持著一朵火苗,白嫩的手連帶著胳膊,青筋凸起異常分明。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汗水已經沾濕她的頭發。
火苗鮮艷的紅,顏色正在逐漸變淡,呈現出漸變的橙色。
陸言眼睛半瞇,發現了火焰之中,隱隱約約顯露的,更淺的,幾近于淡黃色的一抹。
“啊啊~”
東雨撐不住叫出聲,銀鈴般的聲線,在長久的嘶吼下,愈漸沙啞。嘴唇干癟,少女嫩得可掐出水的皮膚也變得暗沉無光。
旁觀的服章禁不住又退開了一些,濃眉皺在一起,鼻息粗重:還以為,我終于追上她了。沒想到,這樣的火焰,我…
他已經拿命在修煉追趕了,卻又一次發現身邊的東雨,實力進步甚至比自己搏命還要更快。
至少,如果是這種程度的火焰,他的煉金為劍,恐怕真的就是被煉化,而成不了劍。
東雨全力維持的火苗,最終穩定呈現出黃色,小小的一縷,便讓空氣扭曲,整個寬廣的陸離堂溫度都上升了。
“不錯,撤下吧。”
陸言一開口,東雨瞬間一個趔趄,手中火苗化為煙氣消散。
“啊~”
她向前沖了兩步,勉強維持著身形沒有倒地,隨即奔向陸離堂內的水池,也不管水臟不臟,雙手捧著水一下一下地往嘴里送。
“哈~啊~嗝~”
片刻,東雨打了一個飽嗝,站起身來,早已是沾了半身水跡。她一邊用胳膊抹著嘴,一邊看向陸言,眼眸之中滿是期待。
陸言見她這種憧憬急切的眼神,暗自搖頭,伸手一指那邊的藏書壁,“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那里,自便吧。”
“是老師,謝謝老師!”
東雨喜不自勝,飛也似地跳到墻壁邊上,一眼就看到了一沓全新裝訂的稿紙。
“九煉烽火,焚海臨世。”
不明覺厲!
一看這招陰陽術的名字,就絕對是威力驚世駭俗的恐怖殺招。東雨迫不及待地抓起秘籍,逐字逐句地讀起來。
服章看著東雨沉醉其中的模樣,攥緊的拳頭漸漸松了下來。他暗暗告誡自己,不要去和天才對比,自己勤能補拙,實力在大人的指導下一直穩步提升,不能亂了心。
陸言將一男一女兩人的表現看在眼里,一言不發地,背著手走出了陸離堂。
他內心突然有些想法,想去找東皇太一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