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宋牧府上之后，李旭去了九門提督衙門。
讓人送上一大碗冰鎮的酸梅湯，李旭一邊啜飲一邊沉思。
從宋牧今日的話語之中，可以看出，顯然宋牧掌握的“唐侯”的消息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一些，但是應該也不會太多，核心的關鍵的信息他依然是一無所知的。
李旭最終還是看了宋牧擬定的那份長安城防御方案的條陳。
核心思路還是根據李旭之前的建議，以皇帝大婚為契機，調集周邊府縣府兵聚集長安城，以為天子大婚而賀搞一場閱兵儀式來掩人耳目進行調兵，避免人心動蕩。
同時傳令給遠在潼關的宋成，讓他秘密抽調一支精銳潛回長安城勤王。
這個方案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確定唐軍何時南下，如果秦軍召集過早，一來是要消耗巨量的糧草軍餉，二來十幾萬軍隊聚集在一起很容易引發一些其他的變故，一旦處理不好，可能不等唐軍來打，這些秦軍就會自己釀成一場兵災。
三來還有可能會造成流言沸騰。
畢竟皇帝大婚是要有個具體日子的，不能等到唐軍快要逼近長安城的時候再宣布大婚日期。
而且如果府兵抽調過早，周邊的城池就會防守空虛，萬一被唐軍所趁，來一個聲東擊西，那就得不償失了。
抽調過晚也不行，大軍集結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能等到唐軍快到長安城的時候再抽調，肯定來不及。
所以宋牧對何時抽調府兵至京城，抽調多少這兩個問題很是糾結。
這一點其實李旭昨夜已經想到了，唐軍勢必是要在長安城下和秦軍大戰一場的。
雖然要死很多人，但是卻是極為必要的一場仗。
李旭的目的是要通過這場仗充分展示唐軍的強大，暴露秦軍的虛弱，徹底擊碎秦國上下抵抗的決心和意志，讓他們意識到唐軍是他們根本無法戰勝的力量。
這樣一來，后續許多事情才會變得順遂起來。
就算偶爾有些叛亂，也不會規模太大。
對于政權的平穩過渡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既然秦國這邊無法確定決戰的時間，那么李旭就幫他們確定下來。
如果秦軍人不夠多的話，這場仗打起來也沒意思的，達不到預期的目的。
昨夜派出的信使將會轉告譚綸和石達開，他們會在出兵之前發布一份公開的“伐秦檄文”，公開宣戰。
這份檄文當中就會有明確的決戰時間。
這么一來，秦國朝堂就有了明確的時間表，知道何時調兵會比較合適了。
只是如此一來，利用皇帝大婚的名義抽調軍隊閱兵的借口就自然作廢了，只能變成公開的勤王詔令。
同時，李旭交代的在長安城里散布唐軍要來的流言也會發酵起來。
到時候，雙管齊下，唐軍還沒到長安城的時候，人心就先亂了。
人心一亂，仗好打了，許多事情也可以趁亂進行了。
李旭要做的除了利用職務之便獲取秦軍的集結和布防情報，另外的就是利用控制城防的機會，堵住那些想要跑的家伙，同時擋住那些想要趁機進城禍禍的渾水摸魚之徒。
打仗歸打仗，打完后長安城還是自己的，可不能被人趁機給禍禍了。
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忽然有士兵來報，說是京兆府衙門的一個小捕快來求見自己。
李旭一愣，想起了前日自己教訓那幾個胡商的時候碰到的那個叫做牛彥文的小捕頭。
當時自己還讓他幫忙盯梢那幾個胡商。
本來只是隨口一吩咐，沒想到這么快就找來了，看來是有什么發現了。
“讓他進來。”
很快，一身黑色捕快服的牛彥文就哆哆嗦嗦的跟著一名士兵走了進來，一見到李旭直接大禮參拜，很是恭謹。
“起來吧，這么快來找本將軍，可是發現了那幾個胡商有什么不軌的行為？”
李旭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牛彥文急忙道：“回稟提督大人，小人那日得了大人吩咐之后便一直留意那幾個胡商。昨夜小人下值之后又碰到那幾個胡商聚在一起，商量著要宴請什么人，小人就上了心，換了便服跟著他們一路到了平康坊，見到這幾個胡商擁著一個人進了一家叫做‘群芳閣’的勾欄。小人也趁機跟著混了進去，結果發現他們宴請的正是國舅爺王雄府上的管事王云。”
李旭靜靜聽著，給了牛彥文一個繼續的眼神。
牛彥文本來怕自己說的啰嗦會引起這位年輕的提督的大人不耐煩，此刻收到他鼓勵的眼神，心情一松，急忙又繼續道：“小人想聽他們在說些什么，于是就定了他們隔壁的房間。就聽見那幾個人低聲說話，倒是也不說清什么，只是過了一會聽見隔壁房間有人推門進去了，然后便聽見有人慘叫了一聲。”
“小人聽到喧嘩聲，也出去看熱鬧，結果就看到那王云被一群勾欄里打手抬著往出走，左手的手臂從小臂以下都被齊根斬斷，好不凄慘。那幾個胡商叫嚷著要報官，卻被那王云止住。后來平康坊巡街的武侯也來了，但是被那王云三言兩語就給打發走了。”
“小人繼續跟在那王云后面，只見他捂著斷臂獨自進了勾欄旁邊的小巷子里，過了一會才出來。然后小人就看見巷子里又走出一個人，雖然距離遠，但是小人還是看得清那個人面色白凈，下巴上沒有胡子，行走直接也有些娘里娘氣。出了巷子之后便很快鉆入一頂綠呢小轎走了。臨走時對那王云說什么給你一個教訓，讓你家主子收斂著點之類的話，具體的就聽不清楚了。”
雖然這個小捕快說的有點啰嗦，但是事情倒是說的清楚明白。
李旭沉吟起來。
那個王云是王雄的管家，這個事情他之前就聽這牛彥文說過了。
王雄既然是皇商，又是小皇帝未來的大舅哥，跟宮里扯上關系好像也很合理。
牛彥文說的那個娘里娘氣沒有胡子的男人肯定是個宦官。
能使得動宦官的自然也就是那么幾個人，皇帝母子是最有可能的。
那么到底是這王雄做了什么事情，讓皇帝母子派出宦官來斬斷他的管事一條手臂以作警告呢？
雖然李旭想不到宮里因何事警告王雄，但是卻本能的感覺這個王雄的身份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簡單。
