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殿下,我有話想說。”
死寂的沉默持續了許久,最終一道尖銳的女聲打破了沉寂。
張敏,她低著頭站在學員們的最前方,低垂的眼瞳中閃過一抹怨毒。
張敏握緊拳頭,楊依墨最后的那一記重擊,直接讓她斷了幾根骨頭,此刻她的后背傳來陣陣穿心的疼痛,但是相對于肉體的痛苦,心靈上的折磨與煎熬,才是讓這位武魂殿學院的天之驕女所最難以忍受的東西。
自覺醒武魂的那天起,她被無數恭維的聲音環繞,從小到大,她都是同齡中最受矚目的風云人物之一。
但是今天,所謂的風云人物在楊依墨所向披靡的破魂槍下,被撕扯地支離破碎,以后的武魂殿學院里,眾人提起張敏的名字時,大概再也不會像過去一般,充斥著仰視與敬畏。
因為她是個失敗者,她的頭頂上,永遠都站立著七個人,他們七個才是讓武魂殿年輕一代仰視、敬畏的存在。
這種局面對于背景深厚、從小嬌生慣養性子高傲的張敏來說,無疑比要了她的命更讓她難受。
一旦登上被所有人敬畏的神壇,再落下時,便會有一種極大的落差感,很多人都忍受不了這種落差,從而產生各種各樣的心理畸變。
這種例子并不少見,如今的張敏,似乎也產生了征兆!
“說。”
凌白吐出了一個字,天青瞳眸冰冷而漠然。
“這三個人以前不是我們武魂殿學院的,而是圣子殿下帶來的人吧。”
張敏伸出一根手指點向楊依墨、葉泠泠以及琉漾。
她是武魂殿學院的天之驕女,許宇察覺到的事情,張敏自然也可以,但她此刻已經失去了理智,憤怒沖昏了她的頭腦。
“那又如何?”凌白反問。
“有些東西不必我講明白,大家懂得都懂。可是圣子殿下,破魂槍和九心海棠也就算了,她們兩個都擁有世間的頂級武魂,本身的戰斗力也確實配得上入選武魂殿戰隊,所以她們留下來我無話可說…”
出乎大部分人意料,張敏竟然先給予了楊依墨和葉泠泠高度肯定,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與敬佩,卻只有少數人,比如凌白、胡列娜和許宇心中一沉,他們都知道張敏的重頭戲在后面。
“但這個大魂師入選武魂殿戰隊,我徹底理解不了!”
張敏果然開始針對琉漾,金色雙眸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以往武魂殿戰隊的最低標準是四環魂宗,因為那代表武魂殿學院大陸第一學院的臉面!這個貓女只不過淘汰了四個剛剛突破魂尊的廢物,她有什么資格代表武魂殿,她有什么用!”
面對張敏狂風驟雨般的爆發,琉漾站在葉泠泠身旁瑟瑟發抖,她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紅色和青紫色的傷痕,淘汰四名魂尊,她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她已經很努力了,真的。
她的戰斗經驗少得可憐,完全憑著對凌白的感情與信任才踏上了斗魂臺。
琉漾不是魂宗級別的楊依墨和葉泠泠,只是個二十九級的大魂師,她做到了自己能夠做到的極限,很難要求她再去做些什么了。
尤其是那句“你有什么用”,狠狠擊中了琉漾內心最為脆弱的部位。
琉漾時至今日依然清晰地記得,十五年前的冬天,府中的夫人許靈帶著一幫惡仆,趾高氣揚地來到她和母親身前。
“你們母女有什么用?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隨后便將母女倆趕到了仆人區后面的柴房,從此過著艱難困苦的生活。
六歲之時,琉漾滿懷期待地去覺醒武魂,因為這是唯一能改變她和母親生活境遇的機會,只要她能覺醒幽冥一族的幽冥靈貓,即使許靈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必須上報給父親朱寒楓。
然而,她的武魂卻是變異的白炎靈貓,雖說武魂品質不遜色于幽冥靈貓,但變異武魂并不被幽冥一族承認,她終究什么都改變不了。
那天,琉漾清楚的看到了覺醒臺下母親眼中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落寞,以及許靈臉上愈發得意的笑容,她再一次趾高氣揚地說道:
“覺醒不了幽冥靈貓就算了,居然還變異成了一個卑賤的貓女,看到琉月眼中的失望了嗎,你有什么用?”
琉漾忍著眼淚回到了那個小小的柴房,隨后放聲大哭,貓女就像是半獸人,即使再美艷絕倫,也只不過是貴族眼中的玩物罷了。
她不僅沒幫助到母親,還讓母親肩上的負擔更重了。
一年前,在終年的操勞下,琉月病逝,琉漾草草埋葬母親后回到柴房,看到的卻是許靈那張漂亮而跋扈的臉龐:
“琉月都死了,你覺得自己還有什么用,滾出去!”
她被掃地出門,流浪四方,最終被一隊商人抓住,送往天斗拍賣行進行拍賣。
你有什么用…
你有什么用…
你有什么用…
琉漾痛苦地甩著腦袋,張敏的話激起了那些她埋葬在心底的記憶。
琉漾記得那天,自己隔著鐵籠抱住凌白,他亮得像光,所有人都視她如塵埃,唯有凌白向她伸出了手,所以她下定決心一輩子跟著凌白,無論怎樣都可以。
她以為自己開啟了新的人生,已經可以抓住自己的光了,已經可以遠離無能為力的無奈與悲哀…
可她又失敗了,她還是沒有用,重新墮入了時光的漩渦,變成了那個被許靈隨意喝罵、縮在母親身后顫抖不已的小白貓。
世界就是那么殘酷,無論你怎么反抗,它都會沉默地運轉著,根本不管你會怎么想。
琉漾頭頂的貓耳聳拉下來,一股莫名的寒冷襲來,她張開雙臂,默默地抱住了自己。
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只小動物,小貓、小狗、小牛、小羚羊…
凌白將一切都看在眼里,一時之間有些說不清琉漾究竟像哪種小動物,總之是那種睜著大大的眼睛能把自己蜷縮地小小的小東西。
很可憐,很無助,也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