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十幾個朝中舉足輕重的大佬被同時拿下,家產被抄沒,宅邸被查封,若是在平時絕對可以掀起一波巨大的風浪來,甚至有可能動搖秦國的統治基礎。
但是在強大的外敵壓境的前提下,而且之前朝廷還發布了戰時管制條令,其中一條就有嚴禁囤積居奇發國難財。
在這些被清理的當日朝會上,小皇帝頒發了一份長長的圣旨,大概意思就是這些人都是罪有應得,誰要是還敢在這種危急關頭效仿這些人,同樣嚴懲不貸。
宋牧隨后又拿出了一沓厚厚的卷宗,上面記載的都是這些人的罪狀。
利用權勢斂財,包庇奸商,攻訐誣陷忠良只是其中一條,還有林林總總十幾條罪狀,樁樁件件都很詳細。
顯然宋牧拿下這些人并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早就有所準備。
黑冰臺肯定早就暗中盯上這些人了,只是等到昨日才發難而已。
這些罪狀一拿出來,朝堂上質疑的聲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宋牧如此強勢,又早有準備,外面還有強敵壓境,此時誰要是還覺得自己頭鐵,那就真的是往槍口上撞了,絕對屬于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
宋牧也不是一味的強勢,雖然清理了一批為首之人,但是又同時宣布對于其余被蠱惑的人暫不追究。
這就等于是只誅首惡,從者不問。
用來安定人心的。
畢竟那些人每一個背后都有一群黨羽,若是真的要拔出蘿卜帶出泥,全部清理一遍的話,那么這大秦朝堂上恐怕剩不下幾個了。
水之清則無魚,朝堂上顯然也是一樣。
殺雞儆猴才是常態,若是動不動就株連一大批,那天下沒幾個人敢當官的。
經過了這一出,宋牧的威望權勢又上了一層樓。
小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透過眼前的冠冕上的珠子看著臺階下讓群臣百官噤若寒蟬的大舅,眼神復雜,薄薄的嘴唇抿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夜大舅宋牧連夜入宮,跟著母后說了半天,最后才讓人來找自己蓋上玉璽,從頭到尾自己這個皇帝連發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太清楚,直到今日上朝宣讀詔書的時候才知道。
這就是朕的親舅舅啊!
呵呵…
皇帝御座旁邊掛著一道珠簾,后面靜坐的一道身影正是垂簾聽政的宋太后。
宋太后似有所感,鳳眸微微瞇起,看了看左前方的兒子,又投向了臺階下的親兄長。
最終目光又回到了兒子身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清冷起來。
宋牧并不在乎自己的太后妹妹和皇帝外甥在想什么,會因為此事對自己有什么看法。
或者說他已經顧不上在乎他們的想法了。
大敵當前,能顧的也只有眼前。
若是大秦亡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說了。
什么皇帝太后,首輔閣臣都統統變成了過往。
經過了這一番雷霆整頓,長安城備戰的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敢與囤積居奇渾水摸魚的人少了許多,官員們辦事的時候也勤勉用心了許多。
同樣的,杜峰在軍中為了整合這支勤王軍隊,既撒下去了不少金銀,也砍了不少腦袋,算是勉勉強強將這近十萬勤王軍隊捏合在了一起。
別人都在表面忙碌,內心惶恐,只有李旭是最淡定的那個人,雖然沒事也騎著馬帶著人去各處城門巡視溜達一番,必要的時候派人去抄個家殺個人什么的。
但是其余的事情一點都不想多摻和,反而是能躲就躲。
但是表面上又擺出一副為城防操碎了心的模樣,生怕宋牧看他太閑了給他找事干。
對于長安城的一切布防安排,他都并不在意。
以唐軍的攻堅能力,目前長安城所做的這一切基本上都是徒勞。
況且城門還在自己手中,如果真的攻城不順的話,直接打開城門放唐軍進城,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還擔心自己做的太多,反而引起別人的懷疑,臨時換了他的差事,那就有點麻煩了。
紫宸宮,一身大紅宮袍的牧笛垂著手站在斜倚在榻上,披散著頭發一副慵懶模樣的宋太后身前。
“那李旭這幾日有沒有什么異常之處?”
宋太后修長右手端起旁邊鐫刻著飛鳳的琉璃酒杯,輕輕啜飲了一口其中琥珀色的冰鎮西域葡萄酒,開口問道。
“回稟娘娘,李提督這幾日都是正常來往于提督衙門和其府邸之間,每日巡視各處城門防務,或者派兵協助京兆府維持治安和宵禁。除了召集過羽林衛的將領議過兩次事之外,也沒見交往過其他人,甚至連城外的勤王大軍大營都沒去過。”
牧笛低聲回答道。
“這么安分守己?此子前兩次動手清理那些糧商和大臣的時候可是狠辣決絕的很啊。難道真的就安心當我那大哥的心腹打手?本宮怎么這么不信呢。”
宋太后聞言冷哼一聲,自言自語。
牧笛垂首不語。
“罷了,他既然老老實實,就且不去管他,繼續讓人盯著就是。倒是本宮那二哥哪里又是怎么回事?”
因為原本按計劃,除了從各地抽調勤王大軍之外,還要從潼關函谷關的二十萬秦軍之中抽調一部分回援。
可是昨日,宋成派人入京報信說是無法抽調軍隊回援了,因為最近本有撤軍跡象的魏軍忽然又變得動作頻繁起來,不斷挑釁秦軍,顯然也是得知了秦國國內的變故,所以才想趁著這個機會搞搞事情。
但是宋太后卻總感覺這其中不太對勁。
雖然都是自己的親兄長,可是她也不會完全信任的。
宋氏是宋氏,她是她。
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但是她現在是秦國的太后。
秦國不在了,宋氏可能還在。但是秦國不在了,她這個太后也就沒有了。
到了現在,她能信任的人真的不多,也許只有眼前的這個頭發都白了的老宦官。
牧笛微微抬起那顆白發蒼蒼的腦袋,渾濁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光芒后很快就斂去,微微搖頭道:“暗沙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前長安城之中流言遍布,魏國的探子必然早就將消息傳了回去。魏人趁火打劫也是正常。若是宋大將軍真的抽調部分精銳回京,那恐怕最終兩頭都顧不上了。”
宋太后聞言微微一怔,看著重新垂下頭的老太監,好奇道:“你這老貨,今天倒是話多。罷了,繼續盯著吧。這大秦要是沒了,你就陪著本宮一起去見先帝,也算是黃泉路上有個伴了。”
牧笛抬頭,皺巴巴的老臉上似乎生出一絲向往來:“娘娘在哪里,老奴就在哪里,一直陪著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