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齮看到嬴政的披風時,真正的嬴政仍在帳內,裝作士卒樣,等待外面圍剿的人被陸言吸引走。
貼身保護的,除了一方,沒有別人了。
外面追著陸言喊殺震天的時候,嬴政則趕去點將臺,那里是軍營的最高處,是做這道證明題最好的地方。
“噔噔噔”
即使稍有混亂,軍營里仍然有不少人巡邏。
一方及時把嬴政拖到隱蔽處,“不能急,我們這里是一切計劃的中心,尚公子,你需要冷靜。”
嬴政被一方這么粗暴地一拉,沸騰的心稍稍降了點溫,“我知道了。”
一方倒有點詫異,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
得益于昨夜的探查,一方敏銳的感知,和敏捷的身手,一路上有驚無險。
點將臺這里守衛不少,但顯然王齮沒有在這里特別留下人手。有拎不清沖上來的也都被一方清理掉。
嬴政手持短劍,褪去士卒的盔甲,一身長袍,在清霜中迎著天邊的紅霞,一步一步踏上高臺。
駐守的士卒看到短劍,又被嬴政的氣度震懾,紛紛跪地。
“駕”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軍營里縱馬馳騁的,但蒙恬此時也顧不了這么多,帶上自己絕對信得過的心腹,直接跨上馬狂奔而來。
“那是?”
蒙恬縱馬趕來,就看到一個白袍男子,正不急不緩地登點將臺,負責駐守的士兵盡皆跪地。
他大笑一聲,一鞭子抽在馬上,朝著自己身后的心腹:“加速,我們去給王上擂鼓。”
“咚咚咚”
“咚咚咚”
沒有將軍令,但點將臺的鼓聲突然傳徹軍營,整座軍營的秦軍都下意識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迫切想知道,點將臺發生了什么。
然后就聽得蒙恬一聲“拜見王上”,霎時間,三軍震動。
王齮那邊圍困陸言的近萬人,暫時停住了手。
“王上,蓋聶!左庶長大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位千長想通了這詭異的場面,頓時指著王齮,滿臉不可思議。
王齮一刀將這個千長殺死,血紅混濁的眼珠盯著身邊的眾人,“妖言惑眾,王上身在咸陽,怎會突至武遂,他們是成蟜余孽。給我殺”
陸言搖了搖頭,劍指對方:“王齮,你才是妖言惑眾,王上已至武遂,你卻密而不報,意圖謀反。現在王上已握中軍,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果然,王齮的這一殺,并沒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坐實了他的心虛。
有一點王齮說得不錯,這些千長確實是忠于秦王的,也多有功勛,大秦的千長如果都被滲透了,那還玩什么,洗洗睡吧,做夢一統六國呢。
幾位千長醒悟,王齮近萬人的軍隊瞬間瓦解,保持著警惕,徐徐后撤。將王齮直屬的心腹,圍在了正中。
“老將軍,你歷經三代秦王,戰功煊赫,怎么就選擇了背叛?”
陸言不能理解,這樣的老將對權力斗爭也算是有些了解,怎么會投資嫪毐呢?
王齮把血淋淋的大鉞杵在地上,對著陸言笑道:“哼哼哼,戰功煊赫,比之武安君,如何?”
“武安君白起?”
“當年昭王攻邯鄲,武安君苦諫三次不聽,招致大敗,結果武安君反被賜死,服毒而亡。一生沒有敗績的名將,死在了一場沒參與過的戰爭。武安君,你不值啊。”王齮仰天長嘆,手按在了劍上,“武安君,你已赴黃泉,王齮,生死相隨。殺”
一聲吼,血氣揚沙場。
一把劍,血刃透驅干。
這位老將垂下了蒼白的頭顱,沒有了動靜。
他的自盡震動了周圍所有人。
一位千長捧住王齮的尸體,涕淚俱下,“將軍!將軍稍候,屬下來也。”說罷,拔劍自刎。
“生死相隨。”
“生死相隨!”
一時間,竟有數百人整整齊齊高唱“生死相隨”,隨即以血灑地。
王齮的心腹,只有寥寥幾十人人還站在原地,“當啷”扔下了武器。
陸言眼睜睜看著數百人齊刷刷自盡,這場危機過去的喜悅,也被血色沖淡。
管中窺豹,這位王齮,待部下應該是不錯的,也不算辱沒秦國名將之稱。可惜 不過,白起之死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說是農家地澤二十四殺死的嗎,怎么這里又說服毒而亡…
“噔噔噔”
“噔噔噔”
中軍拔到,將這里圍住。
點將臺上,嬴政看著跪在眼前的蒙恬,問道:“蒙驁是你什么人?”
“先祖蒙驁,家父蒙武,于昭王莊王兩朝為將。”
“你是如何得知寡人身份的?”
“回王上,末將差點闖進王上營帳,蓋聶先生說了一句,此劍,王上親賜,別有深意。加上那柄短劍,心下已有懷疑。
末將去見王齮,他聲稱有一位尚公子,是成蟜余孽,發信給太后請求派兵接應。然而那個信使,曾被我撞見,他挑了一匹速度快而耐力不足的馬,這封信根本不是送往咸陽。
當他聚集眾人欲行不軌時,李斯大人及時提醒,讓蒙恬幡然醒悟。”
“你又如何趕到這里?”
“蓋聶先生在交戰時刻意使末將受傷,脫離戰場,指名,點將臺,故此才能及時趕到。”
就在嬴政跟蒙恬敘話時,李斯帶著中軍的各千長出現在點將臺下。
“李斯,拜見王上。”
“我等拜見王上。”
中軍各千長提前見到嬴政,使節李斯帶路,有信物在身,又有蒙家的蒙恬作證,根本沒有什么懷疑,納頭便拜。
嬴政也猛地反應過來,陸言和蓋聶還都在危難之中,急忙讓中軍去鎮壓王齮。
因此,陸言那邊剛看完觸目驚心的大戲,中軍就列陣包圍。
中軍大帳,嬴政坐在主位,蓋聶侍立在旁。
陸言、李斯位于嬴政左手,蒙恬位于右手。
嬴政對著陸言一頓感慨又是夸贊:“陸言先生,此次你設定計策在先,身做誘餌在后,若非有你,寡人只怕是…”
“王上切莫如此,此次過于弄險,能安全無虞,在合諸人之力,陸言不敢居功。”
陸言這是真心話,太險了,幸虧自家能人多。
墨鴉,探明軍營情況。
李斯,及時救下蒙恬,讓王齮天亮再動手,給眾人爭取時間。
陸言,吸引王齮注意力。
蓋聶,辨認蒙恬的陣營,更給了關鍵的指點。
典韋、蘇烈、無雙三個硬漢更是幾個人在追殺下存活的保障。
焰靈姬一把大火,中軍各千夫長都來找主將王齮,然后被李斯拉到點將臺,使中軍迅速為嬴政所用。
少了誰,可能后果就不一樣了。
嬴政搖了搖頭,走下首位,鄭重地朝著陸言行禮,“先生之于嬴政,已有兩次救命之大恩,更有授課解惑之恩,嬴政欲拜先生為老師,還望先生日后,時時垂教。”
陸言頓時如遭雷劈,“這,王上,陸言惶恐。”
嬴政不悅:“先生不愿?”
“愿,只怕是在做夢。”
“學生嬴政拜見老師。”
嬴政拜禮,陸言呆若木雞,慌忙還禮。
“這,王上,老師見學生應該還什么禮呀,我老師荀子都沒反應的。”
嬴政看著陸言呆滯的眼神,握著陸言的手,仰面大笑。
李斯看著嬴政跟陸言,不免又想起王齮跟自己說過的話,悄然嘆氣。
良久,嬴政回到首位,看著身邊初成班底的文武,眼神銳利起來。
“寡人身邊,有能臣智將如此,何愁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