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太后趙姬親自帶著宗室眾人在外城門迎接。
內城里,嬴姓族老已經將加冠儀式準備就緒。
嬴政下車,把母親趙姬請入跟太王太后華陽同等的車駕,然后才命車馬進城。
陸言不免好奇地偷看了趙姬一眼。
這個被后世罵成“陰亂”代表的女人,一枝柳腰春風過,芳容麗質顯妖嬈,她忐忑不安的內心,更添眉眼間一抹憂愁,倒是我見猶憐。
陸言冷眼而過,當初明珠夫人那一身嚇人的半透蕾絲睡衣,他也就多看了那么兩眼,該揍照揍,要殺照殺。
遑論目前他對趙姬真的好感欠奉,對方此刻的這個忐忑,不知道到底是為了誰?嬴政,嫪毐,呂不韋,還是大鄭宮里的那兩個孩子…
龍虎騎兵、儀仗、百官、宦官等依次進入城中,雍城百姓夾道而跪,口呼“大王”。而暗地里,卻有不少人將人馬數目記在心里,悄悄回去稟報。
嫪毐的整個謀逆計劃,大致分成兩大部分。
在咸陽,內史肆殺死呂不韋和熊啟;在雍城,引戎翟公三萬大軍進城,殺死嬴政和百官;
驪山大營又握在手中,秦國已無人能阻擋他扶持一個傀儡秦王。
咸陽計劃就差最后一步,雍城計劃正要開始。
內城宮殿 這里是秦國王室宗廟所在,現在已經被龍虎騎兵接管防御。百官整齊地站在高臺下,抬頭仰望,那里就是王上行冠禮的地方。
華陽太后剛剛挺過熊啟的噩耗,玄紫色的長袍遮掩下,腰背挺得很直。身為嬴政的外祖母,也是當今秦宮的祖宗人物,她必須拿出精神。
與這位太王太后相比,趙姬則有些魂不守舍,即便容貌艷麗,卻比不得老太后半點精氣神。
“大王到~”
嬴政一步一步地走上高臺,外祖母和母親的精神狀態被他看在眼里,腳下的步子愈加沉重。
“秦王加冠,始。
一加布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服。
二加皮弁,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三加爵弁,以歲之證,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耈無疆,受天之慶。”
戴上黑麻布制作的緇布冠,擔負起社會責任;
戴上白鹿皮做的皮弁,背負保衛社稷、守護疆土之責;
戴上紅中帶黑的素冠,表示以后可以主持祭祀大典。
嬴政端坐在高臺上,邯鄲困頓的母子相依、秦宮短暫的兄弟情誼、繼位后朝中爭權奪利、出走韓國遇陸言、九死一生過武遂,直至今日——
王者加冕!
“終加玄冕,顯先王之光耀,承黃天之佳祿,天命王者,福澤九州。千秋萬年,與天無極。”
玄冕,也就是常在影視劇看到的那個掛在額頭前有“穗子”的帽子。也叫作冕旒,周天子有12旒,現在嬴政戴的有9旒。
“恭賀我王,冠冕佩劍。天佑我王,大秦萬年。”
百官跪地齊呼:“天佑我王,大秦萬年~”
族老雙手捧上鹿盧劍,站在側邊,嬴政看著這把無數次以手握住,卻從來沒有正式佩戴在腰間的王者之劍,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長劍掛在腰間,左手扣上劍柄,“天子之劍,舉世無雙,天下歸服。鹿盧劍,今日,我因你的名字而稱王;往后,你會因我的名字而萬世不朽。”
“請大王受上天賜福。”
“噌~”
王者之劍出鞘,嬴政單手一抹,以劍指天,黑龍纏繞劍身,氣勢如虹。
“王上萬年,大秦萬年!”
“王上萬年,大秦萬年!”
百官及眾將士心潮澎湃,為嬴政的氣魄心折不已。
陸言能感覺到,嬴政只是會點武藝,于武功并不精通,但這股劍勢的力量可一點也不弱。
“王者之心,王者之劍…”
冠禮已經完畢,嬴政要去宗廟內拜先祖,同時接受太后把秦王印璽正式交接。
與此同時,雍城外城 “那是什么?”
一個士卒指著遠處地平線。
“煙!騎兵,有敵人的騎兵!”
“快,起狼煙,準備迎敵。”
守將抓起一個親兵,“你,派人回報王上,其他人誓死守住城門。”
戎翟公看著眼前的雍城,哈哈大笑:“嫪毐那個蠢貨,資助我出兵,據說現在秦王和百官都在這座城里,兵馬不過幾千,城墻也不厚重。今日,我要讓大秦亡國!兒郎們,給我殺!”
“殺~”
漫山遍野的異族騎兵嗷嗷叫著沖向雍城,仿佛那座城墻根本不存在似的。
而實際上——
“咔啦~轟——”
城墻崩塌出一個巨大的口子,守將站在城樓幾乎要暈厥過去,“給我召集城內百姓,用人命填也要把這個缺口給堵上!”
說著他又朝著副將喊:“城上給你指揮,老子去帶人堵住缺口,大秦萬年!”
親兵們對視一眼,高呼“大秦萬年!”,用肉體構筑防御,準備抵擋騎兵的沖鋒。
跑在戎翟公旁邊的年輕人見到城塌,仰天而笑,“哈哈哈,這次攻破雍城,嫪毐可不能殺了,放他跑回咸陽,說不定我們也有一天能渭河飲馬!”
戎翟公聽得開懷,“兒子說得好,我們就放嫪毐一條性命,讓他繼續去禍害秦國。”
就在內城里百官還不知道外城即將被攻破的時候,渭陽君嬴傒突然闖進來慌亂大叫,“大王,嫪毐反了,他引戎翟公三萬騎兵,外城只怕已破!”
“嬴傒,你敢背叛侯爺!拿命來!”佐弋竭當即持劍殺向嬴傒。
城中的通信早已被嫪毐切斷,原本等內城得到消息,恐怕異族大軍都開始圍困內城了。嬴傒這一嗓子,直接破功。
他們這一路,應該是宗室殺嬴政,佐弋竭輔助和監督,沒想到宗室真的叛變了。
隨著佐弋竭和嬴傒殺在一起,宗室人馬跟嫪毐手下戰做一團。
負責守衛的龍虎騎兵有些傻眼,闖上門的敵人自己殺自己?
佐弋竭一劍架在嬴傒胸口,劍刃不斷逼近,“你們跟侯爺早就是一條船,此刻背叛,能落得什么好!嬴政會放過你們嗎?”
嬴傒絲毫不為所動,兀自喊道:“還請王上下詔,速讓雍城全體軍民守衛城池。派人突破出去,讓驪山大營速速派兵來救,否則就來不及了!”
隨著他這句話扯嗓吼出,佐弋竭的劍從胸膛穿透,這位渭陽君,成了叛亂中犧牲的第一個有名有姓的人。
“啊~”
“額啊~”
一直侍立的宦官出手了,領頭的正是趙高。
“哼,亂臣賊子,殺!”
趙高揚起手,內力開始沸騰,找上了佐弋竭,一爪就阻斷了他的劍招。
“就憑你們這些人,連我們這些奴才,都越不過去。”
就如趙高所說,隨著宦官的加入,嫪毐手下已經陷入劣勢,佐弋竭只怕自身難保。
嬴政看著渭陽君的尸體,并沒有為對方的獻身感動。
對方曾經支持過嫪毐叛亂,此刻死在揭發嫪毐的過程中,他就無法再對宗室進行追究了。
死也死得這么有算計…
眼下一切都在計劃中,拿回王印才是最重要的。
嬴政轉身走進了宗廟,百官們也惴惴不安地跟著進去,都還在擔憂外面的局勢要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