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林瑠郁提供的線索,又通過不同渠道搜集了一些信息,清水徹最終還是聯系了渡邊孝。
還是上次那家咖啡店,同樣隱蔽的深處角落。
清水徹雙手交叉放在臉前,正思量一會該怎么發問,忽然聽到陣侍者的引導聲:“就是這里。”
抬起頭,眼前是個穿著藍色帆布工作服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臉龐整潔,眼中的油滑痕跡也淡了很多。要不是那張因消瘦而下顎突出的臉,清水徹幾乎認不出那是幾個月前邋遢又充滿憤恨的渡邊孝。
“呦,清水大作家。”
不等清水徹招呼,他便自己拉開椅子入座。
“渡邊。”
即使已經打算同他合作,但清水徹依然沒有對他用敬語的打算。
“這次找你來,是關于山中弘義的事,我了解到一些情況…”
“哈,你終于明白到底誰才是罪魁禍首了,”渡邊孝瞬間興奮起來,咧著嘴,語氣中滿是嘲諷,“說吧,想問我什么?過去這么久,我忘了一些事也不是沒可能。”
“這個先不急,你現在是個什么情況?”無視了他的態度,清水徹揚起頭,示意他胸口處“伊藤建筑”的字樣。
“這個?我吃飯的家伙,”用叉子卷著剛剛送上的意大利面,渡邊孝不忘拍了拍口袋上的標志,“東京這個地方,沒錢就只能等著餓死。拜山中弘義那個混蛋所賜,我現在可是一無所有,也就這幅身體還算靈光,還能到工地上抬抬水泥什么的,掙點便當和啤酒錢。怎么,清水大作家滿意嗎?”
“你的事已經結束了,現在說的是山中弘義。”
“行吧,只要你付賬,隨便問。”
看著他猛吞下一大口食物,打定主意要放開胃口大吃一頓的樣子,清水徹挑了挑眉毛,最后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事先準備好的問題上。
“你聽說新興社嗎?”
渡邊孝拿著桌上標著推薦飲品的小牌子打量,“最近幾年發展很快的那個出版社?”
“沒錯。根據我了解到的情況,山中弘義可能是那家出版社的實際控制人。”
“什么?”
“你不知道?”清水徹頗感意外。
渡邊孝僵了幾秒,握著叉子的手猛然用力又放松,頹然地轉動眼睛繼續盯著菜單。
“我只是他眼中的一條狗而已,有誰會將自己所有的事告訴狗?”
“那你覺得,山中弘義控制新興社是想做什么?”
“不是錢就是名,還能有別的?”
渡邊孝隨便嘟囔一句,但下一秒,他掃視菜單的視線放緩,最終在一處停下。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大概明白他到底為什么非要捧一個九流寫手得直木獎了…是給那個新興社準備的。”
清水徹拿出紙筆,“什么意思?”
“嘿嘿,清水大作家,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
“你知道讀者怎么決定買一本書嗎?在不知道內容的情況下,都是先看作者名字,然后是獲獎情況,最后是書封上的推薦語。最管用的還是作者自身的名氣。”
“也就是說作家本身的名氣,再加上作品的好壞,才能決定一本書能賣多少。出版社能做什么?無非就是把書撒的到處都是,再搞搞宣傳,辦點活動,讓書能被讀者看到。想掙錢,還是要看作家和書本身。”
“所以對出版社來說,樓多高、歷史多深厚、員工有多少,這些都是虛的。最關鍵的是能不能吸引作家來自己這里出書。對于新人,宣傳能力強的大型出版社肯定更有利。但對于清水大作家你這種,嘿嘿,就瞧不上這點東西了。反正以自身的名氣,在哪家出書不是賣?可就是你這種名家,書的銷量是最好了。”
“因此出版社都會想辦法籠絡知名作家。講談社最厲害的地方不是它控制了多少書店和印刷廠,而是它靠著主辦一堆獎項籠絡了不少知名作家,又通過控制獎項來吸引新人。”
“那個新興社肯定做不到這一點,想要提升業績只能想別的辦法。這時候,如果能有一位拿過直木獎的知名作家為新興社站臺,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嘿嘿,應該還是很管用的。”
微微點了點頭,清水徹承認他說的這些確實有幾分道理,可細想下來,又覺得哪里有點問題。
“真要通過一個作家撐起整個出版社,單靠著直木獎…似乎不太夠吧?”
“清水大作家,你忘了山中那個老混蛋的身份了嗎?”
渡邊孝咧著嘴,“直木獎只是個開始,有了這個身份,講談社主辦的野間文藝獎、吉川英治獎,還有些別的什么,這么一圈走下來,哪怕是只狗都能被戴上文豪的帽子。這些…總該夠了吧?”
但他的算盤已經落空了。
想起這件事,清水徹突然意識到:這是不是山中弘義拉攏自己的原因?
雖然自己不如那個九流寫手好控制,但實力和影響力比他好了不止一籌,真要操作起來,起的作用只會更大…
正想著這些,渡邊孝又吞下一大口食物,隨意道,“這些也就是我自己瞎猜,話說,清水大作家你也不能完全確定山中弘義和新興社的關系吧?”
“嗯…雖然沒有書面證據,但可以說是八九不離十了。”
渡邊孝喝下口咖啡,“真的假的?”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新興社的法人代表是個叫久保直樹的前牛郎,他和山中直美,也就是山中弘義的獨生女,你的前妻,嗯…”
清水徹斟酌著措辭。
“怎么說,關系相當密切。”
渡邊孝整個人瞬間僵住,拿咖啡杯的手微微顫抖。
“你…你在開玩笑對吧?新興社至少已經發展了五六年了,這么長一段時間…不可能,不可能…”
“關于這個,我們已經從不同的渠道進行證實。實際上可能更久一些,嗯…在久保直樹成為新興社的法人之前,他就已經不怎么做牛郎了。算下來,他認識山中直美的時間應該在十年之前…”
一聲悶響,咖啡杯跌在地毯上。
“我們分析,關于新興社的一些文件應該在他和山中直美手里,有了這些應該就能證明山中弘義和新興社的關系。而調查顯示,他一直住在港區的公寓里,具體地址…應該就是你之前住處的樓上…”
念完這些,清水徹沒有聽到渡邊孝的回應。抬頭看去,他癱在椅子上,雙目無神,瞳孔渙散。
不過他手上暴起的青筋讓清水徹意識到,讓渡邊孝去找那些文件的事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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